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弟弟说走就走,没有给婉秋一点考虑的时间。他的离去让婉秋陷入一种困惑,怀疑之前与弟弟在一起,所经历的全是梦。可是,燕东家她一如既往的每周必去,一是为了继续查找蛛丝马迹,二是去那个矿洞看看弟弟还在不在。起初燕东问,怎么见不到那个飘着的人。婉秋将他拉到一边,告诫他以后不能再提这件事。要不然他会不高兴,再也不来陪他玩了。燕东急得眼泪汪汪的,举手立誓一定不说,求自己让他来找他玩。婉秋安慰他只要听话,那孩子就会来找他玩。燕东执意要婉秋与他拉钩,说全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燕东的举动让婉秋惊讶,早知道他们三个人相处如此融洽,他们又何必当初做那些损人又害不利己的事。所以,起因发生皆是由人性的嫉妒和自私而起。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就好,悔不当初所做的一切。
周四晚上,玲子给婉秋打电话外婆病了,说这周末她不去燕东家,让婉秋带燕东做加法,还要检查前几天的数字书写。婉秋答应帮她代劳,让她安心去看外婆,并代她问候外婆,祝她身体快快恢复。玲子在电话里谢过,挂掉。妈妈听到后说既是好朋友,应该一起去看看老人家。婉秋回答妈妈自己还有需要辅导学习的同学。妈妈点点头,夸婉秋越来越懂事,竟知道辅导别的同学。她又问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习,婉秋摇摇头说:“您女儿是谁啊,全年级第一,您觉得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步伐?”
“哈哈,瞧你那得意样儿,有这么夸自己的吗?可别忘了骄傲的孔雀!”听女儿这么说,妈妈笑着指她年少轻狂。
“不,不,我是一只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也只有婉秋可以这么快篡改高尔基的《海燕》。
“哟,不错嘛小姑娘,这么有理想有抱负。看来我们婉儿真是长大啦!”妈妈对女儿有了新的认识,她的眼里充满欣慰。
“当然啦,妈妈您放心,我就是冲着京大法学系去的,再不济也要考上公安大学的法学系。”京都大学是全国一流大学,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其次就是公安大学。
“咦,不对呀,不是经济学么?”妈妈诧异从小到大女儿属意的京大经济学系,这时候怎么变成法学系了。
“嗯,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法学或警察专业更适合我。”观念的转变是因为弟弟,希望自己有能力守护他。
“女孩子学法律可以,但警察就不要了吧,这不是要让我和你爸更担心吗?”妈妈不同意婉秋当警察,可她有自己的打算。她知道弟弟的心思,无论现在哪里,做姐姐的一定要做到。
“有什么可担心的,全国那么警察,我就不信我会比男警察差到哪里去。”婉秋向妈妈保证一定做一个正直的好警察。妈妈还想说什么,又止住。她知道女儿的倔强,只要认准一件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她的样子有些焦虑。
周六一早吃过早餐正打算出门,妈妈叫住婉秋说要和她同去。婉秋回答去辅导同学,她跟去做什么。妈妈铁了心要跟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同学,让女儿连高考自愿都改了。原来,妈妈认为婉秋是受了某位同学想法的影响,才对未来改变那么大。她不知道婉秋为了谁,更不会知道为了弟弟改变。婉秋一想,绝对不能带妈妈去燕东家,因为他们相互认识。
“老人家您还是别去了!更何况您又不是不了解,若非我心甘情愿谁又可以让我改变想法。”婉秋越解释妈妈越怀疑,后来竟猜她早恋了。
“我的妈呀,您就这么不相信我?您女儿这么不堪,连早恋这种事都说出来啦。”婉秋觉得冤枉。
“对不起啊女儿,是妈妈说错话,是妈妈瞎说。妈妈当然相信你,我,妈妈只是担心……。”婉秋觉得自己这个不大不小,懵懵懂懂的年纪,妈妈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怕伤到女儿的自尊。
“妈妈,您放心。告诉你一件事,你信我好不好?”为了弟弟,婉秋一定要替他完成心愿。
“什么事?”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弟弟,他要我替他好好照顾您和爸爸。他说希望我当一个法官或警察,这样可以保护弱小,也可以抓很多坏人。不让他的遗憾再次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还说没能长在您们膝下是他这辈子的遗憾,请我为他尽力弥补。所以,妈妈我是为了您们才觉得当警察或法官的。”这段话是婉秋和弟弟的一致决定。
“真的,就是那天做的梦吗?”妈妈瞪大眼睛,婉秋点头确认。
“好吧,妈妈信你,我会把你说的话传达给你爸爸听。去吧孩子!”听到婉秋如此理智的豪言,妈妈放心的放她出门了。而后听到妈妈的叹息:“孩子长得太快,还真不适应。”父母渐渐老去,作为新生代确实该自立自强。
玲子今天不在,婉秋希望可以见到燕东父母,也许可以打听点什么。敲了门,来开门的是燕东妈妈。
“小莲来了,老师快请进。”她很客气,恭敬地让婉秋走前面。
“阿姨,我哪是老师,不就是带着燕东玩儿嘛。”她是长辈,又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反而让婉秋觉得紧张。虽说自己帮了些小忙,但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是,是小老师。我们东东天天念叨小莲老师什么时候来,家里的墙壁上写满了小莲。我和他爸问他认不认识那字,他告诉我们念小莲,小莲老师的小,还有小哥哥的小。他还说你送给他的红毛衣,他很喜欢,天天穿着不肯脱下来。”燕东妈妈没明白燕东话里的小哥哥是谁,婉秋却听得心惊肉跳。
“东东,你小老师来了,快出来。”燕东妈妈冲他小屋喊。那门吱嘎一声全开,燕东穿着弟弟的红毛衣站在门口。那一刻,婉秋仿佛看到了弟弟站在那里。
“老师你来了,东东想你啦!你怎么那么久才来,快进去看我写的什么。”他跑过来拉着婉秋的手就往屋里去,他那一句姐姐竟让婉秋恍惚的以为是弟弟。她该怎么办,越来越想弟弟。
“姐姐,呵呵,不是,是小莲老师。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你看这些都是我写的。”他说完,指着四面墙上的字。果然写满了小莲字两个,还有东东,爸爸,妈妈,玲子。
“哟,东东真厉害,竟然会写那么多字啦。”回过神夸奖他,这孩子可怜。
“嗯,东东厉害,小莲姐姐和玲子厉害。”他竖起大指姆,这是自己教他的。
“是的,我们都厉害。东东,小莲告诉,你今天玲子姐姐外婆病了来不了,小莲姐姐教你学数学好不好?”婉秋拉着他出来坐在石凳上,燕东妈妈端来一碗黏糊糊的东西让婉秋喝。
“喝吧,这是野蜂蜜,我们东东自个儿找的。他死活不让我们喝,说要留给你。呵呵,这孩子。”东东妈妈没有市侩的妇女脸,皱纹里写满了沧桑。黑头发里夹杂着许多白发,与自己妈妈比起来苍老很多。婉秋妈妈平日里保养的不错,什么霜啊粉儿啊,抹了一层又一层,还常去美容院做护理。回头再看燕东妈妈,人与人之间不用别人去比较,只一眼就明白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燕东妈妈在灶台旁烧火煮东西,手里拿着破的裤头缝补。趁燕东写字的空闲,婉秋走过去与她聊天。
“阿姨,在忙,辛苦啦!”
“呃,不忙,辛苦你才是。我一个啥都不会的妇女有啥辛苦的,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她歇下手里的针线活,同我婉秋闲聊。
“不辛苦的,我也是为了出来玩。”婉秋敷衍她。
“对了,阿姨,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东东经常一个人在家你们不担心呀?”婉秋试着找话题。
“怕啥,他一个孩子什么也没有,谁带走还是个累赘。不过,我们以前不住这里的,是……是其他地方来的。”说到敏感问题,她立马换了,说明当年的事她知情。
“其他地方,离这里很远吗?我听爸妈说过,如果户口所在地是当地的,教育局会找人带适龄孩子去学校上学。其实,东东学东西挺快,可以去学校的。”婉秋一步步引导她说话。
“村干部来过我们家,让我们带东东去上学。东东他不愿意出门,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你们来之前,他老是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出来,多亏有你和玲子,他才愿意读书学习。”燕东妈妈低下头开始一边缝一边说话。
“他是胆小,其实现在已经不怕人啦。再等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去当插班生。”婉秋建议他们带燕东去学校上课。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他爸说不能去。如果他去学校,就必须填出生年月,父母是谁,出生地这些。那样我们就会被人发现,再也不能安生了。”她终于说到这件事上。
“被人发现,发现什么?”婉秋装作好奇的问。
“啊,没有,没有谁。你还喝蜂蜜水吗,我再给你冲点。”她丢下还没缝好的裤头,往自己屋走去,脚步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