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记（散文）
文/杜海军
刚开春就有好多人在牛尾河桥头上钓鱼。
牛尾河是贯通城市的季节性河流。为了改善城市的生态环境，近年来又引入南水北调来补给河水。河水倒是不深，也清澈见底。微风吹皱河面，碧波荡漾。河里的大鱼极不多见，一乍长的小鱼却成群。
某一天，我在桥头看到一位老者钓到了一条泥鳅。锐利的鱼钩挂住泥鳅的嘴巴，老人一直逮着他的鱼线，把泥鳅往桥栏杆上使劲儿猛甩。
显然，老人不盼望这条泥鳅上钩。他拉起鱼竿，根本懒得动手，就这么甩着。一下又一下，泥鳅却甩不掉。我说，甩它干啥呢？老人说，我是来钓鱼的，从不要泥鳅。
把这条泥鳅每甩到石头上，它就遭受一次疼痛。我马上说，你不要给我吧！让我回家养在鱼缸里。
这时候，他才停止了甩打。老人说，拿去吧。我轻轻地把泥鳅从鱼钩上摘下来。旁边的小孩给了我一个矿泉水瓶，我把泥鳅放进去，灌了些水，就把泥鳅带回了家。 客厅里电视柜的一头，放着一个浅浅的瓷盆。瓷盆里是两块吸水石拼成的微型假山。假山上原来长着一棵小文竹。后来文竹干枯被拿掉了。瓷盆里有水的时候，假山上也曾经长了一些青苔样的植物。
而今那些植物早不复存在，瓷盆里也没有了水。微型假山一直荒凉地矗立在瓷盆里。我回到家赶紧往瓷盆里注入清水，然后把泥鳅放了进去。
泥鳅放进瓷盆里，开始不停地晃动和喘息。显然除了疼痛，更要命的就是惊恐。真不知道新环境对它意味着什么。泥鳅最后钻到假山下面的罅隙内再也不动了。
下午，爱人下班回家。
我说家里来了新客。爱人说什么新客？
我给她指了指电视柜一头的瓷盆和微型假山。爱人一眼看到了瓷盆里的清水，就说又养了鱼啊？这里面地方太小，多少次养鱼都养不活。你又想出怪啊？
我说，实践证明养鱼养不活，这次可不是养鱼哩。
爱人走近瓷盆，终于看到水里的一条泥鳅。这条泥鳅还心有余悸地爬在瓷盆的底部。爱人说泥鳅也是养不活的。再说了，你见谁家养一条泥鳅呢？不要不要。赶快给我打它弄走啊！不然的话，哪天我把它喂了楼上邻居家的大花猫！
我说万万不可！当初，我看这条泥鳅一次次被甩到石头上，实在心疼，才把它要了回来。我想救它一条性命才这样做。不然我找不出要它的理由呢。
爱人仍然不同意。似乎这是一件大事情，我该给她提前商量。我私自做主把泥鳅带回家，有些越权了。我说，亲爱的，原谅我这次过激的行为。实在是情况严峻，我没有提前给你打电话商量。还是让这条泥鳅在瓷盆里待几天吧！凡事不试验，不经历，咋知道成功与否？兴许它会活下来的。瓷盆内有山有水，而今又养一条泥鳅。这多少也算是一种风景。 第二天早晨，爱人起来就喊我。你快看看，瓷盆里的泥鳅不见了。我还以为爱人给我开玩笑哩！泥鳅也没有长腿，难道它会偷偷摸摸地从家里跑掉？
我搜遍假山，果真不见了泥鳅。瓷盆里的水满满，假山也没有变化。这真是奇怪了，泥鳅能去了哪里呢？
爱人说我终于酿成了大祸。要是再找不到泥鳅的话，报案的心都有了。我在客厅的一组沙发下找寻，仍然不见泥鳅的踪影。爱人说你要是找不到，就别吃饭！
泥鳅啊泥鳅，你跑哪里去了呢？你不懂我的怜悯之心吗？
我想一定是夜间，泥鳅恢复体力后，对陌生环境不适应。它有力一跃，蹦出了水面。泥鳅想着逃走，再去寻它的牛尾河吧。没想到外面没有了水，时间久了反而会要了它的命。
我料定泥鳅不会跑出我们的房间。我加大搜索范围，终于费了九牛之力，才在电视柜和墙体的窄缝间发现了这条泥鳅。它被牢牢地卡在里面，全身满了一层灰尘。看颜色是极不容易发现泥鳅的。尤其是它濒临生死的边沿，再也动弹不得一下。
爱人与我齐动手，挪开了电视柜。我把泥鳅从缝隙间掏出来，重新放进瓷盆里。泥鳅奄奄一息了，好在还没有死亡。没有了力气，它在水里显出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爱人说，把泥鳅拿给邻居家大花猫吧！没准大花猫感谢你呢。泥鳅用自己的生命喂了大花猫，也算成就了一件好事。
我说万万不可。还是把泥鳅放生吧！它来自牛尾河里，我最好把它送回河里去。
吃过饭，爱人上班走了。我把泥鳅从水里捞出来，重新放进矿泉水瓶里。骑车去了平安路的桥头。
天还尚早，不见钓鱼的人来。我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将泥鳅与水一并倒入河里。河面泛着清波，河底水草浮动。泥鳅终于放生，它又回到了老地方。如果泥鳅有记忆和灵性，它会认出来这片水域来的。
这条泥鳅到了河水里，并不急于游走。它慢慢地晃动身体，在我眼前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弧线。泥鳅最后钻进了一片水草下。我再也看不见它了。 伙计，保重吧！你的命运如何，就看你以后的造化了。但愿以后你再遇不着诱惑的鱼钩。但愿你明智，今后再不贪鱼钩之利。泥鳅啊，你会吸取这次惨痛的教训吗？
这条泥鳅遇到了我，才有了它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这时候，有人到桥头来。都是垂钓爱好者！他们每天会聚在这里，手里拿着鱼竿打发时光。
昨天的那位老人说，给你的泥鳅还活着吗？那家伙可不容易死的。我说，你说的对。它命真大，还活着哩。不过这条泥鳅受了一夜的惊吓。惊吓？老者想问我什么惊吓。我不愿意说这条泥鳅在家里的遭际。更不好意思说刚才把它放生在河里了。
这小小的放生，我怕人们难以置信，甚至嘲笑我。万一说我假装善心善为，我作何解释呢？
我怕在这群垂钓者里说出了真相，有人拿话怼我。我赶紧离开了桥头。
我放生了一条泥鳅。对我而言，这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对那条泥鳅而言，却是生命重生的大事情。
【作者简介】杜海军，大学文化，教育工作者，邢台市文学学会会员，邢台市诗人协会会员，河北名人名企文学院院士，中国远方诗人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中学起尝试写作，大学期间开始发表小说、诗歌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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