

程永刚战友▲
在为程永刚老哥办学习班的前后,我入党一年的预备考察期满,连支部大会表决通过了我的转正申请,上报营党委批准。其后,我因胃神经官能症在班里休养了几天。那病沾油就吐,胃部火烧火燎的,整天胀得难受,本来就营养不良,再加上呕吐不止,人就日渐消瘦,整天无精打采的。后经连队批准,让我到138野战医院住院治疗。那时,张广玉指导员已探亲归队,我口头上向他提出能否提前复员退伍的申请,他未置可否。无奈,我只得先到医院治疗。
我离开连队后,对我们那一年入伍的部分老兵与较我们早一年入伍的老兵复员退伍工作开始了。7班的程永刚老哥,还有6班我的两位好友天津籍老兵6班长赵立生、战士姜守信等被批准复员退伍。同时,连里对这些复员老兵的伤病状况进行等级评判,以便发放伤病补贴。在评判伤病等级时,连领导执意要把程永刚老哥的伤病等级定在与他同年入伍老兵的最末等。那时的伤病补贴等级高一些的二、三百元,等级低一些的仅有几十元。见此情景,程老哥的牛脾气爆发了。那是1968年的5月16日,听战友们讲,那天他与陈钦德连长、张广玉指导员争吵得很凶,程扬言连里解决不了,他就要找团领导说理。连里二位领导一见不妙,强行压制,再一次责令程永刚作出检查,并组织了一些战友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当年,与程同时复员的我的两位好友赵立生、姜守信见状,肝火直冒,他们找到张广玉指导员,要为程老哥打抱不平。赵、姜直言:“老战士都复员了,因伤病等级这样的小事有必要又整人吗?”那时的张指导员积极上进,左派的思想情绪严重影响了他对是非曲直、黑白倒正的判断力。他认为,赵、姜两位战友公然跳出来向连领导发难、挑战,是对他的大不敬,是对他在连里绝对权威的侵犯。张指导员邪火正盛,张口就讲:“好啊!你们跳出来的正好,正要抓你们个小集团!”而后,不由赵、姜争辩,不分青红皂白,责令赵、姜与程老哥一样,也要作出检查,听候处理。当晚,不知张广玉指导员是如何向营党委报告的,随后,连里发布了分别给予程永刚、赵立生、姜守信三位战友记大过、记过和严重警告的处分。并随即将处分装入本人档案作为转天5月17日他们离开部队、离开越南战场、结束军旅生涯的重要文件。我当时没在连队,如果我在,依我当时的为人准则,肯定也要成为被连里处分的第四人。
程老哥他们复员不久,部队开始由莱州向谅山的转场。我是在138医院听到部队即将转场的消息,同时也获悉连里对程、赵、姜三位战友、好友的处分决定。我当即决定停止住院治疗,返回连队,与战友们一起转场去谅山。记得当年我的另一好友石桐福也在138医院住院,他力劝我不要归队,并将听闻的张广玉指导员对我的一些意见、看法向我作了一些描述。我当时年轻气盛,自认为心底无私,天宽地厚,红心可鉴,不怕诬陷。事实证明,我想错了,张广玉指导员是稳坐钓鱼台,恭候我回来。您千万别低估了那年代极左路线、极左思维、犯了极左病的一些人的能量。归队后,我如同异类,一些平时关系不错的战友遇见我如同遇见了大传染病的患者。他们绕道躲闪,言语支吾,言不由心,言不由衷,原来亲和的战友之情一下子荡然无存。好在我还有天津籍好友石桐福、戴观武、新城籍好友胡玉林等一批人的呵护,使我才减少了许多的困苦和孤独。
转场到谅山后,张广玉指导员找我谈话,他指责我斗志衰退,与程永刚划不清界限,并通知我,营党委已决定延长我一年的入党预备期的考察期。而后不久,他又责令我“斗私批修”,在全连大会上检讨错误。那时节,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张广玉指导员仕途通达,风华正茂,大权在握,整人正整得兴起,他要祭起整人的大旗,谁敢不服。我想:检查就检查,别等你张广玉给我扣帽子,我自己先捡点大帽子往头上戴。说真心话,我真不明白我错在哪里,直到紧跟张广玉指导员的某新城籍战友在台下振臂高呼,要打倒我的资产阶级坏思想时,我才明白我已被划入了当年刘少奇主席的队伍中。后来,我又在连队表面积极,内心消沉、郁闷地生活了一年,才在1969年3月被连里批准,由越南的谅山直接复员回津。
1972年,我的好友姜守信在复员回津多年后,因工作表现突出,他单位的领导要提拔使用他,打开他的档案一看,我们部队在为他书写的参战评价中,前面评价他在越战环境中冲锋陷阵、英勇无畏的真情实貌,后面却在他复员前一天的晚上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严重警告一次的处分。两种评价前后矛盾,让人不得要领,守信所在单位的领导建议他找原所在部队领导机关要求纠正。至此,姜守信约上了归津后在我市第二制本厂当书记的赵立生返回老部队,找到已回到北京地铁施工现场的我连领导。当时,我们4营15连指导员是我们同年的战友、原连统计员姜造起,连长是曾在我们2排任过副班长、排长的秦皇岛籍老兵刘志华。在他们的支持、带领下,姜、赵二位战友又找到了时任我团组织股股长、原我营13连排长的华云高和团首长童焕荣政委,童政委原是我营14连指导员;当然也找了当时任我团青年股付股长的张广玉。在团党委的干预下,团组织部门为姜守信、赵立生二位战友分别开出了推倒不实之词,撤销我连1968年5月16日对他们分别给予的严重警告和记过处分的决定,并委托他们各自所在单位组织部门撤出并销毁他们各自档案中的处分记录。
我承蒙张广玉指导员的关爱,被延长了一年入党预备期的考察期,这虽不是什么处分,但其中的伤害、伤痛与阴影伴随了我之后的许多年。当年,我未因这一伤害返回老部队要求昭雪。我带着这一伤痛,又过了38年,直到2006年底退休。好在我复员后所在的地方单位对我恩爱有加,特别是单位与我们越战时的对手——美国合资后,我个人的职业生涯尚算完美,所以那尘封的往事我一直深藏心底,直到今天才打了开来。
在姜、赵二位好友返回部队找到张广玉指导员时,张也谈到了1968年国内国外、越南前线出国部队中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在那特定的大环境、大背景的前提下,他恳请姜、赵二位战友对其当年所采取的一些错误做法予以理解和原谅。 事件已经过去了55年,旧话重提,已成历史,个中恩怨,应予淡忘。但我一直惦念着程永刚老哥,心中为他祈祷,不知他为改正对自己的处分找过老部队没有?千万别因这一纸处分妨害或毁了他的一生。半个世纪来,他一路走过来,是否顺利?是否安康?当年您的几位小老弟至今仍在惦记您。
时过境迁,我愿对那些从事思想政治工作、从事党的工作的一些基层领导说句心里话:你们在共和国发展壮大的进程中,功不可没,不可缺失,不应缺位,但我恳请你们一定心存公正,善待部下,千万要讲究工作方法,理清一些突发事件的矛盾性质,维护公平公正。
听晋州籍战友讲张广玉指导员在20多年前赴美国探亲时病故,被错误处分过的赵立生大哥也过世多年,逝者为大,一切不解和恩怨早已烟消云散。
1969年程永刚来津探望战友时的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