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耕牛“度假村”
刘多魁
“度假村”在人类生活中还是一个时髦的话题,可是在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大古黄茅界,却有一个耕牛“度假村”。
听到这个名称都感到欣慰!回忆小时候放牛,看到牛背被牛轭磨掉了皮,牛虻在血肉红肿的伤口呆着不放地吸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牛为人的生存承担了过重的劳苦,理当好好待之。

去年秋天,我慕名去黄茅界耕牛“度假村”走了一趟。在去的路上,正碰上几个农民兴高采烈地把牛从“度假村”领回家。远远望去,像迎亲嫁女,热闹非凡。走近一看,原来从“度假村”回来的一头母牛在路上生了崽,母牛舐犊情深,见牛崽不走,自己也绝不肯动。大家喜气洋洋地围着观看。牛的固执劲上来,真奈何不得。农民只好七手八脚地找来竹竿和麻袋,做了一副滑竿,把牛犊小心翼翼地抬起来,这样才带动母牛一起高高兴兴地上路。
从茅坪山丘到西岩田垄,每年春耕春播以后,没有一寸闲着的土地。大批耕牛一身泥一身水地卸下犁耙,爬河坎,走田埂,再也找不到一处有草的地方。这时候,西岩、资源、茅坪一带的农民便把辛苦一春的牛一群群送往大古黄茅界的“度假村”,让牛在那里度过几个月舒适悠闲的日子。
黄茅界海拔一千多米,气候凉爽,草肥坡缓,是放牧的好地方。我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工棚里,看见三个牧牛人。他们不像西部电影中的牛仔那么骠悍,而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们在充满草味的工棚里聊起耕牛“度假村”的情况。首先问起“耕牛度假村”这个时髦名称的由来。他们说,是去深圳打工的年青人寄牛上山时给取的名。打工仔戏言,要像富翁阔佬们进度假村一样,把牛送到这里来享享福。我便笑问是如何收费管理的,他们说,每头牛收费二三十元,照看三个月,秋收以后,各人把牛领回去。我问他们照看多少牛,他们说,多的时候达二百多头。牛的模样相似,如何辨别认领呢?他们说,来这里“度假”的牛都办了登记手续。一个年纪大的牧牛人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本子,我略翻了一下,每头牛都按角、毛、体形、牡牝等进行了登记。单凭牛角的形状记载就不下十余种,如扁担角、虎叉角、山字角、弯弯角……翻看这本奇特的登记本,一副形态各异的《百牛图》就展现在眼前。
我想,要照看这么多牛也实在不容易。就拿水牛来说吧,“夏天要口塘,冬天要间房”,是很难侍候的。他们说,在这草肥水足的地方,也不费力。
牧牛人领我沿着一条毛渠来到他们开挖的山塘边。只见十几头水牛蜷曲着巨大的身躯惬意地泡浴在水塘里。看见它们高兴地挤在一起,我想起北方的大浴池,常常也是几十个人泡得满满的,洗起来真够劲的。
面对地广无界的高山大巅,牛漫山遍野地跑,我总担心一些安危莫测的事。但牧牛人说,牛是很聪明稳重的动物,即使在陡坡悬崖边吃草,也会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难得发生意外。

尽管这么说,牧牛人对牛的照料还是非常小心。从草场和水源的选择到每头牛吃喝拉都很注意。如牛的粪便需要随时观察,要是吃嫩草过多,引起拉稀,便需喂些干的稻草。
我们从山坡下来,一个年青的牧牛人突然敏捷地捉住一条肥大的“四脚蛇”,他用茅草牢牢捆住,亲切随意地塞进了一头牛的嘴里。他们说这种东西最滋补牛的身体。我想这也算得上是“度假村”的山珍美味吧,这与富人在豪华酒店吃“生猛”有什么区别呢。
傍晚,他们把牛分别赶回几个地方过夜。我走进工棚,坐在树枝搭成的硬邦邦的床上歇脚。牧牛人在简易垒成的三石灶上做饭。那天晚上的“盖碗菜”是一大碗腊肉,还有一大锅薇菜萝卜。他们看见我用灌木自制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便知道我不是第一次闯进“野性”的世界,喝酒时,强把我当“老伙计”相待。
夜深了,牧牛人一个个进入了梦乡。我走出工棚,凉风习习,满天星光下的大山显得异常朦胧而神秘。我想,像这样的大山,不可能不藏着神话。说不定牧牛人正枕着一个明天的现代化大牧场酣然入睡。但如果真的变成了现代化大牧场,来这里的将是清一色的肥婆奶牛,到那时,这些浑身汗泥终身服役的耕牛又去何方呢?
作者简介:刘多魁,湖南省邵阳市人。1964年从湖南师范学院外语系毕业后,在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教育系统从事一线教学工作和教育行政管理工作几十年。首届湖南省收藏家(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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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