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在外面散步，看到一家饭店门口贴着一张广告：“免费供应羊肉汤。”让我一下子想起三十五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冬天，天特别冷，我在江苏苏州读书。晚自习间，不知什么原因我和三位同学打起了赌，赌注是一碗羊肉汤，结果我输了。放学后，我们来到了学校西侧的一家小饭店。
晚上九点多了，外面还飘着小雪，店里却人满为患。店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在厨房掌勺。跑来跑去迎接客人的是老板的女儿，十七八岁，长得很水灵。女孩招呼我们坐下后，又去忙了。
羊肉汤，明码标价，五角一碗。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兜里放了一块五毛钱。其实不摸我也知道。
那一年，我刚考上苏州卫校。农村女孩一般读到小学就辍学了，很少有可以读到初中的，我的两个姐姐和妹妹小学没毕业就辍学打工了。母亲那时也想让我辍学，可我坚持要上学，父母同意我念完初中，如果学习成绩好再让我继续读。在这样的压力下，我自然是加倍努力。初中三年，我学习成绩优异，顺利考上苏州卫校。
姐姐和妹妹为家里的付出，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所以到学校报到时，母亲塞给我十块钱，我只拿了五块钱。那时，学校吃住都是免费的。来到学校后，我买了一些日用品，还剩三块钱，箱子里留好一块五毛钱，是我放寒假回家的公共汽车票钱。
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了，按照原来的计划，钱自然是够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四个人四碗羊肉汤，要两块钱啊！箱子里的钱是不能动用的，那是回家的车费。如果我不吃的话，好面子的我又怕同学笑话。真的不该打赌，我开始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
我走到女孩的身旁，轻声地问：“妹子，羊肉汤能不能便宜点？”
女孩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姐，已经很便宜了，你看店里客人这么多，就是冲着我们便宜又好吃。”
“那汤，要不要钱？”我看好多客人先喝汤，肉留在碗里，喝完后再加一些汤。
“姐，汤自然不收钱的。”“那待会儿，来三碗羊肉汤，一碗汤，行不？”我几乎是低声下气地说。
女孩睁大了好看的杏眼，眨了一眨，似乎看出了我的困窘，笑了笑说：“行。”
很快，三碗羊肉汤上来了，同学们开始“呼哧呼哧”地吃起来。我的那碗汤也端了上来，女孩撒了很多葱花浮在汤面上，汤的下面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我很感激地看了看女孩，她会意地笑了笑，又去忙了。
之后，我拿了一片风干的枫叶送给女孩。女孩说：“姐，今天人不多，我请你喝碗羊肉汤吧。”我怎么好意思呢，忙推辞。可是女孩已经麻利地端了两碗放在桌上，她也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我用勺子舀了汤，慢慢啜一口，醇厚绵香；再吃一口羊肉，鲜嫩无比；再放上一些胡椒粉、辣酱、醋等，大口而入，顿时酣畅淋漓，五脏六腑如沐春风。我笑着看着女孩，女孩也笑着看我，这是那个冬日我吃过最好的美味了。
过完年再回到学校，我第一时间就去找那女孩，谁知店已换了新主，我多方打听也不知道女孩和她父亲搬去了哪里。我好后悔自己竟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遇到那个女孩，但她甜甜的笑容连同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永远温暖着我的心。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