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赴一场彩色的花瓣雪的约会

文/武立群

     没有什么比得上春天的美景。每日行色匆匆，总是浅尝辄止地与春天交臂而过，总是一种莫大的遗憾。酝酿了很久，哪怕今晨大雨将至，我仍携着微风微雨出门去了。

    景色已是无边新，唯有此心不可负。沿着小区的栅栏看着道旁的树木，旁逸斜出的花瓣挤挤闹闹，心田被不期而遇的美好点染着，显现出多姿的色彩和柔情的芬芳。

     脑际倏忽现出若水老师分享在朋友圈的一首美国诗人丽泽•穆勒的诗：当我被问起/我如何开始写诗/我谈起了自然的冷漠//那是我母亲去世后不久/一个明亮的六月/万物繁盛//植物园景色怡人/我坐在一条灰色石椅上/可是，那天的百合/聋得像醉鬼的耳朵/玫瑰合拢着/没有黑色或破碎之物/也没有一片落叶/太阳为夏日长假叫嚣着广告，无休无止//坐在灰色长椅上/身边环绕着粉色、白色的凤仙花/那无邪的面孔//我把悲伤/放进语言的唇中/它是唯一和我一起悲伤的事物。若水老师说，在悲伤之时，语言是唯一的陪伴和安慰，诗歌正是写给那些经受过或正在经受生命痛感的人看的，也只有他们看得懂。

     阴雨天气，在朋友圈读到这样一首充满生命体验感的诗歌，特别是读到最后一句：“我把悲伤/放进语言的唇中/它是唯一和我一起悲伤的事物。”时，心是震颤的。一句诗歌，穿越时间、空间的万水千山，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和我相遇，让我瞬间明了，一个人的生命，唯有自己用心体验的时候，你才会真正地懂得自己。自然冷漠，当我们关上心门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真正懂我们的人，包括我们自己。

    或许放下、打开并勇敢地出发，这才是生命应有的姿态。

    雨中漫步，在体力上并不轻松，但对于日渐麻木而失去痛感，甚至忘了去关注生命体验的我来说，却是一场必不可少的内心探索之旅。或许，在这难得的雨中，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生命之约。

     起初的风是温柔的，雨也是温柔的。但温柔并不是它的本色。当我离家愈行愈远，一个人聆听着疾雨打在伞上的欢歌，绕行在往日并不逼仄的街道，那波澜起伏的蓝色防护墙左突右撞，默默无声地告诉我，在我未曾出现的日子里，这里发生过并正在发生着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城市改造。我停驻在道路一旁，安静地欣赏着满树满树的樱花，像貌美的妇人一般的樱花，在这样的风雨中依然风姿绰绝。同时我耐心地等待着一个男人拍下大雨中的樱花树，以便从他站立的唯一窄小的通道经过。然而等他拍完照我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通道已经不通了。那名男子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同时也似乎感到我偷窥他拍照的一种不安。这也令我感到局促不安，好像我真的窥探到了他的隐私一般。或许吧，一个表面坚硬刚强的男人喜欢柔软美丽的花朵，而且这样狂热地在铺天盖地的雨中拍下它，作为永久的纪念。这多多少少似乎应该对外人有所避讳。幸好有这雨的掩护，让我再次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不至于过分尴尬，只是加快脚步将自己隐藏到蓝色墙的另一边。

     同样也是植物园，和诗人写到的植物园一样，尽管会有着千般的差别。不过同样的，生命会在这里生长、勃发并不断地创造着一个个新的生命世界。当走到植物园门口的时候，雨正下得大而急，然而这并不妨碍热爱的人奔赴它而来。远远近近你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身影，着红装绿，轻松而欢快地在雨中嬉闹调笑。有人大喊，雨越来越大了。有人回应一片笑声。雨如箭般窜下，在地下溅起无数的水花，像是无数的小小的喷泉，发出欢快而奔涌的笑。这场雨非要下得像样些才好，早在两天前就已经预告要下大暴雨，昨天朋友圈的雨就已经蓄势待发，今天势在必下。果然这老天爷不负众望，让这场雨下满了整个世界，惊喜了整个世界，也狂欢了整个世界。

     我手握雨伞，像个孩子一样撵着踩水坑，只有踩一下才能得到心灵的愉悦。当我逆着风向艰难向湖边行进时，似乎我的伞要脱离我的手掌，作势要飞起来了的样子，这让我兴奋地尖叫，同时也赶紧收敛了脚步，走向高大树木掩映的大路。让我暂时忘记了大雨瓢泼时的湖水吧！它一定会更张开博大的胸怀拥抱这场大雨，相信大雨后的它也一定会变得更加丰盈动人、明媚如新。而我此刻却柔弱的像风中的树叶一样，赶紧要寻求树荫的庇护，逃我的命去了。在树荫下碰到与我同样兴奋的一家人，孩子还小，父母欢笑的像个孩子。一家人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兴奋，对这突然而至的大雨，既躲避着又迎接着，孩子跳着，大人闹着。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样子。如此甚好！

     我离开他们，继续向前行走。又与那堵石墙相遇。那是一堵用石头垒起来的墙，堆砌自然而唯美。想起十几年前，和一群朋友在这里一起拍照，当时剪着短发，穿着一件无袖的灰色针织衫，毫无章法地搔首弄姿，充满着青春和激昂的样子逗人发笑。走过这里无数次了，都没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今朝的一场大雨冲刷了记忆，让它变得清晰如昨。或许青春就是遗憾。看你想要看的风景，经历你未曾经历过的人生，充满遗憾却又义无反顾，这也就是青春的无怨无悔的美好。

     我躲避开了行人。在秦岭植物园里穿行时，在打算左行的路上，蓦然看到一个人一手扶树，一手脱下脚上的鞋子，头朝下抖了起来。本来想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右边合唱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然而我停住了，我不想再遭遇一次哪怕最为微小的尴尬。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于是我毅然右侧绕行。

     殊途同归。所幸高亢的合唱声始终在耳边回响，我始终并未与合唱者们邂逅。这该是怎样一群对生活充满着热爱和激情的人们啊！在这样一个雨天，比我早到不知道多久，聚集在一起，歌唱着美好生活，歌唱着希望中的明天。我对他们何其羡慕，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我想。

     然而今天，我只想要自己一个人。我只想要遍看自然的冷漠，远离人类的温情。又是一堵花墙横亘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名字的灌木，开着黄色的小花朵，挨挨挤挤地，像是一场热闹的集会，一场关于梦的浪漫的约定，引导着我溯流而上。像那一湖春水一样，当我远远地看见，就想要三步两步地跨过去，奔赴到它的怀中，倾听它、拥抱它、热爱它，用我热烈的胸膛化解它心中的块垒，让它和我一起沉醉在生命永恒的感动之中。

      我在一棵海棠树下久久站立。看着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我也冲动地举起了手机。在举起的同时我的内心另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命令我马上放下手机。是的，拍下来的能是什么呢？一地的雨、一树的花而已。对于此刻生命的欢愉和悸动，我们需要屏声敛气，享受当下时刻就好。套用一句流行语来描述最为恰当，那就是，活在当下。

     我也发现了很多植物的名字颇为精彩。小花溲疏（一种落叶灌木）、蚊母树（常绿树种）、雪柳、枫杨、粉背黄栌、飞蛾槭、翰钱和紫色时代（月季花的两个品种）……看着这些名字，让我想起一档电视节目，讲的是一个地质学家对中国民歌的研究，南腔北调、南流北派，生动有趣，并且与地理风貌、自然人文和生活习惯息息相关，了不得的唱功也让现场的观众惊叹不已。开个玩笑，这位地质学家，和这些为植物起名字的人，一定是被专业而耽误的文学艺术大师吧！而他们也想必对植物与有着极深的痴迷和不解之缘。艺术来源于生活。我想这就是它最为生动的写照。此刻，我向那些奉献在自然科研工作岗位上伟大的无名英雄们致以最为崇高的敬意！是他们在创造着人文世界，创造着我们美好的生活！

     穿行在花的海洋，生命也变得五彩斑斓。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小了。路两旁的樱花在微风的摇曳下凌空飞舞，一瓣又一瓣地纷纷落下，轻盈的身姿或是仙子倾倒春的花篮掉落人间的一瓣瓣，粉红、玫红、深紫，单瓣的、重瓣的，各样的瓣型，各种的情态，一如仙女下凡般，让人不忍打扰，只好轻手轻脚地在花的小径上徘徊踯躅，祈愿着花瓣落得慢一些，姿态曼妙一些，在我的身边多停留一会儿。树上花满枝头，小径落英铺陈，远远近近，层层叠叠，像是一个彩色花瓣的世界，这莫非就是春季里，来与我相约的一场花瓣雪？草丛里、栏杆上、外套上，都落上了花瓣。路边休息的长椅上，一瓣一瓣的花瓣，被一场雨黏贴成随性而自由的花式，莫非这雨就是花朵灵魂的匠师？连我擎在手中的一把深蓝色伞，举头看去，也是落满了一层的彩色花瓣，像是它也被赋予了一种别样的生命，色彩灵动起来，散发出它独特的光芒，连经过的路人也不禁回头，多看了它一眼。

     《道德经》说，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气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天地自然，循之以道。而道存在于天地万物之间，无时无刻不在，无时无刻不有。天下生灵轮回生往，生命止于瞬息之间。像丽泽•穆勒一样，经历并记录生命此刻当下的感受，从而撼动另一个生命的探寻，或许才是我们生命存在的意义！

作者简介:

 武立群，籍贯陕西岐山，机关工作人员，都市头条签约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