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的黄土诗人
——候唯动
侯唯动生在八百里秦川,古周原扶风是他的故乡。童年听古经,读古诗,唱民歌、吼秦腔。这肥美的土地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发祥地,5000年古老文化的精神食粮,培育了他热爱艺术的幼小心灵。
民国18年的西北大饥荒,赤地千里,饿殍载道,十室九空。侯唯动几乎被饿死,以后沿街叫卖黄瓜,豆芽菜。也曾拉牛挂坡,挣扎在死亡线上,使他少年时深刻地认识了旧社会的罪恶。这对他抒写革命作品,奠定了思想基础。 1936年大革命时代,参加革命的老党员李特生回县组织西北各界救国会扶风分会,侯唯动被吸收加入地下党。他发展了不少党员,有袁靭、樊鹏章、张震海、张积善、韩清儒等人。他家很穷,学不起画,就改作诗。五分钱的蓝颜料熬成墨水,装在瓶瓶里。一角钱的手片大的薄纸簿;把竹子削成了蘸水笔,没有桌子,天阴下雨,爬在炕上写。晚上没灯油写不了,白天干活,想起几句,就用破磁碗渣,刻在路面上。就这样写成了《斗争就是胜利》。这诗共九个小标题,整整写作了两年。当然这期间他阅读了不少记述东北地区的历史、地理的书籍。1937年他和郭铁、袁靭去西安编辑出版了一个小刊物叫《战时文艺》,是郭铁、袁靭拿出30个银元,自费出版的。
抗战的武汉时代,胡风在那里主编《七月》,侯唯动把《斗争就是胜利》贴了一分钱邮票,未封口就悄悄地塞入邮筒,和袁靭、冯锦秀去山西民族革命大学。当时临汾失陷,就又渡过风陵渡入潼关返回西安了。在西安北大街第二中学,郭铁请他们在一家酒楼坐定,郭铁说:“你的诗发表了。”侯唯动瞠目结舌,连连摇头。郭铁说他买了一本《七月》第十期,一口气读完,非常激动,再看那名字,咦,侯唯动!这篇长诗,在1938年发表后影响很大,日本革命作家麓地亘、池田幸子及绿川英子拿这作品给冼星海,他给其中的五首谱了曲,在武汉江边的万人大会上,由张曙演唱,获得巨大成功。国民党特务曾去破坏,被周恩来同志派人制止了。1938年,在武汉由丁玲、舒群主编的《战地》上刊出了侯唯动的《蒙古牧歌》。1941年侯唯动从边区民众剧团到了“鲁迅文艺学院”文学系学习,同学有穆青、冯牧、贺敬之等人。一个月色甚佳的秋夜,窗外蟋蟀唧唧,石头砌的窑洞内只有侯唯动和贺敬之两人。贺敬之说,他是从山东一个中学撤退到川北梓桐国立第六中学师范部的,他们的语文教员是地下党员,给他们讲了《斗争就是胜利》,给他说道:“要想写这样的诗,必须参加革命”。他就和李方立一人背一个包袱,跋山涉水到延安来了。1939年侯唯动去边区民众剧团,团长是柯仲平,剧务主任是马健翎,他们走遍了边区23个县的鹰形地带,为侯唯动在鲁艺文学部研究室创作组时期写的《红头巾》、《黄河西岸的鹰形地带》、《将军的马》、《美丽的杜甫川淌过的山谷》、《西北高原黄土变成金的日子》等等长篇叙事诗打下了雄厚的基础。这些诗,先在《牡丹日报》社出版成小册子。全国解放后,由冯雪峰同志收入他主编的《文艺创作丛书》。1946年侯唯动从绥德、米脂归来,又从延安出发上东北,一路上渡黄河,跨长城,骑驴骑马骑骆驼,写了百十篇《长途行吟》。
东北全境解放后,他深入沈阳、鞍山、本溪、抚顺厂矿几年,写出了《日月赶不上给工作拾鞋带》的两万行大部巨制长篇叙事诗,塑造了工人阶级的群象,歌唱了共产党领导下工人阶级当家做主、战胜困难、创造奇迹的英雄气概,当第八次润色时,因胡风冤案受牵连,在天津狱中蹲了二十四个寒暑。1981年至1982他写了大量的诗歌及革命回忆录,他自豪地说:“老歌德派,仍在歌颂。”“文如其人”。一个成熟的诗人、作家,都有独特的风格。侯唯动是陕西八百里秦川人,纯朴、直爽、热情、诚恳,就象八百里秦川一样开阔,明朗。他有一套自己的语言,基本上是陕西关中、陕北的人民口语,地方色彩非常鲜明。所以他的作品生活气息非常浓厚。他的诗吸收古今中外的诗人的独到之处,更重要的是信天游、爬山歌、茅山歌、秦腔、眉户的刻画人物、勾勒风景方法,他继承了陕西民间文化的优良传统。
为了适应过去战争年代里民众文盲多的条件,他写了各种形式的作品。他常说一个作家本身就该百花齐放,象菊花一样,千姿百态,色彩各异,不能光是一树干枯梅。他兴趣宽广,不把自己限制在蜗牛一般的薄壳内,所以知识丰富,他的大半生在战争、劳动中度过,这既锻炼了他,又丰富了他的作品的素材仓库。
侯唯动同志是抗战初期从黄土大地上崛起的一位革命诗人。他从七月诗派走上文坛。而只有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他才找到属于他自己创作的题材和主题,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艺术形式,才进入了创作高潮。1943年到抗战结束,他写了5部长篇叙事诗。这5部长篇诗全面反映了陕北黄土高原上解放区人民革命斗争的历史进程,抒发了革命人民创造新世界的豪情。
侯唯动 (1917~2005)
陕西扶风人。中共党员。1940年毕业于延安鲁迅文学艺术院文学系。1938年后历任陕甘宁边区陕北公安分校学员,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教育科长,鲁迅文艺学院工作人员,东北大学教师,东北作协专业作家,民间艺术研究会作家。1932年开始发表作品。194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叙事诗《黄河两岸的鹰形地带》、《美丽的杜甫川淌过的山谷》、《西北高原黄土变成金的日子》、《将军的马》、《红头巾》、《劳动英雄刘英源》、《斗争就有胜利》、《龙颂》、《为了自由,为了土地》、《牧笛吹出的》等。部分作品入选相关文集。我珍藏了侯唯动三部长诗(王宗仁)
如果我要说出这位诗人的名字,大概现在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他是何人。但是,我要说出他的三部长诗《美丽的杜甫川淌过的山谷》、《黄河西岸的鹰形地带》、《西北黄土高原变成金的日子》,我相信总会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文艺界的同仁,不但知道他而且读过这几部长诗。这些诗的题目带给人们多少美妙的境界!
这位诗人叫侯唯动。他的三部长诗出版时我刚10岁出头,知道他的名字是我上了初中以后,从语文老师袁韧处看到了《美丽的杜甫川淌过的山谷》,随后我又从图书馆借来了他的另外两部长诗。一个在黄土高原的山沟里长大,只念过小学没进过中学大门的人,创作出了如此厚重的作品,我太羡慕他了!这种羡慕唤醒了我的梦想,那时,我想当作家。一个人在自己还没有作为之前,所要做的就是向有作为的人学习。
侯唯动出生于1917年,陕西扶风人。在1938年他22岁时步行800余里,冲破敌人重重封锁,跋涉到了延安。先在柯仲平、马健翎领导的民众剧团创作组工作,他踏遍了陕甘宁边区23个县的山山水水,那是抗日民主的模范根据地,他“像一个海绵,不停地吸收营养,为今后的创作素材努力作‘原始的积蓄’”。之后,他进“鲁艺”学习。他的三部长诗都创作于抗日战争时期的延安桥儿沟,分别写了三边人民驮盐的旅途生活、关中农民保卫边区的武装斗争和延安大生产运动的新气象。胡风这样评价侯唯动的代表作《斗争,就有胜利》:“这是生死与共的带血的歌声,但却是响彻山河的雄壮歌声。”正是这首诗被冼星海谱为歌曲,当时在武汉等抗日后方演唱。
由于历史的误会,侯唯动被莫须有地打成右派分子,经历了24年的牢狱折磨。“四人帮”被粉碎,“文革”画上了句号,他才像出土文物一样重见天日。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仰慕已久的诗人是八十年代末,他回到北京还没有正式单位,暂时栖身人民日报社招待所一间窄小的房间。后来在贺敬之等老同志的关怀下他才得以落实政策,在北三环中国文联宿舍有了住所。老人孤身一人,过着清贫生活,上顿下顿都吃家乡的臊子面,蒸馍蘸辣椒。我们的来往从这时开始很频繁,差不多每隔十天半月都会见面。令我十分敬佩的是,已经八十高龄且一身磨难留下隐痛的他,依然激情不减地进行创作,写了一批歌颂火热改革开放年代的短诗,还修改、创作了两万行长诗《日月赶不上给工人拾鞋带》。他恳切希望我们这些扶风籍作家,要多关注现实,真正深入到生活中去,创作出无愧于这个大好时代的作品。他用很通俗的比喻给我们讲了作家积累生活的重要性:“我们终南山麓,农历十月,是雪花飘飘了,却有桃树吐艳花,苹果绽新蕊,腊月鲜桃香,四九苹果脆。一个诗人,若是一篇诗轰动以后,鸦雀无声了,那就是因为根基浅薄;一个作家,一部长篇惊人过后,江郎才尽,那也是因为曾经奋斗的生活写空了。要看后劲。”
其间,侯老读了我创作的几部长篇报告文学,每读一本都要给我写信,既有鼓励更多的是期望。他对写首钢的那篇颇有兴趣,在1994年7月18日的来信中写道:“你深入生活,与首钢工作者同命运共呼吸,才能创作出来。常言道:‘作家一次呼吸便是时代的一次脉搏’。我读来亲切。”在1995年7月30日的信中,他用了一个比喻,启发我们不但要深入生活,还要认识生活,凝练生活:“蛇,要长大,就要不住地脱壳;螃蟹要长个头大,也要不断地脱壳。一个作家,不断地要走上坡路,不能停留在原地踏步。”
如今,侯老已经离开我们7年了,但他的教诲仍然响在我的耳畔。记得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他拿出“延安三部曲”三部长诗对我说:“把它交给你吧,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这很可能是海内外的孤本,今后如果有人要读它,我在天之灵就让他们来找你借阅。”老人说这番话时语音异常沉重,还哽咽了几下。我眼里涌出了热泪!
荐稿:侯唯动侄儿侯瑞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