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哑巴画家
哑巴画家学校食堂里来了一位哑巴,而且还会画画。我们觉得很新奇。哑巴不会说话,没有听力,他是怎么学会的呢?星期天,我们“四朵金花”约好,去欣赏哑巴画画。哑巴住在开水房旁边的食堂宿舍里。开水房两只高大的锅炉24小时不停歇地提供全校师生的热水和开水。许多同学上课来不及,也会把开水瓶放在哑巴那里让他代劳。同学们将空水瓶放在门口左边的小方桌上,下课后,再将右边的小方桌上灌好开水的开水瓶提走。 据说,哑巴还不到三十岁。饱经风霜的面庞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心生怜悯。左腿好像有点残疾,走路高一脚低一脚的。无论见谁,哑巴总是露出苦涩的微笑。还据说,哑巴的作品上过报纸,上过画报,上过国内很有名的刊物。学校办刊办墙报,都有哑巴画的画,食堂的师傅们很尊重他,大家都叫他“画家”,不过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变成彩印或铅印的哑巴的作品。
我们第一次见到哑巴,他有些羞涩,低着头不断地用围裙擦着双手。我们连说带比划,想要看他画画,哑巴就是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姜桂花说:“哑巴既然会画画,肯定进过聋哑学校,我们写字看看。”我拿纸写了“我们想看你画画”几个字,哑巴咧嘴“啊呵、啊呵”傻笑,又打了一串手语,我们一个手势都看不懂,也只有“嘿嘿、嘿嘿”地跟着傻笑。哑巴拿来一把铅笔,打开画板,点、画、揉、擦,很快就给我画了一幅素描,虽然不很像,但看他用笔老到,动作娴熟,知道他很有功底。我故意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摊开手,摸摸脸,意思是素描没有我本人漂亮。哑巴也撇撇嘴,伸手抹了一把脸,又对我树起小指,意思是我长得不漂亮,怎么能画出漂亮的美女来呢?我抓起他的一把铅笔,丢到他的身上,然后也对他伸出小指,做了个鬼脸,四个人大笑着一溜烟跑了。一来二去,和哑巴混熟了,互相表达的手势也能理解大半,我们就会和他开玩笑。问他:“我们四个人,那个漂亮?”哑巴将每个人睃巡一遍,指着尹花花的眼睛伸出大拇指,对桑菊花的鼻子伸出大拇指,对姜桂花的嘴巴伸出大拇指,最后才是我。
我比划着故意问他:“谁最漂亮?我是不是最漂亮的?”越问,哑巴越卖关子,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哑巴最后做了个怪相,意思说我个子矮,有点胖,我假装不高兴。哑巴拿来纸和笔,写了几个字交给我:“你最漂亮”。我也写了几个字回敬他:“马屁精!”于是,大家一齐高喊:“马屁精!马屁精!”哄笑着跑开,哑巴站在原地直跺脚。

我们在学校的寝室是一栋平房。快要放暑假了,棉被、衣服放在寝室里又潮湿又怕被老鼠咬坏,带回去不方便,我们同时想到了哑巴。跟哑巴商量,他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于是,我们临走前将衣服,被褥全部堆在哑巴的宿舍里。小小的房间被我们的箱子包裹堆得只能侧身走路,哑巴微笑着送我们上车。整个暑假,也不用惦记那些东西。返校后,来取包裹被褥,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将带来的土特产分给哑巴,他也愉快地接受。
哑巴每天除了工作,还坚持画画。在他的宿舍里,摆得最多的是素描人物。站立的、依坐的、行走的、横躺的,栩栩如生。我发现这些人物,都有个特点:大都张着嘴巴,有的像在说话,有的像在呐喊,有的像在呓语、有的像在歌唱。起初不太在意,后来细细品味,觉得哑巴的画是不是有意为之呢?嘴巴的功能,吃饭说话呼吸,可哑巴丧失了说话功能,那种焦虑窘迫期待向往是多么强烈。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他的画作里都是说话的人物,将自己的向往寄托在画像上,我渐渐体会到哑巴的画,其实有更深的层次。
临近毕业,我们去和哑巴辞别。哑巴送我们每人一幅肖像画,比我们本人漂亮很多。哑巴是想将我们最美的一面留给自己,留给我们。

音乐老师
第一次上音乐课,当老师胸前挂着手风琴出现在讲台上,我们几乎眼睛都没有机会眨巴一下,一直盯着进来的老师。全班女同学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神情亢奋。音乐老师姓顾,三十岁,英俊到我们找不到词语形容。一米八的身材有一种压倒一切的优势。五官像经过雕塑一样精致到无可挑剔。一根丝巾很随意地打个结挂在脖子上,雪白的衬衫,扎在西裤里。宝蓝色的夹克非常得体,皮鞋锃光瓦亮。架一幅金丝眼镜,更显优雅。他一开口示范演唱,浑厚清亮的男高音更是赢来掌声一片。用现在的流行语叫“帅爆”啦!
顾老师教学很有特色,他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可以调动所有人的情绪。全班五十人的大合唱,他可以听出来谁的音色不对,谁的音量高了半度,谁快了半拍。他嘴巴领唱,脚打节拍,手拉手风琴,还不失时机地伸手指指点点,表示有人没有跟上节拍。一切有条不紊,一切轻松自如,即使是“歌盲”、“曲盲”也会情不自禁地融入这如和煦如阳光的音乐中。

教室的讲台旁边有一台脚踏风琴,供班上同学自娱自乐,平时基本上没人光顾。自从上了第一节音乐课,这一台旧风琴成了宠儿。每天的课余时间,都有人守在那里练习。刺耳的呱噪经常引来其他班级同学的抗议。可我们初心不改,我行我素,好像只有每天练琴才对得起顾老师。没多久,风琴的脚踏板就被踩断。一直到我们毕业,断了腿的风琴还孤独地呆在原地,积满了灰尘。每个星期只有一节音乐课,我们觉得太少了,大家恨不得天天上音乐课。有人提出,为了我们的身心健康,要求学校增加音乐课。这种幼稚的要求居然得到全班男生女生一致同意。葛老师说:“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文化知识,学习以后如何当一位好老师,文化课是最重要的。增加音乐课,岂不是本末倒置?如果觉得上文化课没意思,也可以申请去文艺班,不过要考虑清楚,去了就回不来我们班。”去文艺班?我掂量自己不是那块料。但是每个星期的一节音乐课像饥渴的人盼望清泉一样期待。然而,真的有两位同学去了文艺班。但后来听说顾老师并不教文艺班的音乐课,两位同学肠子都悔青了。这么英俊潇洒的老师,又是文艺范,那他有没有夫人、夫人漂不漂亮就成了我们四朵金花茶余饭后的谈资。大部分人都猜测顾老师的夫人一定是校花或者舞蹈演员之类的美女了,不然不般配。那天晚自习后,我们回寝室,尹花花说:“我猜顾老师他还没结婚。”我们非常好奇,停住脚步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尹花花神秘地说:“那天我去开水房打开水,发现顾老师端个脸盆自己洗衣服,我要帮他洗,顾老师说不用,他已经习惯了。大家注意:习惯了是什么意思?就是经常的意思。你们想想,有老婆还用得着自己经常洗衣服?”我说:“这能说明什么呢?自己洗自己的衣服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该不会是你希望顾老师没有结婚,你想嫁给他?”大家一听哈哈大笑。




南春莲,笔名阿莲。武汉市人,大学文化。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湖北省楹联学会会员、鹰台诗社理事、《速读》武汉联络站副站长、华文网签约作家、《关东美文》苏鄂皖编辑中心副主编。喜爱文学,尤喜散文、游记。已在各类报刊、杂志、平台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纪实文学数十万字。著有纪实作品集《封城日记》、散文集《岁月静好》。《封城日记》获湖北优秀图书二等奖。有诗歌、散文、小说在省内外获取多个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