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那以后,弟弟真的没再出现过,即使梦里也只有婉秋孤单的影子。她时常失神的想着和弟弟在一起的那些年,有他陪伴的点点滴滴都充满了温暖。
关于婉秋和弟弟这段经历,没有人知道,有点明白的最多加上燕东。她偷偷把这段故事写进笔记本里,希望不会像七年前那样忘记他曾经来过。
给弟弟处理后事头一天,婉秋去过燕东家。门紧闭着,透过门缝她什么也看不见。院子里的空气冷清萧瑟,呜咽的风像在哭泣,撕扯破烂的彩条布哗哗作响。没有燕东父子的去向,但婉秋却又想确认他们是否安好。错已铸下,弟弟既不再追究,算是原谅他们了吧。
找了几个要好同学的同学,他告诉婉秋自己农村有个亲戚,比较懂丧葬这方面的事。婉秋瞒着爸妈取出所有的压岁钱请他找人代办,她明白安葬弟弟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同学有疑问,她父母不去参加葬礼。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弟弟去世那么久为何现在要重新安葬。婉秋请他为自己保密,却没告诉同学原因。他又问婉秋一个女生难道不害怕吗,婉秋笑着回答那是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可怕。心里嘀咕,若同学知道自己和弟弟曾共用一体,他会不会被吓死!
骸骨下葬那天下着雨,婉秋穿着黑色衣裤出门。爸爸出差已一个礼拜,妈妈见婉秋又要出去,问下着雨又去哪里。婉秋强压着心里的悲伤,笑着回答去同学家里问点功课。妈妈在打扫卫生,头也没抬的说打电话去问就好,何必单独跑一趟。又问是不是课程太紧,压力太大,近来瘦了好一大圈。还劝慰自己要懂得自我调节心态和情绪。婉秋重重的点头,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妈妈匆匆一瞥见婉秋的黑衣又唠叨,说她虽是花季少女衣着也太素,更别说与她们这些中年人相比。婉秋忍着泪,调侃妈妈是中年少女,自己哪里比得上。妈妈停下手,看着她郑重的说一句:改明儿一定带你去买一些颜色鲜艳的裙子。
婉秋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听着妈妈的唠叨,泪水止不住的流。亲爱的弟弟,请原谅姐姐的懦弱,若你还在该有多好。请你一定相信总有一天姐姐会用法律的手段为你报仇,让那些幕后罪人无法遁形,冤屈得以伸张,罪恶得以遏制。
弟弟的墓地选在一处开满鲜花的山岗上,他说过要远远的看着,默默守候家人的平安。雨越下越大,婉秋的哭声埋在雨中,下葬的几个工人麻溜的做着他们的流程,管事的那位是同学的亲戚李叔。他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场面,熟练的念着生人听不懂的往生咒和悼词。
待他们捯饬好,雨却停了。婉秋按照李叔吩咐点蜡烛,撮了几柱香,供果食,又烧冥币。完事后,工人师傅们离开,李叔建议婉秋不要一个人停留在这里。一是因为悲伤,二是因为这种天气阴气特别重。婉秋执意再留一会儿,和弟弟做最后的道别。李叔不好再劝,嘱咐婉秋自己控制好情绪,亲人已逝,盼来者安好。谢谢李叔的善意提醒,他摇着头下山去了。
婉秋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心里呼唤,亲爱的弟弟你在哪儿,是否看得见姐姐的悲伤?姐姐已为你达成最后心愿,你会不会回来见我?心撕裂的痛,她仿佛被剥离灵魂的傀儡,哭喊着洛展鹏归来。
“洛婉秋你这傻子,又不听话啦!”是洛展鹏!他站在坟头,笑嘻嘻的看着,婉秋迷糊了,真的是他来了吗?
“是你吗?你来见我了吗?”婉秋顾不上自己悲喜交加的模样像不像傻子,哭嗓问他。
“嗯,声音那么大,谁都听见啦。”他苍白的脸写着温暖的笑。
“很大声吗?”婉秋原本想问他什么,却又习惯和他互怼。
“对呀,很大声,吵得阎王爷爷头疼。他老人家见你可怜,才答应放我出来,远远地看你。这不,我就要回去了。你以后的任务是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一定要在京都大学给我活得精彩,可不许给我丢脸。你也不许再深究当年的事,我不想你再有任何危险。记住,你一定替我好好孝敬爸妈。”说完他要消失,婉秋冲上去,听他细微的留下两个字“蔡家”。
他走了,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他说蔡家,是他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吗?记得他说过不会再记得洛家,若找到蔡家他认得出自己是他姐姐吗?
转眼大一结束,大二开始婉秋选择了双修学位,法学和侦查学。借婉秋生日,爸爸的老板王丽麓亲自为她操办一个盛大的Party,请的全是与她们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客户。其表面为婉秋庆贺,私下里却是商场那一套谋划。婉秋和妈妈最讨厌这样的应酬酒会,躲在包间里休息,玩手机。爸爸端着酒杯进来,关上门对母女俩说抱歉,将她们拉进这种尴尬局面。妈妈理解,说有婉儿陪着没关系,让他不必在意,去做他该做的事。爸爸转过身子,酒精在他脸上起了作用。这些年爸爸的脸圆润了,不再是婉秋记忆里的清瘦。她明白爸爸为这个家改变了什么,他有他的难处。
“咚咚!”敲门声。
“请进!”爸爸看向门口。
“洛总,康城的蔡总到了,王总请您和家人出去见一见。”站在门口的是爸爸的助理陶姐姐。
“哦,这就来。”爸爸和妈妈对了眼,起身准备出去迎客。
“康城地产,老板叫蔡康?”这名字婉秋记得,印象特别深刻。是的,他就是害死弟弟的真凶,婉秋要见他,要记得他的样子。
“是,你认识他?”爸爸挺好奇,奇怪女儿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啊,我,我听别人说的。”婉秋想不露痕迹,却慌忙掩饰。
“爸爸和他以前是同事,现在又是竞争对手关系。哈哈,你说这世上的事奇妙不奇妙?走吧,去见见!”爸爸太善良,他根本没料到那人是披着羊皮的狼。
宴会厅里的客人比刚来时多了些,华服香槟,精致点心,舒缓的音乐背后全是名利场的利益牵扯。妈妈挽着爸爸的手,婉秋紧随其后。心想究竟是怎样一个面目可憎之人,才会坏到骨子里。
“哎呀,洛总,夫人,小弟来晚了,自罚三杯!”只见那人个头中等,满面春风,眯缝着一双桃花眼。说实话这人也不丑,但与爸爸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等级。他就是那个刽子手!
“哟,自罚三杯,这点酒怕不够蔡总漱口的吧!”王阿姨爽朗一笑。
“哎哟,王总!您可莫要取笑蔡某,区区这点酒量可不敢和您比。”好恶心的寒暄,婉秋将他定义为仇人,听到他的声音酒很不适。
“哟哟哟,瞧你那张会说话的嘴。”王阿姨拉着婉秋的手,示意她叫人。
“咦,这是令嫒?果然遗传得好。不但学习优秀,这模样,啧啧,简直就是美人坯子嘛。洛总,夫人,再过两年,恐怕您家门槛要被踢破了。”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和婉秋握手,婉秋往后退了一步,成功的避开。
“妈妈,我要去洗手间。”婉秋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转身离去。
“啊,那妈妈陪你吧。”妈妈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跟在婉秋身后。
“怎么了婉儿,你哪里不舒服吗?”妈妈拖住婉秋冰凉的手。
“我,没有。”婉秋低头掩饰眼里的恨意。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要去撕碎他。
“你慢点,等等妈妈。”妈妈今天特意穿的高跟鞋,走路很吃力。婉秋只好慢下脚步,转身扶她。
“您老人家慢着点,算了,就坐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她恨的是那人,拿妈妈出气实在不应该。
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眼睛泛红的自己。婉秋发誓往后的日子里,不会让那人好过。虽然答应弟弟放下仇恨,但自己绝不会放过这个坏人。她一定运用自己的所学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弟弟,你在天上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