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黄景仁《池阳杜牧祠》诗二首（续二）

池阳杜牧祠（二首）

[清]黄景仁

其  一

登徒好色马卿消，黄绢清歌响未遥。

我读先生燕将录，鬓丝禅榻太无聊。

其  二

风光秋浦占江南，小队行春驻锦骖。

只惜数年贤刺史，却留馀种媚朱三。

网友雁南飞问：钟先生好！请教这两首诗如何理解？ 

钟振振答：又，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二七三《妇人》四《杜牧》条引（唐·高彦休）《唐阙史》曰：“唐中书舍人杜牧，少有逸才，下笔成咏。弱冠擢进士第，复捷制科。牧少隽，性疏野放荡，虽为检刻，而不能自禁。会丞相牛僧孺出镇扬州，辟节度掌书记。牧供职之外，唯以宴游为事。扬州，胜地也，每重城向夕，倡楼之上，常有绛纱灯万数，辉罗耀烈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牧常出没驰逐其间，无虚夕。复有卒三十人，易服随后潜护之，僧孺之密教也。而牧自谓得计，人不知之。所至成欢，无不会意，如是且数年。及征拜侍御史，僧孺于中堂饯，因戒之曰：‘以侍御史气概远驭，固当自极夷途。然常虑风情不节，或至尊体乖和。’牧因谬曰：‘某幸常自检守，不至贻尊忧耳。’僧孺笑而不答，即命侍儿取一小书簏，对牧发之，乃街卒之密报也。凡数十百，悉曰：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某夕，宴某家，亦如之。牧对之大惭，因泣拜致谢，而终身感焉。故僧孺之薨，牧为之志，而极言其美，报所知也。”

此条，今本《唐阙史》无，属佚文。

唐文宗大和七年（833）四月后至九年（835）九月前，杜牧三十一岁至三十三岁，应前任宰相，现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当时是扬州暨淮南方镇的最高长官，驻节扬州，即今江苏扬州市）牛僧孺聘请，为节度推官（职掌为审理司法案件）、监察御史里行（这是加挂的中央朝廷官衔，资历较浅者带“里行”二字），后升为掌书记（秘书）。上述故事，即发生在此期间。

杜牧生前所担任过的最后，也是最高的官职，为中书舍人（职掌起草诏令，参与机密，权力甚重）。古代的惯例，追述某人事迹，往往用他所担任过的最高、最重要的官职来称呼他。

杜牧年轻时就有过人的才华，诗写得既快又好。文宗大和二年（828），二十六岁时，以第五人的名次进士及第。《唐阙史》说他“弱冠擢进士第”，亦即二十岁便考中进士，并不准确。同年，又应制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及第。“制科”，是皇帝亲自诏试于殿庭的特别科举，不常设。这一年，制科及第者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十九人，“详明吏理科”一人，“军谋宏达科”二人，共计三科二十二人。

杜牧的性格豪放不羁。在淮南节度使幕府任职期间，公务之馀，便是饮宴、冶游。唐代的扬州，与益州（今成都）并列为全国最繁华的两大商业、消费都市，号称“扬一益二”。杜牧经常出入于青楼、酒肆，夜不归宿。长官牛僧孺爱才，不想扫他的兴，但又担心他的安全。毕竟，秦楼楚馆，藏污纳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谋财害命之事，时有发生。于是，便派遣巡街兵卒三十人，换上便服，紧随其后，暗中护卫。杜牧以为自己的夜生活神不知鬼不觉，故放心大胆地寻欢作乐，甚是风流快意。等到朝廷召他进京任监察御史（《唐阙史》作“侍御史”，而杜牧《自撰墓铭》、新旧两《唐书》本传皆作“监察御史”，当以后者为正），牛僧孺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告诫说：你气概不凡，在仕途上，必定道路平坦，前途未可限量。我只担心你沉溺于风情，不加节制，身体健康方面会出问题。杜牧谎称自己守规矩得很，不至于让长官担忧。牛僧孺笑了笑，命侍女拿出一个竹编小书箱，当着杜牧的面打开，里面装的都是街卒的密报，有百十件之多，都写着：某夜，杜书记在某妓家留宿，平安无事。某夜，杜书记在某妓家饮宴，平安无事。诸如此类。面对这些密报，杜牧十分惭愧，也非常感激，流泪拜谢牛僧孺，并因此而终身感恩。牛僧孺死后，杜牧为他写了《唐故太子少师奇章郡开国公赠太尉牛公墓志铭》，文中极尽赞美之能事，就是为了报答他当年在扬州对自己的爱护与关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