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第693期

诗经故里文化传媒总第4815期

         在几十年前，外婆家喂过一条灰狗。原先也还中用，看看院门，守守梨园，也还是尽心尽职的。闲着无事时，它就趴在一棵老核桃树下歇凉。

       可后来，它渐自走向衰老，暮气沉沉的。见了陌生人，也不吠上两声，常常蹲在院子里，连头也不想抬，或是睡在树荫树下，晒晒太阳。听到有异常的动静，也只是用那浑浊的两眼看看了事，并不像原先那样威风凛凛，一显其勇猛与胆量。

        对于这样的逊狗，留着还有何用？外婆想来想去，决定将它卖了。于是，她找了三张羊皮，再搭上老灰狗，请村里的一个叫干黄金的人用牛车拉到小龙洞乡街子上去卖了。

        外婆将卖羊皮的钱又买回一条小黑狗，用来顶替老灰狗看守院落。回到家里，外婆先是给它洗了个澡，然后又为它梳理狗毛，再对它的耳朵进行修整。希望它长大后，能像一条黑狼一样威风凛凛。

       黑狗胖乎乎的，长得很快，也讨人喜欢，而且也越来越凶猛。它的脾气一般人可是惹不起的，它也十分的骄傲。无论是什么样的狗都不放在眼里，仿佛它就是天下无敌的“江湖之狗”，常常笑傲江湖，称霸一方。

        当然，黑狗也很忠于职守，就像一个称职的巡警，在村口游走着。只要一见到陌生人路过，就会汪汪汪的狂吠，或是猛扑而上。

        村里人羡慕地说:外婆养了条狼一样的狗。黑狗也真有些能耐，开始跟村里的其他狗逐个进行决斗，或像吕布一样勇战刘关张。后来，所有的狗都败在它的面前。最后，黑狗在村里一统狗的天下，俨然一副王者风范。只因为有了这样一条勇猛无敌的狗，我们早已把老灰狗相忘。

        可有一天，外婆正在做饭，只听门外有熟悉的声音叫着。但却是无力的呻吟，哀嚎。外婆心中一楞，开门一看，只见老灰狗站在门外，瘦得皮包骨，几乎站不稳。

        我仔细一看，只见它一身的乱毛如秋天的枯草，蓬松而凌乱，干枯而泛黄。看来，它在那个主人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甚至受到凌辱、冷落；也许，它是逃回来的；也许，它在想念着这个古老的村庄。

        老灰狗一见外婆，哭吟吟的，轻轻的摇着尾巴，仿佛在乞求外婆收留了它。外婆觉得它怪可怜的，毕竟也为自己看守了十几年院落，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就唤它几声，老灰狗在确认是唤它时，才一拐一瘸的走进屋来，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东张张，西望望。

        老灰狗进屋后，先是看了外婆几眼，然后又看看这个它熟悉的老屋，就钻到了桌子下面去了。外婆喂了它一些剩饭，给了它一个牛泡肺。老灰狗吃完后，眼里充满着感恩的泪水，感激的歪着头看着外婆，仿佛有许多话要讲。

        这时，黑狗回来了，它一见老灰狗，就像见了仇人似的，分外眼红。黑狗摆开架势，张口就咬。幸亏外婆喝住，要不然老灰狗不死即伤。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一个狗窝怎能容得下两条狗呢？狗窝被黑狗霸占了，老灰狗只能睡在院外的草垛上。哪怕是寒风吹彻，大雨倾盆，老灰狗也不敢进窝去睡个好觉。

         同样，也只有一个狗屎盆。每当有爽口的食物，也被黑狗全享用了。老灰狗只能站在远处看着，等黑狗吃完后，才敢上前去吃点残汤剩水。那个瘪瘪的肚子，总是鼓不起来，就像一个逃荒的难民。

         如果有陌生人来，总是黑狗扑上去，猛咬狂吠，全然没有老灰狗的份。有一次，有几个村外的人来外婆家门口闲逛，黑狗猛扑上去，张口就咬。吓得那几个人一边退一边捡石头就打。老灰狗见黑狗不敌几个人，瞅准机会也窜上去助阵。谁知黑狗丢下人不咬，反而来咬老灰狗。

        老灰狗那是黑狗的对手，加之没有防备，被咬得鲜血淋漓，悲切的号叫着。从此，老灰狗更加胆怯、懦弱，一天比一天苍老、无神，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看着老灰狗实在可怜，外婆就在房屋的山墙下为它搭了一个狗窝，也特别关注它。等黑狗出去溜达时，就悄悄的给它一些好吃的食物，想让它尽快的恢复过来。虽然老灰狗单独有了一个窝，但在夜里，我们经常听到它那苍老、沙哑、悲怆的嚎叫声，仿佛在哭泣，在悲歌，真叫人胆颤、心慌。

       我有些同情老灰狗，常常给它一些剩饭，或给它点骨头啃。在这时，老灰狗也会感激地看着我，或是一块一块的啃着骨头。每当它啃完后，就会抬起头，汪汪汪地叫几声。好像在说:“谢谢你，我已经吃饱了”。

        过了一段时间，老灰狗不叫了。我们都认为它太累，太疲倦了，可能是昏昏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还是不见老灰狗。外婆和我就四处寻找着，呼唤着。我们在苞谷地里、河埂边；在村子里、大树下；在山墙边、草棚里寻找，就是不见老灰狗的踪影。

        一连几天，老灰狗都没有回来。我猜想老灰狗可能是忍受不了黑狗的欺凌，跑到别的村落去流浪了。外婆说，它可能死了，但就是不知死在哪里。可怜的老灰狗啊，为了不给它的主人添麻烦，连死也要寻个秘密的地方。

        我相信，仁慈的上苍一定会为它举行一个悲壮的天葬。

        许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在老灰狗那苍老的心灵里，它在想什么呢？也许，它会像一些老人那样，蹲在墙角边和是大树下，在回忆它不幸的一生。而它那不可思议的哭号，仰望苍天的那种神态，总是捉摸不透。

        我看到了老灰狗从小到苍老，直至神秘的死在某个地方的整个过程。我想:老灰狗对于它们那边的世界，肯定是看到了恃强凌弱的行为。只是不知在狗的眼里，人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我想: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人养了狗，而狗就会忠实地听命于人。一般来说，狗是绝不会背叛人的，只有疯狗才会咬人，也只有恶人才会打狗。

        在这个世界上，人就是人，狗就是狗。可是在有的时候，人不是人，狗也非狗。人与人之间在争斗，狗与狗之间也在为一口食物撕咬。有时候，人说的不是人话，狗叫的不是狗声。我不禁为这种情形而感到悲伤。

作者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四千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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