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的味道

               文/赵金凤

土豆，顾名思义就是埋在土里的果实。其称谓划分区域多种多样，在我的老家最常见的叫法：山药，洋芋。众所周知，它还有一个统称为——马铃薯。

土豆在众多菜品中，很不起眼，并不是人人喜爱的，但从小吃土豆长大的我，就特别钟情于它。土豆便于储存，只要方法得当，多久都是新鲜的。

我的家乡，是世界屋脊的青海高原，那里一年四季气温低凉，出产的农作物寥寥无几，但盛产土豆，这便促成了我们那里的人们喜食土豆的原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村人家，都会在房前屋后种植一片绿油油的土豆。当七月的风，流动在夏季的田园山坡时，一垄垄的沟畦上土豆的秧苗，茎叶葱茏茂盛，长势喜人。那些绽放在明媚阳光下的土豆花，玲艳可爱，簇簇朝阳，朵朵宛如撑开的小伞。

每个农户家里什么菜都可以没有，但谁家的菜窖里都会储存大量的土豆。无论是高朋满座的宴席上，还是日常的餐桌上，土豆是我们青海人最喜爱的食物之一。

土豆，百吃不厌，可以当主食，可以做菜肴，土豆丝，土豆片，熬土豆疙瘩汤。还可以蒸着吃，焪着吃，干锅肉和土豆炕着吃。以前，我们那里的回族女人，做饭是必修课。从小在母亲的教诲下，饭菜方面，个个都是能工巧匠，把每一种家常饭做到极致的美味。尤其是对土豆的做法，巧媳妇们更是换着花样，把厨艺发挥到淋漓尽致，且多元化。我自己做的土豆凉皮晶莹剔透，筋道柔软，爽滑可口，那是我最喜欢的美食，没有之二。

土豆还可以做饺子包子菜盒子，土豆是百搭食材，和任何菜系搭配都好吃。各种做法应有尽有，不胜枚举，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原汁原味的焪土豆。家乡话说，一样的吃食，十样的厨艺，我认为土豆怎么做都好吃。

多年前有一次，和公婆围桌而坐，共食土豆。一位熟人撞见了，他惊讶的皱着眉嫌弃的砸舌：“新疆人，从不会像你们这样吃土豆，这东西只能炒着吃，你们怎么囫囵蒸熟就吃啊！”

看着他歧视的眼神，和这些无知的语言，我十分热情的邀他一起吃，可他使劲摆着双手躲开，说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吃法。他越是这样，我越想证明给他看。我硬是把一个小土豆塞他手里，请他坐下来尝试一下。土豆蘸着盐味的蒜泥，那种无以伦比的香味，顿时溢满唇齿，他瞪圆了眼睛开始大呼：“这土豆咋这么香啊！”

土豆，犹如庄稼人一样朴实无华，就那么一层薄如蝉翼的表皮，里面全是饱满的果实。关于土豆，就像一条清凌凌的河水，载着数不清的往事，在我的记忆里缓缓流过。

不知道是人的口味刁钻了，还是土豆的本质变了，就觉得小时候的土豆特别香。上学的那些年，尤为记得，土豆的清香，是早晨最浓！

七十年代，是我的快乐和岁月并存的童年。除了土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解馋。每当东山顶上朝霞微露，晨雾如纱幔飘浮在村子的上空时，农家人的屋顶上就会飘然升起袅袅炊烟，每家每户开始焪洋芋备早餐了。巷道里飘来的都是诱人的土豆香味，清香萦绕，焦香弥漫，丝丝缕缕只往鼻孔钻。

大人们都要去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我们都要去上学。我的嫂子也开始早早焪洋芋了，土灶台上的大铁锅，上面是个木制锅盖，怕漏气，影响锅里的土豆不熟，锅盖上面还用一个大麻袋片捂住。嫂子右手拉着风箱，左手一把一把往灶堂里添麦草续火，一息一灭的火苗映红了嫂子年轻漂亮的脸庞。

学校在公社中学，早晨时间紧，怕来不及，我焦急的站在锅台边就等土豆熟。时不时地爬在锅台边聆听，听锅中的水是否烧干，当氤氲的蒸汽里，飘出土豆扑鼻的香味，就知道水烧干了土豆熟了。如果时间紧，来不及在家吃，就从锅里拿两个塞在书包里，路上边走边吃，那感觉真快乐，那味道真香。

学校离我家不到二里地，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回家吃午饭。但很多同学家很偏远，有的同学家在大山里，路远又不好走，起码得七八里地吧，要翻山越岭来上学，因此，午饭时间他们都回不去，早晨出门时，就在书包里塞点自己家的锅盔馍馍，再带两个熟土豆，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冬天，我们的教室里破门破窗到处漏风不暖和。每到冬天，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先把这些窗户，用土块垒起半截，遮挡风寒，只留上面半个窗户的光线。熬到冷的实在不能凑合了，学校才给分点细煤粉，教室里有点温度了，大家高兴地又蹦又跳。

有了细煤粉，就在教室的正中间地上，用土块做一个矮矮的长方形的大火槽，把细煤粉堆里面，第一次用柴禾点燃把煤粉引着后，每隔两天后再续一次煤粉就行了。火槽里的火生生不息从来没有熄灭过，直至放寒假。火槽既简陋又实用，整个冬季无论是男生女生，都是灰头土脸，鼻孔都是黑黑的，这就是我们上学时候的取暖设施。

男同学们都是长个头能吃的半大小伙，还没到午饭点，有的男同学已经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把自带的土豆烤在火槽里，就等着填肚子。这个时候如果烤在火槽里的土豆不见了，那可是要挨饿的，那可不是一点点饿呀……

儿时的记忆，总是和土豆相关，那种香味是没有哪种食物可以替代的。每当我的乡愁，悄悄扣响心扉，土豆就成了我的解药。童年的时光，土豆的清香，那味道幽幽地，柔柔地，总是飘不出我的记忆。

土豆，是我童年的味道，是乡愁里的一抹亮色，像白云一样温柔的一缕青烟，是走遍天涯，也舍不下的那一口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