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对眼前发生的情况, 赵老板非常惊喜。 在他的想象中, 这一幕迟早会发生, 他想先组织起队伍和财主们斗争, 让财主们屈膝投降, 再争取穷人的生存权利。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财主们也这么不堪一击。 只是杀死了一只恶狗, 他们就土崩瓦解了。 如果我们真的拉起队伍去造反, 不就是穷人的天下了吗? 想到这里, 他不客气地对干叫驴说: “姓苏的, 你还算个聪明人。 以后的天下, 是人民大众的天下,不是老财恶霸的天下, 你今天弃暗投明, 再不要危害穷人, 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去吧, 为了证明你重新做人, 你现在就到每块麦田里给受过你们欺负的穷苦人请罪赔礼。”干叫驴点头哈腰, 满口答应。 但他扭过了头, 看了看特木勒, 又扑通跪在了他面前。特木勒弯下腰, 拉起干叫驴, 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说: “苏玉龙,如果你真能痛改前非, 我就收你为徒弟!”干叫驴受宠若惊。 连连说: “师傅, 师傅, 我真的痛改前非, 决不再坑害百姓!”“好了, 那你就照着赵老板的话, 一户一户去给穷苦人请罪!”干叫驴一伙低头搭脑走了。
宝莲就冲特木勒发起了火: “特木勒,你咋对他们这么客气?”特木勒憨憨地笑道: “人嘛, 只要改了就好。”“他们是白老虎的一群狗, 怎么会改好?” 宝莲说。特木勒说: “是呀, 他们原来是白老虎的狗, 咬咱们穷人。 现在主动要来做咱们穷人的狗, 去咬财主, 这不是挺好吗?”“说的好, 说的好!” 赵老板连连称赞特木勒。宝莲呶呶嘴, 故作生气, “赵叔, 你总是偏心眼, 别惯坏他了!”“宝莲, 女娃家, 头发长, 见识短, 你看———” 赵老板指了指周围的麦田, 不少人有的肩挑, 有的背扛, 也有用勒勒车的, 都把麦子往自己家里运输。 说: “这些麦子, 本来都是咱穷人的劳动果实, 正是因为财主们有一群狗, 才霸占成了他们财产。 现在, 这群狗不叫了,劳动果实就又归咱穷人了。 你看这群狗有用没有用?”宝莲没再吵闹, 马上对特木勒说: “快, 咱们也往家里运麦子
吧!”特木勒说: “死心眼, 运麦捆多费劲, 咱们用镰刀把麦穗割下来,回去一碾打多省事?”这时, 宝莲爹马上凑上来, 小心翼翼, 左顾右盼, 哆哆嗦嗦地说:“特木勒, 使不得, 使不得。 咱们已经藏了五六捆麦子了, 再要闹下去, 让财主知道还了的?”“财主没有狗腿子了! 你没听见刚才干叫驴说, 再不坑害受苦人了。” 宝莲说。“使不得, 使不得! 只要白老虎不死, 还会雇佣一群狗腿子!” 宝莲爹边劝特木勒和女儿, 边不断摇头摆手。
尽管特木勒和宝莲执意要剪麦穗, 老人还是坚决不同意。 最后抱住了特木勒的胳膊说: “特木勒, 我知道你是个咬钢吃铁的人, 他们不敢惹你, 可你们一走, 谁能保护我们? 使不得, 使不得, 你可千万别给我找麻烦。”老人如此固执己见, 儿女也无可奈何。 不过, 这倒引起了赵老板的深思: 是呢, 大哥说的不无道理。 天下的财主千千万万, 不止一个白老虎, 这是一个庞大的阶级, 是国家机器保护的一个集团势力, 不从根本上消灭这个制度和阶级, 就算穷人在某时或某地暂时得到了利益, 也还会被他们重新剥夺,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 必须要用武装推翻整个国家政权, 把千千万万个白老虎全部消灭, 人民才能彻底得到解放。
赵老板想了这些, 就又想起了拉队伍的事。 又为在大院里挖宝石败产生了些淡淡的悲伤。 对特木勒说: “特木勒, 走吧, 姐夫和你再聊聊建立队伍的事!”赵老板那个被挖成大坑的破院落里, 又出现了震惊四方的奇观。
前几天, 滂沱大雨, 院子里的大坑聚满了水, 次日, 忽然地陷成渊,满坑水不翼而飞。 今天, 忽然大坑里又溢满了水, 而且水中出现了一个怪物。 这个怪物在坑口似动非动, 似游非游。 这个浮游物体, 有骆驼大小, 整个物体露出了巨蟒一样带着黄色花纹的皮肤。 周围聚满了人, 人们用土块打它, 它不动, 用棍子捅它, 它不动。 不知谁放进了一条狗, 狗绕着它转了几圈, 不断叫着嗅着, 用爪子抓它, 它仍微微不动。 人们都奇怪死了, 弄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但谁也不敢下去看个实情。
特木勒身体健壮, 满身武艺没得说, 但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也说不清楚。
他在村里受奶奶和爷爷的影响, 自背 “三字经”, 对孔孟之道, 为人之德也动了许多脑子, 也经常地接受神话鬼话的熏陶, 可对眼前发生的事, 一时没了主张。赵老板当然是个大知识分子, 爱看古书, 特别爱看孙中山推翻帝制后的一些新潮书籍。 他也读过一些马克思著作, 所以他是无神论者,对这个怪物, 也根本没有和神鬼挂勾去联想。说实在, 他俩虽然弄不清是个什么怪物, 但并不觉得可怕。 他们每人持根棍子, 把怪物身上的污泥捅落, 怪物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没有头, 没有尾, 没有手脚, 也没有嘴巴屁股之类空洞的地方。 就是一个圆滚滚的椭圆体横漂在水坑里。 用手摸, 软乎乎的, 用棒子击, 发出了 “嘭嘭” 的响声, 象敲在了一个肉体上。 两个人都站在物体上,随着跳动, 物体微微颤动。 俩个人弄了根杠子, 想从底部撬起来, 但物体随着撬动在不断移动。 特木勒掏出了一把匕首, 轻轻划开了物体的皮肤。 皮肤裂开了一道口子, 射出了一股绿色液体, 然后伤口很快自动合上, 恢复了原来蟒皮一样的颜色。这个怪物的出现, 使全镇一片大哗, 都觉得是一种不祥之兆。 不知谁传出来, 说赵老板地下挖宝得罪了土地爷, 全镇子人都要倒大霉。赵老板也一下子被人们当作瘟神, 谁也不敢接近了。 赵老板心中着急,开始翻阅古书。 他翻来翻去, 从形态特征上断定, 这个所谓的怪物就是人们常说的 “太岁”, 学名叫 “肉灵芝”, 《本草纲目》 中记载, 此物是养生佳肴, 帝王都将此物当长生不老养品。 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贵重药物。 赵老板立即和特木勒把这个类似肉体的东西大卸了几块, 保存了下来。 谁知, 人们听说赵老板把太岁割杀了, 这还了的, 太岁头上动土已属大胆包天, 又把太岁割杀, 不是要招至大祸吗? 各种谣言和恐怖猜想象狂风一样刮遍全镇, 人们简直有些诚慌诚恐, 纷纷猜测要大祸临头了。这几天, 阳光灿烂, 正是抢收麦子的大好时节。 穷苦人们干劲十足, 每个人脸上都绽出了笑容, 麦田里仍有欢乐声荡起, 他们互相讯问着麦收的进展情况。
除去宝莲爹和少数胆小者恪守规矩外, 大部分长工短汉都在享受着得到胜利果实的滋味。 特木勒和姐夫这两天在进一步鼓动长工们尽快将麦子收到自己的仓里。
宝莲的爹似乎也有了些转变, 当宝莲催促他也尽快这样做的时候, 老人家作出了最后的承诺,说再等一两天看看风势。
这天下午, 人们正要展开腰板收麦, 又远远望见一片穿铁锈红衣服的人向麦田这儿移动过来, 而且人数大大超过了往日的阵容。 霎那间, 这伙人就气势汹汹冲到了麦田地头, 把每户的麦田都围了起来。几匹高头大马上, 端坐着几个兵头, 这些人肥头大耳, 腰圆腿粗, 面孔生疏, 一看就知道是白老虎新雇来的家兵。 其中一个熟悉的人也在里头, 这就是干叫驴。 不过他不像原先那么凶狠和野蛮, 他轻轻地晃了晃马缰, 大声喊道: “父老乡亲们, 你们都来地头听话。”人们远远望着, 谁也没有答理, 但他没有生气, 继续喊: “各位父老乡亲, 现在, 新来的家兵总督要和大家见面。”此时宝莲把桃花拉到了一边, 说: “桃花, 你看苏玉龙, 那天还说得好好的, 要重新做人, 今天又开始害人! 你交的是什么人?” 桃花感到冤枉, 说: “唉, 他这个人, 听说白老虎又给了他几块大洋, 买住他了, 我也没办法。”新来的家兵总督见人们不搭不理, 手一挥, 五六个家兵手牵藏獒,扑向地里的长工。 长工们一边喊叫躲闪, 一边没命地逃到了地头, 一会儿几百名长工就被集中在地头的一个大坑里, 四面是伸着长舌头的藏獒在不断狂吠。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受苦人, 个个都在大土坑里嗦嗦颤抖。 家兵总督站在坑边, 挥舞着长满黑毛的手臂, 打雷似地喊道:“现在我宣布, 识阵势的人, 赶快把偷藏东家的麦子交出来。 抵赖没有用, 我们心中都有数。 如果有人对抗, 立即把长工契约解除, 并马上送到官府。 听到了没有?”宝莲爹捅捅女儿, 低声说: “娃, 听见了吗, 爹说的话对不对?”宝莲没理爹, 两只胳膊死死地抱着特木勒的身体, 因为特木勒已把手伸进了腰间, 又要舞弄他的匕首。 今天的阵势不像那一天, 第一对方人多, 第二有五六条恶狗, 你有天大本事, 也难以对付。 她不断在耳边警告: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千万不能发火!”这时候, 干叫驴跳下了坑, 背操着手在人群中转悠, 赵老板气得涨红了脸, 大声骂道: “干叫驴,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干叫驴像没听见, 慢慢走到赵老板面前, 低声说: “我不会伤害你们, 你们走吧!” 随后他扫了一眼宝莲和爹。
干叫驴温和地走到特木勒跟前, 在他高大的身躯下, 像一个可怜的奴才, 压低声音悄悄说: “师傅, 我既然拜你为师, 就永远忠于师傅。 你赶快离开八号滩, 回你老家去吧。 白老虎已经通了官府, 要大动干戈, 好汉不吃眼前亏!”特木勒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伸进腰间的大手又被宝莲死死地抱住。 宝莲拉他出坑, 他的两条腿像铁柱一样立在地上。 宝莲已听清了干叫驴的话, 冲特木勒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特木勒呲呲牙, 被宝莲拖出了土坑。
家兵总督一遍又一遍地嚎叫, 赵老板还站在坑里纹丝不动。 这时干叫驴又慢慢走到他眼前, 给他使了些不理解的眼神, 压低声音, 声音里带着激动和真诚: “赵老板, 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学识和人品, 官府要抓你, 官兵一来, 人头要落地! 你赶快跑吧!”赵老板心里难过极了。
是自己让穷苦人们把劳动果实拿回家去,现在又要被财主夺了回去, 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他怎么能够对得起百姓? 以后老百姓会用什么眼光看待自己? 他心里不断自责, 怎么把财主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把推翻一个阶级看的这么容易? 还不如宝莲爹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有见识。他虽然是静静地站在地上, 心里像怒涛在翻滚。眼看到穷人又要遭受白老虎的毒手, 好心疼啊。 他怒目逼视着干叫驴, 说: “你可别忘了前几天跪地求饶的誓言!”“那是, 那是, 我以后决不坑害穷人!”赵老板迈开了步, 跨出了坑子, 站在一个土堆上说: “穷苦弟兄们, 我对不起大家! 好汉不吃眼前亏, 先把麦子暂时交给他们吧! 你们的损失, 我做买卖一定补偿。”长工短汉们低头搭脑出了坑子, 慢慢吞吞向各自方向走去。 他们又要给白老虎去收割麦子
待续第八集 编者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