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启兴

     天塌了，我九十八岁的老妈走了，我成了一个没妈的娃……

    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平凡而又最伟大的母亲。她聪明勤劳善良坚强而又非常美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人。

     母亲1926年生于原荣河县青谷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里，长到十六岁时与十七岁的我的父亲结了婚。我们家是王显乡东和村，离青谷八里地。当时我们家三口人，爷爷，父亲和一个四岁的堂兄。我父亲非常命苦，一岁上他就死了母亲，是吃别人家母亲的奶长大的。爷爷怕后妈到父亲跟前不好，怕孩子受症所以一直未再婚。我还有个伯父伯母，堂兄三岁时接连死了父母亲。就这么一家大小三代光棍，也没个做饭缝衣之人，日子难过可想而知。旧社会结婚年龄都小，经媒人介绍一看我父亲人也长的帅，外婆同意很快就办了婚事。十六岁在现在看还是个孩子，可母亲一到家就挑起了家庭重担，把一家料理的井井有条。博得了全村人的称赞，都说李家娶了个好媳妇，一家人再也不会受恓惶了。母亲非常勤劳，天不明就起来扫院做饭，料理好就叫全家人吃饭上地。他也跟上一样干活。第二年生下了我，出嫁到青谷村的我的姑母也死了，姑父再娶，爷爷怕六岁的外孙女受罪也把表姐接了回来，这样一家就成了六口人，母亲的担子更重了。可母亲从无怨言，她把堂兄表姐视同己出，吃穿用具先尽他们。往往是堂兄穿过的衣服才给我穿，他们衣服收拾停当后才给我做。后来我外婆看不下去了，说我成娃（我的小名）也是头生头长的，为啥要穿哥哥退下的，妈才给我做了身新衣服。表姐出嫁堂兄结婚，妈是一件不拉从头干到尾。表姐出嫁时妈七天七夜没合眼给准备嫁妆。发落出嫁后大病一场。表姐和堂兄也把母亲当做他们的亲妈，非常孝顺。堂兄个性特强，常和人抬杠（争论），犟起来谁也档不住。这时有人喊你亲妈来啦，堂兄便一句不吭。母亲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加上表姐堂兄六个孩子，独对表姐堂兄特好。在十里八村成为美谈。

     母亲善良人尽皆知。爷爷在世时给我讲过，一九四四年日本鬼子进了村，家家往外躲，当时叫跑日本。母亲叫爷爷拉上堂兄快跑，说我哥嫂就留下这点骨血，可不敢受损失，成娃没了我还可再要。（生的意思）爷爷动情的说，你妈真是个好人。母亲是穷苦出身，不能见恓惶人。要饭的来了赶上吃饭就让坐下一块吃，赶不上吃饭的一定要给整个馍，一次我给了半个馍，妈就把我好嚷了一顿，从此我再不敢了。有时候家里并不穷的人也来要馍，妈也照给不误，门口大妈给她叮咛说青谷的，（过去称谓不叫人名，叫娘家村名）他团你哩，他家有吃的哩，财迷，要人家的哩。妈说，开口求人难，谁也有不行的时候。仍照给不误。妈在青年时就在医院学了接生技术，消毒严格，认真操作，从未出过事故。她常说谁家娃娃不金贵，这是关系人家后代香火问题，可不敢含糊。她从不多收人家东西，常常是放下快跑。妈说，谁家都不容易啊。妈接生的在我村有爷孙三代，直到老了才交给了接班人。现在二十岁到七十岁的人大都是她接生的，所以妈在村很受人尊敬。

     母亲头脑聪明，思想进步。解放战争时她做军鞋磨军粮总是超额完成任务，而且质量绝对保证，得到多次表扬奖励。刚解放时荣河县政府驻扎在大谢村，当时国民党还乡团三天两头进村报复杀人，全县就有杜村和贤胡村闹得最厉害。县政府政委（县委书记）赵龙孩子没奶想找个奶母，可运城还未解放，人们害怕报复无人敢应。母亲就把赵龙孩子接过养了过来，赵龙很是感动。母亲从未上过学，扫盲时她努力学习，考试老是第一，现在看电视也能认得不少字。老妈心灵手巧，助人为乐，捏花馍，剪喜字，剪纸幡样样精通。红白喜事，一叫就到，从不推辞。如今好些妇女都跟她学过。

      母亲为人坚强，遇事沉着冷静，很有大将风度。1986年她动手术引起代谢性碱中毒，在西北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看病，医院已下了病危通知书。母亲再痛苦也不吭一 声，她血管因人太瘦很难找，护士七八次也扎不上，我心疼的说，你把我妈都扎成筛子啦。护士越扎不上就越心慌，手都颤得不行，老妈就批评我，她告诉护士不要心慌，大胆操作，终于解决了问题。医院通知说，人不行了，回去吧，啥好吃啥。我决定找院长反映让他重视。妈说，耐心和人家讲，不要发火。我找到院长后问他世界上谁最亲，他说当然是母亲啦。我说我的母亲走着来的，看了一个月说人不行了，要抬着回去，如果是你的母亲你做何感想。我说我只有一个母亲，没了母亲我靠何人。我说我倾家荡产也要救我的母亲，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我动情了，也感动院长了，他马上通知有关部门组织专家进行会诊，很快找到了病根，对症施诊，半个月后人就好了。母亲说是成娃救了我，我说是您的坚强救了你。1987年我父亲得了骨癌，看了五六个月终于不治身亡，我已身心交瘁，疲痹不堪，母亲冷静处事，把一切安排停当后，方对着父亲大哭一场。这种大将风度使我万分佩服。1990年我弟弟因车祸去世，1998年我妻子因肝硬化去世，十年间我失去三个亲人，打击相当厉害。母亲说，挺起腰杆，死的去了，活的还能不活了，谁还没有七灾八难的。母亲真是佘老太君。

     母亲今年九十八岁了，脑子非常清楚，村里大小事都能说得明白。就是耳朵背得很，给她配助听器她也不要，说是听不见心不乱。饭量正常，从不挑食。前几年每天还能纳一双鞋垫，谁来了总要给你拿上一双，从不让你空手。现在叫老老奶的就有十几人，真真五世同堂，发压岁钱时可喜欢啦。拜寿时孙子重孙纷纷给老祖宗钱，老妈总是推着不要，天伦之乐让人快活。往年过年时能来近百人，今年原本九十八岁，全家人商量定，到老妈百岁时准备好好庆贺一番。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天早上七点半我妈正准备吃饭时突然宁静地走了。昨天下午还吃了四个小菜卷，今天咋就说走就走了呢！全家老小顿时哭声一片，村里人吊丧的络绎不绝。有位六十几的进门就大哭，喊道，我是老奶接生到世上的人，这恩情比天还大！我一想我从今往后进门听妈再没人应答，我成了一个没妈的娃，不由地肝肠寸断，痛哭失声……

 我妈走了，她走的很安祥，没受一点痛苦，村里人都说这是她德高望重，多行善事积下的福。

愿老妈一路走好，愿老妈在天堂幸福。

             2023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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