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归去
朱静晗
清明了,祖父说要带我出去走走。
我不熟悉这里,不认识的有邻居街坊,还有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不知是对未知地方的恐惧,还是?祖父让我跟着他,我便紧紧跟着。于是,他走在前,我跟着后,他是引路人。
祖父把我带向山那边,他指了指路,示意我上去,我看了看那蜿蜒小路,是我从未走过的,我们两人无言。
我只是闷头向前走,向前走——那是土地泥泞,野草无拘束地乱长,碎玻璃、瓦砾、小石子一路磕绊,时不时出现的水坑与周围毫无拦护的山壁。这些,都让我谨慎起来,小心走着,眼中所有的便是自己前方的这条小路与远处隐约的高大背影——那位引路人,我的祖父。
忽地,祖父在前头停下了。我抬起头,是一片高人许多的芦苇丛。祖父掰开一丛,向前走去,我紧紧地跟着,生怕掉了队。在这丛生的芦苇中,我有些害怕,不仅是对地上缠人的苇条,抑是对头顶掩盖得喘不过气来的芦苇枝。芦苇,把我们严实地包裹住了!
走了许久,望到了头。原来在茂密的芦苇丛后,是一块由水泥严密砌成的宽阔平地。在自然生长之地突然现出人工建造物,着实让我吃一惊,还未等我从这“怪景”中抽身,只见一只大手伸向了我——祖父站在高高的水泥地上,我仰视着,自己无力上去,祖父便转身伸出了他的手,我自然地递出自己的手,登时一股强劲力把我从土坡拉了上去。登上高台,祖父便把手撒开了。日后我再回想,坚硬、粗糙便是我对其手的唯一印象。
祖父平常不爱说话与玩笑,这时他却发声道:“你看气不气派!”他是得意的,一轮弯弯的笑挂在他淳朴的脸上,我知道他是希望得到别人赞美的,也许在他心中,为自己父母立起一座气派的墓碑,便也是骄傲的了。
墓碑是极为宽绰的,其后荫荫草木,枕着大山,面前恢恢天地,俯视众生。再往小里说,碑无被尘染,其前还有鲜花与水果供奉,地上是烧纸钱留下的黑灰余印。旁边看去,立着一颗橘子树,明显无人修剪,植株矮小,枝干粗,丑陋的生长,但枝上结着的橘子黄灿灿的,十分晃眼。祖父前去用力扯下几个,递与我,我剥去橘皮,往嘴里塞进一片橘肉,那酸甜的清凉感戳中我的味蕾,橘瓣稍有的干涩被瞬时的滋润冲刷净。那是寒冬傲然的橘树!
祖父站立良久,他凝望着那块墓碑,刚才的欢愉又消失了。他的眼神非常有力量,穿透人心,这与疲态的脸庞强烈反差。我不去打搅,亦是站着。
国人常常避讳墓地一词,认为它是单纯不吉利的代表,可看过王开岭先生一文后,我有所改变,甚为欣赏其独特的观点,他认为:那是生者和逝人会晤交谈的地方,那是一个退出时间的人最让他(她)的亲者牵挂的地方。那儿安静、简易,茂盛的是草,是自己悄悄生长的东西。 我相信祖父也懂得这个道理。是他,再次赋予这个地方以生机;是他,为此地注入新的呼吸、脚步、体温和思想。我想此刻祖父是带着寄托的,因为他也痛苦过、哀愁过,只是他发现唯有此地,能与思人互诉衷肠,消弥苦楚。
可以说此刻,宁静也是属于我的。站在这个山头,俯视那条崎岖小路、那片田地、那条溪流与那些自己悄悄生长的万物。外界无法干扰到此地,听的是鸟鸣、水声与风响,看的是自由万物,此刻我无疑与自由融为一体,伴着风,飘飘乎遗世独立。压抑许久的魂灵得到解脱,恰有梵高星空曲线的流畅,也有莫奈睡莲点缀的零星,这是我天马行空的想象、无法言喻的飘逸迷离。思想飘荡,是断了线的风筝;气息凝聚,是彻底的超脱醒悟;四肢双眸轻松,卸下沉重的负担。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我仍沉浸在那气息之中。手上橘子淡淡的香甜沁入鼻腔。一路走一路想,也许多年后我仍会向往这个地方。
作者简介:
朱静晗,女,浙江省杭州市余杭高级中学高一10班学生,曾有作品发表于校刊及《作文通讯》。尤喜于生活中感悟道理后,再执笔写下文字。作文泉思便可经过自己的耳听、眼看、心想,畅游笔端。不求所谓文辞华美,但可珍那对于自己生活点滴地反复思考与总结,求得在人生道路上不断成长——所谓,使卵石臻于完美的是那水的且歌且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