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育秦:清明又起故园情

清明前夕,凑了个周末,我和儿子回乡祭祖,顺便回了一次娘家老屋,寻找一下儿时留下的无数脚印和童真;回味几声母亲站在院外喊我回家吃饭亲切的声音;回忆一番父亲端着食盆喂鸡的身影;观望观望我魂牵梦萦的老屋;抚摸抚摸朝思暮想给我儿时几多美梦的那盘温暖的土炕。
老屋地处村子西北角,在一个叫“邓家庄”的巷子里,我们小时候庄子很严实,一幅大车门是坚实的屏障。责任制后为了便于通行和运输,就拆了大车门,紧靠大路的我们三户人家也把大门改到了大道边,从此不再拐弯抹角。
老屋坐北朝南,三间北房与两间东房之间,用腾槽相连,盘了一个火炕。 门厦下边紧靠房檐,垒了一座简陋的影壁,白灰抹面,中间有个专门供奉土地爷的小窰,两边留有通道。儿时,它是我们涂鸦的小天地,唱戏的大舞台,从这边出,到那边进,在院子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听父亲说,老屋有近百年的历史,他们小时候就跟祖父祖母在这里生活。那时候,祖父把父亲兄弟三人都送到西安敖相公(当学徒),他跟祖母还有母亲妯娌们在家创业。祖父头脑灵活,吃苦耐劳,勤俭持家,除经营好自己的十几亩薄田外,还捎带做贩粮食的生意。慢慢的家业兴旺,就开始修建老屋。怎奈日寇侵华,民不聊生,盖盖停停,几经周折,用了八年时间,三次动工,才把老屋盖成。就在鬼子投降,祖父要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壮志未酬,于土改前夕倒在了打谷场上。北房和东房都是两道梁,我想,祖父是要建二层阁楼吧?
老屋虽然简陋,却曾为我们遮风挡雨,驱寒送暖。它见证了父母拉扯我们长大成人的酸甜苦辣,也留下了我们兄妹从孩提到成年的成长足迹,它曾经给予我诸多的欢乐,梦想和力量。看到它,内心总觉得是那么亲切,难忘小院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大枣通红,石榴裂嘴;难忘含辛茹苦的父母,一年四季起早贪黑辛勤劳作的生活情境;难忘严冬酷暑里,我们在煤油灯下苦读,以及那贴满墙的一张张奖状。就是在这栋老屋里,我们在父母的家教下懂得了许多礼仪,在父母的示范下学会了许多生产生活常识;也是在这栋老屋里,我们在父母亲的怀抱里聆听了许多英雄故事,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阅读了许多启人心智的文学读物,也无数次吃过母亲做的香甜可口至今仍垂涎三尺的饭菜;当然,还有萦绕在脑海中依稀可见的,我们幼时生病、受到委屈时父母亲急促关怀的身影。
老屋的家具和坛子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靠近坛口还能嗅到淡淡的咸腥味,就像老屋一样,陈旧,破败。这些大大小小的坛子装着漫长的烟火日月,只要看到它们安然地守在那儿,便觉得过去还在,家还在。
我泪水模糊地望着桌子上的遗像,仿佛看见了父母眼睛里满含着爱抚,一声不吭,我感到无比的亲昵,只有在他们眼睛的注视下,我才变得那么温顺、那么甜蜜和特别的孩子气,这是谁也无法替代的。我不由得喊了声“爸,妈!”我看见他们微微笑了,眼睛里闪亮着我熟悉的爱抚之光,这种从父母体内深处射出的光芒,我一辈子也会记住的。
感到整个屋里情意浓浓,充溢着温馨的气氛,觉得有种神圣感从心底升腾起来,这般温暖,兴奋得不可自抑。这情景好熟悉好亲切啊,那么宁静祥和,那么淳朴自然,那么清新质朴,那么悠然恬淡,如诗如画,美轮美奂,它不仅润湿了我的眼眶,驱走了层层阴霾,而且久久温暖在我的心间。
人生如梦,转眼过去了多年。年龄愈长,思念愈深,那些曾经让我难以忍受的絮叨几乎天天都回响在耳畔,让人感悟多多,百听不厌;那些不值一提的琐屑往事也常常回放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恍如发生在昨天。父母走后,只要看见老家的人,我都抑制不住泪流满面,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家从此带给我的都是泪水。
时间也许能够让我适应见不到父母的生活,但永远淡化不了对他们的思念。每一个祭奠的日子,我都会早早去父母坟前,跟二老说说话。
父母并没有走远,他们在养鸡、喂猪,在拾麦穗、捡红薯,每天都在变着花样为我做饭,从早到晚都忙乎着,难得空闲。
父母并没有走远,我们仿佛依然生活在这个美丽的村子里,头顶上是身后孤山那片高远的白云蓝天,脚底下是那片多姿多彩的肥沃土地,呼吸着带有花草芬芳的清新空气,聆听着撼人心扉的那一声声鸟鸣,心中啊,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冀。
好想拉着父母的手,说说当年的那些欢乐,那些忧烦;好想抚着他们的肩,说说分别之后的这些月,这些年;好想靠在父亲身边,找一找呵护关爱无处不在的幸福感觉;好想躺在母亲怀里,酣睡在那个为我遮风挡雨的温馨摇篮……
眼望老屋,回想父母,我时刻谨记着人生要清清明明、堂堂正正,心系故土而纤尘不染。老屋,我们曾经早出晚归栖息的地方,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归宿,生生世世魂牵梦绕的乡愁。老屋,我故乡的化身,精神的寄托,我离去,你是坚强的后盾;归来,你是踏实的港湾。
2023年4月4日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