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越抗美战争期间美对越狂轰滥炸的F—105战斗轰炸机▲

     援越抗美期间我团有幸参加的安沛那场对空作战已经过去了56年了。50多年来，那场对空作战的一些迷点一直縈绕在我的心头：1966年5月31日那天下午在我连驻地的东南方向，整整一个下午的飞机轰鸣声、枪炮声、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亊情？美军到底出动了多少架轰炸机？援越抗美的炮兵兄弟们是那支部队在英勇作战？战果如何？战友们有无伤亡？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真相，一直想尽快地打开那大全景的历史镜头。 解迷的机会终于来了。近日我在查阅一些援越抗美出国部队的历史资料时，赫然发现了炮兵167支队 (即高炮63师607团) 指战员们敘述那场对空作战的文章，读着这些文章我热血沸腾，老泪横流，我的思绪又被带到56年前的那硝烟弥漫，烈焰冲天的下午，现将高炮战友们的文章梳理节选如下：1966年2月初，167支队（高炮63师607团）在全师班师回国时，奉命留下，调防越西线防区，配属高炮67师，并与该师619团共同担任掩护安沛交通枢纽和施工部队的任务，我们铁道兵58团部分施工区域亦处在他们的防区内。安沛市是越西北重镇，它西南紧邻红河，与铁路、公路并行，红河宽200米，可通行客货轮船至河内。市区公路向西经山罗至老挝，再经“胡志明小道”通达越南南方，安沛是我方援越物资的重要集散地。当年，美军的狂轰滥炸已将安沛市区摧毁，站在市内举目四望，到处残垣断壁，弹坑累累，空袭的紧张气氛笼罩大地，令人窒息。607团指挥所设在安沛市东北2,700米处，团环视雷达站设在安沛市正西2,500米处，五个中炮连、四个高机连在安沛市周边环形展开。文中我们要重点描述的高炮5连设在距安沛市火车站1,500米处，这一阵地地处南北两大火力网的交界处，地理位置、战术位置十分重要。5月下旬以来，5连已在这一阵地先后与美军来犯的13批23架次的F—101、F—105、B—66飞机作战14次，按实战经验5连早该转移阵地，但团里上上下下都舍不得放弃这一重要的歼敌重地。 5月31日下午，安沛，天气晴，云量五，云高3000至5000米，能见度15公里，气温摄氏40度。那天，根据敌情判断607团姜凱团长、张二元政委、徐立民副参谋长果断决定率负责侦察、通讯、标图、无线电职责的指战员分别进入室内基本指挥所和临空指挥所，15时18分全团进入一等战备。 15时20分，偵察员报告：捕捉到美军EB—66一架，F—4C四架。团副参谋长徐立民当即判断临空出现的五架敌机为指挥、警戒、干扰机。遂即下令：“监视该批敌机，注意后续目标！”。两分钟后，远方观察哨报告：西南方向一批四架F—105，航向安沛。团长姜凱下令：“全团高炮指向西南，压缩距离，集火射击！”。各连中、高炮遵照团长命令立即选择敌机俯冲和逃逸两点集火射击，隆隆地炮声中第一批次敌机被击落、击伤各一架。敌机恼羞成怒，亦开始反复攻击607团中、小高炮阵地，并向安沛市居民区空投了四枚重磅炸弹。 仅又间隔两分钟，15时24分第二批次F—105敌机沿着老航路进入607团防区实施攻击。几乎同时，标图员报告有四批敌机上图板。远方观察哨报告：多批F—105，航向安沛。徐立民副参谋长在临空指挥所也看到敌机EB—66和四架F—4C不断在607团火力打击范围外盘旋。同时，团两指挥所又接获报告西南方向20公里左右发现美直升机两架和美A—1H缧旋浆式攻击机一架，这是美军在寻找第一批次攻击我方阵地的战机被我方击落后跳伞逃生的美军飞行员。也正是我在上篇中描述的我们58团指战员们所看到的那两架直升机和重型轰炸攻击机。 美军大规模的空袭开始了。炸弹在呼啸声中倾泻下来，一霎时607团各连阵地上烈焰腾空，烟尘蔽日。15时30分团指挥所通往各高炮、高机连的有线电话线全被炸断了，徐副参谋长立即改用无线电指挥战斗。15时50分，美军第七批F—105战斗轰炸机攻击结束，火网边缘外的EB—66和F—4C同时退出，战斗告一段落。 在这七批次美军战机的攻击阶段，607团5连阵地多处中弹，指挥仪被炸坏了。我查看了607团5连吴保印连长的回忆文章，他说: 姜凱团长下达作战命令后，5连立即捕捉到34号方向敌机四架临空。吴连长赶忙跳上阵地最高指挥位置下达：“联动五发五秒″的作战命令，指挥仪、各高炮立即回应“好！”。测高机紧接着连续报告：距离10，000，高度2，200，距离8，000，高度2，400，吴连长一声令下“放！”，5连高炮一起开火。几乎同时，兄弟部队的高炮、高机，也包括我们铁道兵58团3营高机连也在敌机临空时先后向敌机开火。密集的火网裹住了敌机，飞在前面的一架F—105被炮兵兄弟们首先击中起火，敌机拖着长长的黑烟进入我们58团3营高机连阵地上空，3营弟兄们一阵联射，美机爆炸坠落，美王牌飞行员甘诺德跳伞，被我团活捉。 再说607团5连阵地上空，疯狗一般的敌机锁定了5连，它们轮番俯冲，把炸弹、钢珠弹、机关炮弹一古脑地倾泻在5连的阵地上，爆炸的巨响震破耳鼓，掀起的气浪把人吹翻。吴保印连长被气浪掀进掩体内，他身上伤痕累累，只片刻昏迷，他就忍着疼痛，从泥土中爬出来，继续下达作战命令。指挥排、仪器排也有很多战友负伤，他们仍在坚持战斗。 指挥仪班长兰海平被钢珠弹击伤头部，右眼球脱落下来，掛在眼框外面，他的脸上鲜血直流，还高声呐喊着继续指挥全班战斗，直到按连长命令求出射击诸元，全连复仇的炮火齐声怒吼时，他才慢慢倒下，壮烈牺牲。 指挥仪二測手梁召年在战斗中负伤24处，但他临危不惧，不顾自己伤痛，积极抢救班里身负重伤的战友居学军，他给学军包扎好后，自己却因失血过多，倒在居学军战友身旁。幸亏战地救助小组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但学军战友却因伤势过重，牺牲了。 战斗中，炮排廖金富排长腹部被炸穿，肚肠子都流了出来，他强忍剧痛，把肠子掖回肚子，捂着伤口，坚持指挥战斗，不下火线。 各班的炮管都打红了，又加上那天摄氏40度的高温天气，5连兄弟们守着通红的炮管，发烫的炮身，坚持作战，无一退缩。二班长林阿雨身上的军装被炸弹掀起的气浪撕成了碎片，弹片、泥沙把他击打的血肉模糊，皮肤上的伤痕、鲜血将泥沙与烂布条样的军装粘合在一起，他象一个血人一样挺立着！在阵地上坚守着！由于高炮发射的炮弹过多，出现了机械故障，炮闩不能自动打开和关闭。林阿雨班长见状，直接用手将发烫的炮闩打开，滚烫的炮闩把他的双手烫的“嘶嘶”作响，青烟直冒。打开炮闩后，他又在装填炮弹后再用手和肩膀顶着炮闩开炮。战斗结束后，林阿雨班长的双手和肩膀上都烫成重伤、一片焦糊。 战斗中，5连炮4班的阵地被炸弹掀掉了五分之一，全班多人负伤。一炮手李华英被埋在土里，战友们用双手扒开焦土，把他从土中拖出来，用嘴对嘴的方法给他作人工呼吸，及时挽救了他的性命。敌机在狂轰滥炸，高炮在昂头怒吼，腹部受重伤的4班长黄永龙爬行过来顶替倒下的一炮手李华英。黄班长一边瞄准，一边指挥全班战斗，在硬拼、硬挺、狠打了一个多小时后，黄永龙班长壮烈地牺牲在炮位上。 拼打到17时左右，4架F—105轮番向5连阵地扫射、俯冲、投弹，在全连集火射击时，2号方向又有两架敌机偷袭而来，一枚炸弹在距吴保印连长8米处爆炸，造成吴连长头部严重脑震荡，脊椎骨破損，手脚失灵，人也昏了过去。

     待吴连长醒来时，他发现连里的战士们正在把他抬下阵地，他大声吼叫着命令战士们把他抬回阵地，随即他又一次昏了过去。待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104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战斗结束了。          

     这场激战，5连从15时25分10秒开战，至17时30分56秒止，历时2小时5分46秒。这是607团入越以来对空作战持续时间最长、最激烈、最残酷的一场战斗。美军对607团各阵地腑冲攻击28批次，107架次。美军始终把5连作为主要攻击对象，投下2000磅以下的杀伤弹152枚，5连阵地200米以内落弹24枚，直接命中5连阵地2枚，这里还不包括难计其数的钢珠弹。这一仗是607团出国作战上百次战斗中作战规摸最大、战果最辉煌的一仗，在与兄弟部队一起浴血奋战中，击落敌机16架，击伤10架，其中也包括我们铁道兵58团击落的那架F一105。 

     战后，中央军委通令嘉奖，607团5连荣立集体一等功。5连炮4班，有线电话班荣立集体二等功。指挥仪班长兰海平、指挥仪二测手梁召年、炮4班长黄永龙、代理班长林阿雨等4人荣立一等功。吴保印连长、有线电话班长姚宝兴等12人荣立二等功。我们58团3营高机连荣立集体三等功。        

     这一仗5连46名战友负伤。7名战友壮烈牺牲。7名烈士是：指挥仪班长兰海平、指挥仪七测手李学成、指挥仪八測手居学军、指挥仪九测手沈永芳、有线电话班长姚宝兴、炮4班长黄永龙、雷达传诵班战士郑绍杭。在写这篇文章时，我通过微信让热心宏扬英烈精神，多次自费去越南寻找中国后勤部队援越抗美牺牲烈士墓园、墓碑，祭拜并为每名烈士敬献花圈、供品的热心人士兰钢兄弟（昵称路客）帮我查证上面7名烈士的安葬地和墓碑照片。兰钢兄弟告诉我: 烈士们安葬在越南安沛朗达烈士陵园。越方为世世代代铭记烈士们的恩德将烈士们的墓碑名全部用越文刻写，当年的中越友谊可见一斑。墓碑照片如下：

     写到这里我心中的敬意油然而升，让我们一起向当年曾保护我们团正常施工的中国后勤部队167支队(高炮63师607团)致敬！向英雄的607团5连致敬！安沛一战中5连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写到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家住越南老街的春宝姑娘与我国家住山东威海的张天建、家住南宁的兰钢（昵称路客）共同发起了为援越抗美期间牺牲在越的烈士亲人们的跨国代祭活动。2022年4月24日春宝姑娘携弟媳小兰、闺蜜小云专程赴安沛朗达烈士陵园，与陵区地方领导、警务人员一起祭悼上述烈士和陵区其他烈士。她们用实际行动再续中越友谊新篇章，大善暖人心！

图为越南春宝姑娘一行赴朗达烈士陵园祭悼兰海平等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