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到汉中，过去的路线之一是由周至县境内的黑河进入秦岭，翻过大山即是汉中管的佛坪县。佛坪是熊猫之乡，其中几只棕色熊猫尤为奇葩，比梦露还吸引人。题外话，打住。
上世纪末，总归二十几年前了，旧事。旧事很多，不写没事。写出来呢？大概也没事。古今中外，世界上全部图书馆加起来所写的事，之于人类经历过的事而言，照旧不过是沧海一粟。此说像不像真理？我看像。你硬要说不像，我也没办法——跟不懂哲学的人较什么劲呢。
那次我们四人同车去汉中。具体什么事？忘了。反正是公差。巧的是四人都爱打麻将，一路所聊皆是麻将桌上的奇闻逸事，聊得人痒痒了，直遗憾现在没麻将，否则停车开打！司机笑道，我这人就一个优点：始终想人民之所想。停车路边，后备箱里取出麻将——路边正好一个矩形水泥墩，倒也可以临时当牌桌。
麻将摆上水泥墩，很快码成四摞。问题是四个方位的一个方位几乎悬在半空——谁去那个位置？掷点子、比大小，谁点子小谁去。掷了三次，奇了怪，全是赵老点子小。赵老说我年龄最大啊，大家说规则面前人人平等不管序齿。都知道赵老爱钱，胆小，偏是不让。没办法，赵老引颈下瞧，左腿往下试探着溜呢，边溜边嘀咕说倒也不是太陡，下面还有一丛灌木拦截，不至于跌下崖底吧？
这时，一辆载重卡车呼啸而下，差点撞了我们的桑塔纳。大家齐喊赶紧走，此处不祥！
时在夏季，秦岭山坡上的零星人家，房前屋后的地里，开着灿灿的油菜花。半摇车窗，山风撩面，野花香目，浑忘了人生的荣辱得失。下山路快，眨眼就到了佛坪县城。是个清雅的小城，河水泛着银光，人与狗都行走得慢沓沓的。见了几个饭馆，大家都说城虽小也还是个城，城里饭腻了，出城找馆子吧。
出城没到两公里，就见一家场院挺干净，探头窗外胡乱问：有啥吃没？一个瘦男子正在劈柴，说有，丢了斧头迎上来。车就拐进院里。
门里出来个女人，两颊红润，健壮开朗，一招一式泼泼辣辣的。请她现在做饭，要她瘦丈夫赶紧搬桌子我们搓麻，边搓边等饭，别浪费了光阴。老板娘问想吃些啥？让把菜单拿来，回答说没有。心思都在麻将上，也就没问开饭馆何以没菜单，只说你只管给咱整几个地方特色的菜就好。但是，不要任何野味；尤其不要熊猫肉噢我特别强调一句——此言惹得老板娘笑开两排白牙。
那次麻将是我绝无仅有的一次好手气，很快就赢了三十元。三十元不是个小数，因为打的二四块，与当时的工资收入匹配呢。饭菜好时，我赢了六十六元。
他们三人皆输，赵老输得最多，脸就乌云了。饭菜真是可口得出乎想象，边吃我边点评三位输家各自打牌的漏洞。赵老一声不吭只管咥，要吃回损失的样子。赵老啊你不老是吹你麻将厉害嘛，赵老说你这叫小人得志，我说对对对，小人得志确实过瘾噢！然后我辅导他方才有手牌应如何打，他说：好吧，胜利者讲的经验才叫经验，我服。
按照牌前政策，谁赢谁买单。岂料店主说不收钱，算请客了。问什么原因？说今天开店第一天，第一拨客人不收钱，图个吉利——难怪尚无菜单！一听此言，可是乐坏了我。但三位输家坚决不同意，男主说不收钱了话出口了不能收回。女主说做生意要长远计，你们四位都是面带喜气的亮堂人，没有三百年修行还碰不上呢！
上车时发现水杯剩了一半，便下车去店家堂屋倒水。那是个竹套暖瓶，我背对门口，迅速将钱压入瓶底。
庚子正月二十夜（2020，2，13）
微型小说集《赢家》设计草稿，待定。以《赢家》作书名，并非唯此篇杰出；只因要从书里选一个作书名，而书名要简短，并无特别寓意🌷
有书商预订1000册签名本，书出后搬运来去一如搬砖，费劲且费事。不如开印前，只需拿来扉页（环衬）签，两厢便利😊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