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陇之子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为祖国荣誉，为人民利益，我们要并肩夺取胜利。”这英勇豪迈的歌词，气势雄浑的旋律，让我的军旅生涯中的记忆，不断涌现出官兵生死相依的现场情景。
不要以为官兵生死相依的情景只会发生在战争年代，发生在战场上。和平时代也有许多可歌可泣官兵生死相依的英勇行为。2004年七月的一个晚上，已经夜深十一点了。刚刚入睡，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院长，东乡县一个宗教内部两个教派发生火拼冲突，器械相博，三个重伤员已经紧急送入病房，但两个教派人员在门诊继续相互叫骂和推搡，氛围很紧张。”门诊部主任王永录在电话里担忧的报告。我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少数民族宗教械斗在宗教信仰的鼓动下，不容易冷静下来，如果再继续酿成血案，那么，造成的政治影响就严重了。我立即电话告知辛亦菲政委。我们商量后，立即商定，我们必须控制好宗教两派冲突现场。我立即去现场处理紧急情况，政委立即组织通讯，汽车，后勤部门的士兵紧急集合赶到门诊部。 当我赶到门诊部时，发现有五六十人之多。有举着棍棒的，也有手持砍刀和匕首的。他们有的高呼，血债要用血来还。伤者已送入病房，但这群人在相互冲撞中，聚集在通往病房的楼梯口想往楼上冲。我立刻站在楼梯口转拐平台上，举起右手大声喊到“站住，我是院长。”猛然的严厉命令，瞬间让吵闹的现场安静下来。“我要立即要去病房查看伤员病情，布置指挥抢救方案，你们都不许动，不能冲击抢救病区，就地等待我的消息”我继续大声宣布道。绝大部分人群都停止冲击。只有少数两三个人挥舞砍刀和匕首想往上冲。此时，政委和副院长带领的十多个士兵队伍赶到了。只见殷班长和陈亮班长，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强行把这三个人堵在我的一米以外。我马上命令“把他们分开，立刻隔离在各自两间房子里，等我消息。”立即，十三名战士上臂都带走红色执勤袖套，手挽手形成两道威武的人墙，气势逼人的把他们阻退分开，分别放在两间候诊室里，并给他们供应热水。由政委现场指挥稳定局面。 处理完门诊现场后，我立即赶到手术室，见到胸普外科主任权王顺，泌尿外科谢有伦主任，颅脑外科主任李云，麻醉科主任关兴军(当时全军区唯一的七级士官长)带着自己科室的人正准备急诊手术。我简单了解了伤情，三个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青壮年。其中一个教派人的伤了两个，分别是腹部刀伤同时伤及胃穿孔，一个腹部刀伤并伤及膀胱。另外一个教派的伤员虽然一人，但伤情较重，颅脑外伤，颅腔内出血。血肿压迫呼吸心脏中枢，呼吸微弱，神智昏迷。我立即吩咐各科室主任，争分夺秒，务必抢救成功，消除教派之间的仇恨。如果死了人，虽然我们没有责任，但是，可能会引起教派之间种下更大复仇种子，造成更大的血案，更多人伤亡。在抢救手术的三个多小时期间，我在手术室随时调派人员，药物和设备。政委一直在门诊指挥战士维持现场秩序。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当颅脑重伤病人最后一针缝合完毕，病人呼吸平稳，神智转清醒。我三步并着两步赶回门诊。向宗教两派等待的人员宣布三个病人都已抢救成功，基本脱离危险的信息时，所有在场的宗教派车人员都把脸抬起来，“感谢解放军军医，感谢解放军七院。”“你们所有人员全部返回，伤员由我们负责护理，避免你们再发生冲突。你们放心不放心？”“我们放心，我们对解放军放心。”伤员家属纷纷表态。“你们回去以后，都要放弃前嫌，放弃矛盾和仇恨，冤冤相报解决不了问题，中国人都是一家人，中国人不打，不杀中国人。宗教都是内部矛盾，更不能动辄打人，杀人。你们能做得到吗？”我抓紧时机化解他们的隔阂矛盾。“可以，我们回去再不发生械斗打人和杀人了”他们教派里分别站出两个年龄大一些，看起来像头一样的人物表态说。此时，已经是凌晨快四点了。虽然官兵们都已经疲乏累及了，但防止和化解了一场宗教矛盾可能发生的动乱和继续伤害。官兵们仍然精神饱满，没有一句怨言。直到所有宗教派别人员全部离开。官兵们才各自回去休息。我通知今天早晨的早操取消，起床号从六点半延迟到八点。让官兵们多休息会。八点后，起床号嘹亮响起时，我们的官兵和医护人员，又投入了新的一天繁忙的工作。晨起，回想昨晚的经历，两个班长英勇无畏冲到我前面保护我的人生安全，他们当时是有生命危险的，如果宗教年轻人鲁莽，头脑发热，砍刀砍下来，就会有可能伤及他们的身体，危及他们的生命。让我内心感受到官兵生死相依的战友情谊。为我们的士兵舍身忘死的英勇行为感恩他们，为他们感到荣誉和自豪。 此后，又发生了一起临夏市马彦庄村民小孩之间发生矛盾打架，把一个十三四岁小孩的胸部刺伤，伤及心脏，病情危在旦夕。另外一个小孩十五六岁，只是面部皮外伤。双双送到我院。伤情危重一方的亲戚有二三十人跟随，伤情轻的一方也有十数人。双方也成敌我态势，大有小孩一旦死亡，杀死对方家人抵命的阵势。我和政委，副院长立即带士兵赶到门诊。把双方分开。回头我赶紧进入手术室探望伤情。主刀是临夏有名的大外科主任，临夏有名的“权一刀”权王顺。医生紧急打开胸腔，探明伤情刀伤较深，已经伤到心包膜和心尖，心脏出血已经填塞心包。心脏很快就会停止跳动。权主任立即进行心脏修补和心包缝合手术。受伤小孩心脏恢复跳动，又一个年轻生命得到挽救。当我返回门诊部告诉双方抢救成功的信息后，受伤小孩的父母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连声感谢解放军，感谢解放军七院。受伤轻的一方赶紧上去给对方道歉。一场将要发生的村民械斗又一次被化解。这样化解矛盾激化的现场，经历了不少于十数次。以至于在民间口口相传解放军七院公正无私，不偏袒，为群众化解矛盾，有时候村里发生矛盾，也来找我这个院长给评理解决。 2006年五月，我正和妻子在广州休假。一天晚上，我接到临夏州副州长兼州公安局局长郭鹤立电话。“院长，你在哪儿呀，你们医院附近一个村庄发生村民械斗，现场情况不稳，其中村民提出让解放军七院院长来现场调解，你和我一块去现场”郭局长电话里焦急的说到。“哎呀，州长啊，我和妻子在广州休假，鞭长莫及，去不了啊，请您转告村民，解放军希望他们冷静下来，听政府，听公安局的调解意见。”我回答郭州长。“太不凑巧了，打扰院长了”郭州长回答道。事后打听到，当晚的村民纠纷被郭州长，公安局他们调解好了。但我心里，深深感到政府和村民对解放军的信任。我们更应当做好政府与人民，群众与群众之间，宗教教派之间的桥梁作用，对社会稳定做出奉献。 其实，我和郭州长之间是在相互支持的工作中建立起来比较熟悉，情义甚笃的朋友。某一次，临夏县莲花渡口发生淹亡事故，接到郭州长支援的电话，我带领医院应急医疗救护车和人员，第一个赶到现场施救，减少了伤亡。郭州长赶到现场后，见其他医院都还没有赶到。他十分感动，称赞解放军七院行动快，救治效率高。等到后面其他医院陆续赶到时，急救基本完成。郭州长把其他迟到的医院非常严厉进行了批评。又一次，早晨六点多种，起床号还没响起，我接到郭州长急促的求援电话，郭州长带领公安局缉毒干警在甘南与临夏交界的土门墩设伏，抓捕从云南携带大量毒品的临夏毒贩。土门墩，是甘南到临夏二级公路急转弯的一个地方，设伏是很好的一个卡口。我们经常去甘南巡诊都要路过这里，对路况比较熟悉。在抓捕中，虽然毒贩被全部抓获，但其中一个干警被顽抗的毒贩用枪击中腹部，郭州长第一个给我来电话，要求派救护车前去接应受伤干警。我立即带领救护车，奔赴三十多公里外的土门墩，医护人员现场紧急止血处理后，运回医院，紧急手术。成功救回这名干警生命。凡此种种工作交往，既成功，又愉快，相互支持理解。只要军区上级部门到我院检查工作，需要临夏州委常委领导到场，郭部长(后来提升为临夏州组织部部长，省安全厅厅长，临夏州州委书记)。和陈惠霞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等领导，都会热心到场与首长们交流汇报。不用我院人员说话，他们都会带着领导到院里转，把医院近几年发展变化，群众和政府的评价如数家珍给军区领导讲解。这样亲密的军政军民关系，军区领导也是喜在心里。所以，连续几年，都获得国家表彰的民族团结先进单位，精神文明先进单位等。第二故乡这份军政军民感情，至今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更加深刻存留心中。 2004年十二月末，快过元旦了。医院一年来的工作又比上一年更上一个台阶。医疗质量，人才培养，为兵服务，社会和经济效益都有发展。全院安全工作很平稳。以上成绩得到上级领导和部门在总结会上的表彰。全院沉浸在丰收喜悦的氛围中。十二月二十八号晚上。全院召开年终总结庆功会。在喜庆的会场上，政委主持大会，我做了全年工作总结汇报，并部署明年的工作计划安排。政委宣读了医院先进单位，嘉奖，优秀干部，优秀士兵，立功人员名单。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散会。 当晚大约十点，我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院长，我们宿舍起火了”政治处覃干事在电话里惊恐的报告说。我脑子里一下像炸了一样很受刺激。但我马上冷静下来，通知政委，副院长带领警通排的战士到现场。我立即赶往现场。起火的地方是干部住宿楼一栋一单元二楼201室。这套房间有一间主卧室，一间客卧室，一间客厅，一间饭厅，一间浴室，一间厨房。由覃干事和汪医生合住。平时有规章制度，不能私接电器。赶到现场后，我立即进入火场，看见主卧室浓烟滚滚，大半间房子明火在猛烈燃烧。温度很高，两米外都不能站人。我立即给消防方队打通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来医院救火。我想，这下完了，要是不能及时扑灭火灾，给单位和组织造成的损失将不可原谅。此时，我们十几位战士赶到了，其中有殷班长，陈班长，潘会强司机(重庆江津人，2018年我回老家探亲时，在大十字路口碰见了，好不亲热，赶紧把他爱人和孩子叫来介绍。)，谢新勇班长，朱慎谨等。殷班长大叫“快把院长和政委拉到室外去。”随后，十几个战士在滴水成冰的气候里，每人把装满水的水盆，水桶从头上往下一浇，棉衣棉裤全湿透了，从对面套间的厨房里，像小老虎一样，浑身是劲，非常敏捷，来回穿梭，全然不把火情放在眼里。提满水桶，端满水盆往火场里冲。也有战士把对面套间的被子打湿了，背着就进了火场，覆盖在火焰上。大约经历了十五分钟时间，“报告院长，火灾已经扑灭”殷班长立正报告。当时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大的火，在我心里，这样的灭火，只能争取延长时间，等待消防队灭火。没想到，没想到啊，战士们居然靠他们的英勇行为扑灭了火情。我立刻钻进浓烟滚滚的房间里，果然，除了浓烟，已经没有火星。只是把房间里的床，柜子，桌子，被子，衣服烧毁了，墙面烧黑了。人员和楼房完整。又过了五分钟，一阵阵消防车警鸣声传来。过了一会，消防员爬上楼梯，见火情已经消失。当了解是医院士兵们扑灭的火情时，禁不住翘起大拇指“解放军勇敢，有战斗力”。消防队经过仔细检查，确定已经没有隐形火情再发生的可能后，他们才撤走了。 天啦，短短的十五分钟，恍如过去了一世。人在焦灼求援等待的心情中，时间老人也似乎得到非常漫长煎熬。事后，经过调查，覃干事会后回到宿舍，想起来会议文件和剩下的奖品还没有处置好。就叫上同宿舍的汪医生一起去礼堂搬东西去办公室，汪医生把电炉子上正在烧开水的事忘了，没有断开开关。引发火灾，被同楼上下和对面的人发现浓烟，撞开套间门，赶紧通知覃干事并向我报告。险些引起重大火灾。为了严明纪律，医院党委做出决定，覃干事警告处分。停发三个月工资。汪医生严重警告，停发半年奖金。给殷班长荣立三等功一次。参加灭火的士兵分别给予优秀士兵，嘉奖等奖励。并给予5000千元到五百元不等的物质奖励。并重申，单身干部与士兵，严谨私自乱接电炉子，电热得快电器。 事情虽然过去近十八年了，回想起来后怕。如果火情损失重大，如果有人员伤亡，领导的责任不可推卸，给予记大过，撤职降级的可能是很大的。感恩英勇无畏的士兵兄弟。我缺一个给你们的敬礼。在此，向你们致敬，我们生死相依的士兵兄弟！
注:两位受处分的同志，我没有使用真姓和名字。
【作者简介】朱云才，重庆市江津区人。中共党员。先后毕业于青海医学院医疗系、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医院管理系、第四军医大学研究生部、中国人民大学EMBA。历任卫生员、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内科主任、医务处主任、院长等职务，授大校军衔。中华医学会会员，中国医师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马家窑文化研究会副会长。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文学写作，在国内多家报刊和出版社发表和出版文学作品一百多万字。出版有《随吟集》《得云留彩》《盛世飞歌》《走马行吟》等诗歌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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