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终于梦回阳安

蓉可见

马蹄扬起的尘埃

已横跨绛溪，一路朝南

蓉儿，我回来了

带着临行时的那一轮月

我去了鳌山，去了渡口

在圣德寺钟声敲响的时候，还求了一签

可我没有告诉你

我不忍看着你为我流浪，为我纵横千里

从雪山到草地

从承德到洛阳到阳安

虽然，我曾像醉汉，像浪子

一世又一世，将你阻遏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悲怜

蓉儿，你随我去过的城市已成废墟

唯有阳安城中

这树缀满花蕾的桂，让我心心念念

它如丝如缕的香就是你飘散的长发

它细小柔软的蕊是我心中汨汨的泪

蓉儿，我回来了

或许我走过的路口

你刚刚走过

我轻抚的长椅还有你的体温

原谅我就这样无声地走过

走过我们走过的长亭

走过那年那月那天我们许愿的菩提

蓉儿

不见，才是今生的不散

下班了，我来接你

KFC终于落地旭海

大杯的可乐加冰，一个字

爽

如果愿意

我们还去楼上的万达影院

金属幕+环绕声

让你不嗨也难，或者

去炳文书馆坐坐

那里有海子、顾城、还有让你读的流泪的纳兰

要不，坐高铁直达重庆

吃顿正宗的麻辣火锅

再乘最晚的一班返程

下班了，我来接你

去看看石盘的人才公园，或者

去鳌山转转

春蓉说，山上的花开了

一朵挤着一朵，一片连着一片

要不，去看新建中的天府国际机场

不久，我们便可以从这起飞

去北京游颐和园

去普吉岛冲浪

下班了，我来接你

如果累了

我就陪你沿滨江路走走

沿途是低垂的柳枝

头顶有如水的月光

如果遇到你认识的人

就说我是那谁谁谁

下班了，我来接你

下西街左边的家乐福旁

咱们

不见不散

当我走了

世界空无

你细小的脚丫

是否沾满记忆

踽踽而行

当我走了

我的双眼

就像阁搂上熄灭的灯盏

它再也不能照亮黑夜

给你温暖

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悲伤

那些挂在墙上的倒影

却被你

拉得很远    很远

当我走了

不要告诉窗前的杜鹃

我再也不会回来

我要写一首诗

交给那个前来找我的人

送给

每一个春天

父亲走后，母亲的时间突然慢了下来，她

不再急着六点起床，磨豆浆、蒸鸡蛋羹

不再急着七点将早餐放到父亲的床头

不再急着八点出门，陪父亲去离家最近的医院

测测血糖、量量血压

顺便到徐医生的诊室坐坐，唠唠昨天的病情

父亲走后，母亲的时间突然慢了下来

从不追剧的她，总是不停调换着频道

从CCTV到lPTV，从金鹰动画到洗发水广告

甚至，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一站就是一宿

小姨说，有空陪妈出去走走

好些次，绿灯一亮

她便拽住我的手，慢些，走快了，你爸咋跟得上

我错愕地看着母亲满是血丝的双眼

挽起她的胳膊，就像她曾经挽起父亲的胳膊一样

走上一米，停上一回

父亲走后，母亲的时间突然慢了下来

慢下的时间，仿佛兜里多出的钱币

掏来掏去，不知买啥

从简阳到若尔盖

可以走昌蓉高速、都汶高速

看不尽藏家的寨子

听不够卓玛的歌声

可我心中，唯一能够抵达若尔盖的路只有一条

经成都到汶川

在米亚洛住上一晚，再翻鹧鸪山

山中皑皑的冰雪、狼的嚎叫和防滑链的吱吱声

一直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其实，这就是父亲带我走过的最远的一条路

只是如今，我在山上

他在天堂

菊开了

一朵，两朵

一片，又一片

我问二伯，为何不把山间这指头大小的黄菊

全部铲掉

种满欧洲菊，黄的、红的、白的

柔美，丰腴

二伯笑笑，说欧洲菊再美

也长不出龙溪人的真与善

我把作业本上的纸

对折，对折

然后拿舌头一舔，一粘

纸页顿成纸扇

我小心展开

摇着它从L面前走过

转眼之间，我的公主扇被他一抢而过

扔在地上，踩在脚下

口中还发出起义胜利的欢呼声

我没有哭，只是铆足劲

抢走他的课本

全部撕碎

乡村的柜台

远远高过我头顶

我瑟瑟地叫了声阿姨，递上我手中的酱油瓶

阿姨瘪着嘴， 荡开漂浮在缸中的白膜

咕咚咚灌满一提子

只是，我把兜里的一毛五分钱捏了又捏

也没能多捏出一分

买个棒棒糖

梦里，我看见二十年前的父亲躲在里面

忙着把起锅的鱼

端到桌上

然后解开围裙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筷

认真地数着

一、二、三、四

你的目光

是那列离站的火车

空无地没有我的影子

可我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

守候你的归期

我们的故事，藏在相片

小桥、流水

阳光、鲜花

你放在我碗里的菜，已经尝过

你斟在我杯中的酒，已喝了过半

你陪我走的那条路

一年年在我心中延伸

我不知道，一段路要走多长才是尽头

我不知道，一个人要在心中揣上多久才能放手

唯愿千年以后

你还是你

我还是我

手机一震

是你的消息

从前大大咧咧的我

今天却在手机响起那刻

看见了你的话

 “莲，五点，老地方见……”

我茫然地握着电话

想象着你心中那个叫莲的女子

忽然，手机一震

你撤回了消息

从此，我明白

你心底，还住着一个叫莲的女子

心，为何要变成石头

听听风的倾诉

听听雨的歌

和我说说心里的话

不也很好吗

你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和我相隔万里

然而，每当电话响起

你我之间就没有距离

或许，你那的天空下雨的时候

我这还是晴天

你那飘雪的时候

我正读着你给我的诗篇

陌生的城市

会有你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城市

永远有你纯真的脸

我知道，你去了南方

在那幢有露台的别墅里

栽满了玫瑰

你说，你喜欢落地玻璃前白色的纱幔

阳光透进来，满地都是数不完的星星

可是，S回来的时候

提起你躲在纱幔哭泣的背影

提起你放在枕下，给我的长信

我不知道，是哭泣还是高兴

远望着南方的天空

为我们祈福

祈福这一份爱还长久地

占据彼此的心窝

那天，你在电话里说

我们已经很久不见

我一直羞于启齿

昨夜的梦里我们已经见过

你冲了我最爱的卡布奇洛

加了牛奶

还多加了勺糖

通往你的，不是玫瑰

不是百合

而是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L唱过

F唱过

妹妹哎

今夜，我也要为你唱上一曲

抱着吉他

依在你窗前

从来没有听你提起他

那年那月那天送过你玫瑰花

只听霞妹为你羞红了眼

爸爸为此打肿了你的脸

唯有母亲

抱住你抽泣的双肩

说

去吧，想家的时候记得回家

什么都留不住我

我只是寄生在尘世的一粒尘埃

看惯了你忙碌的背影

听惯了你轻起的鼾声

多想还是跟在你屁股上那个疳积缠身的娃

任性地推掉桌上的酒盅

然后捂着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

傻傻地瞪大眼睛

你总是站在田野和山岭

等我带回关于城市、地铁和机场

的消息

可即便我身着Chanel

脚蹬Hermes

手握Apple

我也只是被风吹散的灯笼

根在黄土

你放在我碗里的菜，已经尝过

你斟在我杯中的酒，已喝了过半

你陪我走的那条路

一年年在我心中延伸

我不知道，一段路要走多长

才是尽头

我不知道，一个人要在心中揣上多久

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