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叶 如 歌

文/史国君

繁花枯萎，绿叶转黄，秋渐渐远去，风起，叶落，在空中像蝴蝶一样飞舞旋转，褪去了秋的成熟，一切都变的虚空。曾经的斑斓多彩，随着季节的脚步越来越远，晨阳慵懒地挂在天空，苍白无力地映照着万物，不能让这种颓废打扰思绪，我信步徜徉在林边坡地上看落英缤纷，于繁华和萧瑟中静静地感受着悲秋悯人的思绪。

抬头仰望那片树林，金灿灿地摇曳在风中，衬托着苍凉的天空越发显得孤寂落寞，站在林间，静静地聆听风与冬的细语，树与叶的告别，偶尔一片落叶坠地，隐约响起了薄如蝉翼的窸窣声。那一刻，我脑海里浮现出金秋的浮光，那样地绚烂夺目。微风吹过，不时有金黄的叶子在我面前缓缓飘下，那般温柔，轻盈，仿佛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一片落叶落在了肩头，我细细地端详它曾经的素丽，此时，叶子呈现出历经沧桑经受风雨过后的蔫菸①，脉络里蕴藏的能力已经枯竭，再没有了生机勃勃滋润油亮的风采。

秋是思念的季节，时逢霜寒露重，秋风萧瑟，草木焜煌。思念微微泛起，惦记的是老父亲梦想起航的地方。

那也是一个秋日，清晨的山林，一片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一片斑驳，看似凉意沁人，实则闷热难当。

父亲好几天也没有下山了，想必是山上事多，抑或是遇到了麻烦，妈妈坐不住了，拽着我，踉踉跄跄地直奔大阳山林业检查站。检查站的门开着，呼喊半天也没听见父亲的回声，我和妈妈的心立时紧绷起来。我扶着妈妈在林间逡巡②着，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着我们。我想，也许他累了，坐在哪块石头上稍事休息一会吧！

我让妈妈喘息一会，独自一人越溪，穿林，爬沟，两眼紧张地搜寻密林的每一个角落，希望惊喜地发现父亲那佝偻的身影。在一块黑黢黢③的蟾石旁，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人影，我急冲冲的奔过去，跪在他的身旁，摸摸他那握紧镐头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了鼻息，像是睡着了，是的，他睡着了，并且永远地睡着了。

这时，一片枫叶飘落了下来，落在了父亲的脸上。这是对数十年来忠诚地守护大山的护林员最后的告别，也是对他最高的奖赏。

温馨恬静的秋阳，和煦轻柔的秋风，白云飘逸的蓝天，还有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在默默地送别守护这片林海的护林员。

父亲是在人民公社化运动不久被县林业局委派为大阳山护林员的，他和其他几位兄弟常年与大山作伴，绿荒山，守青山，将昔日荒山野林变为今朝万亩林海，又让绿水青山蝶变为金山银山。从青葱岁月熬到鬓染白霜，默默守护着家乡的青山绿水，见证着树木成林、动物成群。

在这些年的护林生涯中，他被野蜂蜇过、蛇虫咬过，被石头砸中过，遇到的诸多困难不仅没有让他心生退却，反而更坚定了他守护这片山林的毅力和决心。他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森林防护第一线，和草木为友，与大山为邻，用脚步丈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如今他像一片秋叶，飘然而逝！

生命是一场修行，以一颗初心，慢煮岁月，笑对浮沉，才能让生命呈现出朴素而迷人的光泽。谁也阻挡不了生命的终结，不知是冬的冷寞，还是树的不挽留，带着对季节的眷恋飘落而下，一叶的辉煌在这一刻完成了生命的沉淀。一切归于沉寂，没有谁能让它重回枝头，重归绿意，这是自然法则，我却能体会到它的不舍和留恋，历经风雨后最终它的选择“落入春泥更护花”，重新滋养着新的生命，演绎着美丽的永恒。

漫步小径，金黄的落叶散了一地，小心翼翼地踩着落叶，生怕惊醒它沉睡的心灵，我因为不明的诗意感动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可是，我仍然怀念他们在春风里欢快的笑声。

落叶如歌，落叶一点点地走完自己的生命旅程，从枝头留恋的飘落依依不舍地归入大地，伴着冬雪的寒冷慢慢地消失，奉献自己只为明年的生机，而我也会努力记住那瞬间的感动。

生命可以辉煌，也可以破碎，但落叶的初衷不改，不以己悲，坦然面对经历的一切，即使破碎，生命仍可以延续，仍可具有无线的生机和活力，呈现在你面前的，就永远是绿意盎然，所拥有的，就永远是春意融暖。因为懂得，一切美好，因为存在，温暖相随。

注释：①蔫菸niān yān衰败;枯萎。②巡逡qūn xún，徘徊不进。③黢黢qū qū很暗的，非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