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2022年7月20日夜骑着电单车在头塘至打鱼寨之间的沿河路上来回兜风丨
河风中我润滑如一条
湿漉漉的鱼。风驰电掣
河堤上,我的鳍划开产卵季
雄鱼们浓烈的荤腥
棒球帽反扣
耳鬓飞扬起虚拟的黑色长发
经过闷骚的青春
我留恋地进去兜了一圈
在一把旧吉他
和一札发黄的书信旁停了下来
一个狂怒的声音说
快滚开你不再属于这里
另一个幽幽的声音说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玫瑰花已谢
你该去摘一枝给我了
我用泪水模糊了一下电动机
加大马力突了出去
我跳上一道水坝向着出生地狂奔而去
鹅卵石,青梅竹马
后坐上一个声音尖叫着说慢一点
20220721
我与河流亲近的方式丨
我与河流亲近的方式
是赖进它的怀里:
选一处浅滩,除掉衣物躺下
水要漫过肚脐
让阳光刚好透进来照到胸腹
我忘了说鹅卵石
你需要找一些扁平的铺成床垫
头枕找块方的就好
至于水,我就形容成凉被吧
反正挺凉,清澈干净
仿佛一幅冰丝
昨天才用洗衣机洗过
透过墨镜我还能看到远山
高处洁白的云朵
由远及近又看到了河对岸的村寨
静悄悄,偶尔一两声鸡鸣
我还注意到一棵树
枯干尖顶高举着一个巨大的巢
却始终不见鸟的踪影
我就这么躺着渐渐有些迷糊
居然就睡着了梦见些什么也忘了
后来是手机铃声把我惊醒:
“什么,一条都没约到?”
“那在回去的路上买一条吧
晚上我带香草过来”
20220719
耳朵丨
今夜月朦胧
藏在河对面黑山顶上的树林后面
就更加朦胧了
“别指它,晚上割耳朵!”
我一惊
左耳突然痛了起来
凌乱中,我捉住了一只
锋利的小手
月亮丨
顺着河水
月亮在对面的黑山顶上
跟着我们
“月亮上有棵松树
住着张果老,还有个栽花娘娘”
你坚持,以至于生气
我忍住笑,在一株月季花旁
表示完全同意
那水丨
你的发湿漉漉
如那水
在山杠了一天终于卸下的身影里
慢慢穿过
和你一起
和潮热,和穿过的风一起
穿过
又一夜,紧锁住那水
在床上
蓝鹊丨
一只蓝鹊
突然从陵园围墙后的树桠上飞起
飞向另一棵树
落在另一根树桠上面
在停靠摩托和电单车的上方十米
它偏着头想了一下
因我们的到来
它拖着长尾巴,无声地飞走啦
瓜藤丨
“今天吃这个!”
你推开门,拿出把瓜藤
南瓜藤,丝瓜藤
枝枝蔓蔓,纠缠不清
南瓜藤,丝瓜藤,黄瓜藤,苦瓜藤
在夏天蔓延
不管什么藤,开了花总会结果
甭管它长啥样
20220714
一个人倒下后丨
一个人死了,另一片土地上
鸭子们光荣聚集
狂欢不需要太多理由
只需要遥远的一个人死于非命
不管多远,认不认识,是个什么人
谁叫他既不是主人
也不是主人的朋友呢
这天,我看到村东头的烂泥塘里
再次挤满了兴高彩烈的鸭子
它们击掌相庆
纷纷用阔大的口器开启啤酒瓶:
“呯,呯呯!”
我不知道它们后来具体讨论了些什么
但很明显两声枪响有了传承
我回家关上门窗
知道它们闹够了就会在黄昏来临时
排队走回鸭舍
我最后决定尊重和仿效它们的做法
趁天色尚早
去村西头王大爷的烧腊店买只烤鸭
回到茅舍,和它喝二两
20220711
一个字丨
一个字
开放在最高的那块
白石头上
一个孤绝的字,不顾的字:
爬,也要爬过去
摘下它,在嘴里嚼碎
深情的字,浓烈的字:
用它黑色的
巨毒的浆,染黑牙齿
甜蜜地
咀嚼。艰难,而含混地
吐出它
那残渣,如残疾躯体
想要扬弃
而不能的部分
终于摘下它,狠狠地
嚼碎那花瓣
终于,吐出了那个
破碎、模糊、令人怀疑的音节
是最后一击。是盅
是诅咒:对命,对人间的红男绿女们
那高高开放的
魅惑的,剩下的唯一一朵
就是要
灭掉它,在跌落进
巨大的,更黑的一朵
食腐花以前
20220708
一个可爱的姑娘丨
河滩上再次热闹起来:
乌蓬船,网,钓竿
帐篷,篝火,啤酒瓶,烧烤架,烟
大坝露出排白牙齿
把一匹蓝色丝绸缓缓吐出
一些人围坐在石头上
一些人带着孩子在浅水嬉戏
“幸福是相似的
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
此刻人们藏起了各自不同的部分
连河流也丝毫看不出了
洪水肆虐的痕迹
一切都会过去,除了鱼
鱼的不幸只取决于一次咬食
唯一的一次不幸就是绝对的不幸
“叔,钓到了吗?”
“叔,和我们一起吃吗?”
是个姑娘的声音
我转头看着她年轻可爱的脸庞
和她聊了一会
在心里长时间为她祝福
20220707
在一艘废弃的铁船旁边|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在贵州某地的日常活动之一
是去看一条河流
我一般懒睡到日上三竿骑车前往
把车停在树下
靠在一艘铁船的舷上
点根烟,俯看那条河的颜色和曲线
树荫或浓或淡
像极了我的悲观主义情绪
它完全消失的时候
我的心境就和那条河取得了一致
这时我会想——其实是幻觉
我一切如意,正波澜不惊缓缓流向终点
时间里的一切
要是都像这条河那么平静,那么美
乐观和从容就好啦
我最后说一说那艘废弃的铁船
它离水很远,搁置于岸
破损、倾斜、空落
斑驳的铁锈色构成了另一团气质
与背景的天青
和河水的湛蓝极不相称
在这个河湾
在这条死去的铁船附近
有一个妙曼的身影
我有时和她交谈几句
但更多时候只是像看河流一样
默默地看她劳动
我离开时常常会对自己
骂出固定的一句话
这话比较狠,具体是什么,不提也罢
20220707
关于绘画审美之现状丨
说到审美,我的审美已经变异
比如精致的美
已很难引起我的兴趣
我前年在艺术展馆看了很多名画
十九世纪裸女,第纳河畔风景
尤其是新任大师们
用昂贵油彩堆积的大好河山和人物
渐渐使我迷糊,视觉空泛
直到我的目光越过空旷长厅落在门口
那里有一棵桂花树和一顶斗笠
直到两个月前我来到一个叫头塘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静静的河湾
一个女人的背影,一辆手推垃圾车
清晨的光里她手拿笤帚
在金色长布上一笔又一笔画着
20220705
花椒树|
在打鱼寨居住的日子
我常常去看一棵年轻的花椒树
它的果正在成熟
靑衣一袭,香锁十步
有几天我忙着钓鱼忘了去看它
再次见到时它枝断叶残,一树空落
我想起一个瑶寨的女人
竹竿、门板,抬担架的汉子
四十里山路淌落的血
她十八岁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虚脱,昏迷,饿,想吃块肉,哭,一个月无法起床
这棵花椒树毕竟还站在那里
“你是幸运的!”
“没什么,她都站起来了!”
是的,她不仅重新站了起来
尽管没房、没地,靠打小工维持生活
却仍然活着,每天快乐劳动
不想明天,有点闲钱
就叫上闺蜜逛街、喝酒,喝醉了就唱山歌
唱从未降临的爱情和幸福
“你也会的!”
是的,这棵花椒树当然会和她一样
再次丰腴美丽,在来年
再次怀孕,结出更香更麻的花椒
20220702
2022年6月30日夜骑电动车驱行在盘山公路上丨
车灯在公路上跳跃
有时,它藏进路灯的光里面
有时又跳进一段树影
在越是黑暗和危险的路面上
它越是活泼明亮
和我恶作剧,像个调皮的孩子
为我追不上它而开心
其实它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被什么牵引
我在掠过脸颊呼呼作响
凉爽的晚风中
含笑看着它跳跃,快乐地
就在我的面前
直到一个骑着摩托的背影
再次出现,在拐过一个山角以前
我追上了她
20220630
江心岛所见丨
我的诗是一匹蓝色绸缎
不停流泻。白鹭在上面飞来飞去
捕鱼,在针脚密集处筑窝,交偶、下蛋
顾影自盼,为一团绝对的白着迷
我的诗有时裂成两半。江心岛上
一座破败的旧屋
门窗敞开,斜插进天空里面
我离去时再次回头
风动芦苇,几点白落下,不见人烟
20220620
在空无一人的江边丨
我喜欢在空无一人的江边
有几个古楼、古墙、古栏杆——
尽管全是伪造
还有个奶茶店,几张空落桌椅
我坐了一个下午,鱼杆就放在脚边
小雨凝成水珠,灰燕穿梭,麻雀跳来跳去
不要管那几条小鱼,它们已死
我在如此宁静的时刻
和那些从不孤独的人一样残忍
江山在远处
重叠成一碟意味含混的蛋糕、冰激凌
供一些人享用
颜色由清晰明确的黛青色
渐次变浅,棱角变得含混、模糊不清
从那复杂的中间
突然传来坚定响亮的钟声
鼓舞,但也加重了我的迟疑——
落脚的寺庙还没有个影,而黄昏已到
20220616
打鱼寨最后一日丨
打鱼寨小住数日
我已变得懒散,麻木不仁
即使对一夜大雨后壮阔的江面也提不起兴趣
早上县城另一头轰的一声我没有听到
据说是动车出轨撞上了泥石流
经验主义固化了我的想法:
每一场壮阔的叙事和内涵讲述都无法考证
每一场灾难都只是鲜花和掌声出场的叙幕
唉,白活了这么多年
没关系,还是雨停了钓鱼去吧!
202206604
花果记丨
时间的蓝色藤蔓
攀援上2022年夏天黑色的城墙
从词汇的花朵中,挑出恨和诅咒的数朵
开放在白卫兵把守的钢筋水泥之上
泪珠,长不大的小果
晶莹但卑微。理应淘汰,落下
散布在一众膝盖的周围
你也落下,在手机上结出一颗
倒悬于第十八层高楼的果实
就停在那里吧,就结在那里
那也是感恩和颂圣之声抵达的地方
洪水季就要到来
一些鼹鼠正被上游准备
另一些人正爬上另一些窗台
20220607
想起两个诗人丨
阳光出示的并非总是虚幻
山中黄昏,浓厚暗影
我脚步趋缓转过金色稻田
与苍鹭一起被打包进一个黑背囊
我想起一个故去的友人
他说星光总会有的
尽管有时稀薄,并且遥远
但虫呤在四周起伏
紫花地丁在脚下暗暗开放
我又想
前方还会出现一个客栈
她手持油灯,领我穿过一道花廊
把一堵光影静静安置在旁边
对我说:晚安!
202206013
2022年端午节于黑脸岩丨
江水浑浊了很久今天有再次变清的迹象
雾气中一个黑脸大汉站在水中
犹豫着是继续往深处走呢
还是退回岸上
他阴暗的长衫漫浸进流逝者里面
掩蔽了众多不明藻类
在阳光家族的指南里这种石头必然是黑色的
向世说书先生的美白并非有效认定
人们这天交口称颂
拋下的粽子却使得水更浑
更浊了
使这块黑石更加无奈更加无法为自己辩解:
王啊,我并非他们说的那样!
20220603
空椅子丨
一
如果你爱上了钓鱼
一定要像我这样,搬一把小椅子
安放在河边浅水处。清水濯洗着足
是的,你无需必须在那里
鱼竿不一定昂贵,没有鱼饵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必须坐在那里
站着也行,不要管人们看不看得见你
不要管椅子是否空落
重要的是你真的就在那里
当然,你也可能受到河妖的诱惑
顺着那根独弦琴的重低音潜到了不知处
这些都不重要。爱你,真的爱你
请不要试图在钓者中认出我
请不要找到那个相反的人
来钓鱼吧!
二
我再次说明
不要试图从空椅子上
找到失踪的线索
同样,遗下的钓竿和鱼桶
也不能证明我已失踪
我就在那里
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
我还在那里钓鱼,就坐在那里
只是空间置换了一下
钓法并没有差别,对象也一样
钓的是世间一群蠢货
20220526
梦境速记丨
那个人开灯,关灯
灯关完了,他又放出一群白鸟
把房间照亮
他缝上窗户把我们关在里面
我用唾沫杀死那了群鸟
但怎么也拉不开那道金质拉链
那张床很大我们安静地躺在上面
出不去了,她说
房间越升越高
她指认那是个年轻的神父
20220522
两块石头|
河里升起两块石头
一块暗黄,一块黢黑
黄色这块离开了
黑色这块留在河中间
多年后黄色这块突然回来了
黑色这块已认不出它而它却觉得黑色这块似曾相识
黄色这块学会了钓鱼
还带了把琴朝着河水和河边木寨子乱弹
黑色这块无动于衷
黑色这块越长越大高耸入云
黄色这块变得很小在它面前像只蚂蚁
黑色这块毫无心计
黄色这块心眼却越来越多它开始盘算如何游过去爬到黑色这块头上
“来吧!”黑色这块突然开口说到
黄色这块吃了一惊
从黑色这块身上滚进了河边的一张床上
寨子里的鸡大笑起来
天又亮了
20220521 于黑脸岩
河边居住第十六日丨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
整天懒睡,钓鱼,弹琴
有时听到鸡声,也去寨子里走走
看望一颗年轻的花椒树
这天太阳将落
我突然看到对面的黑脸岩满面通红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说
它恢复了黑脸,并藏进更黑里面
第二天我例外早起
看到光撕裂成一面面旗帜斜插在林间
一支支金箭射进水里
我来到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些
我在找一个仇人
他多年前杀死了我
但好像又留下了我的另一半活着
我发誓要找到他
让他也在这里住上三五个月
过一样的日子
懒睡,钓鱼,弹琴,听鸡撕心裂肺的惨叫
终日无所事事
简单地说,就是把另一半复活
安放回我的身上
20220520
在都柳江边丨
侗寨传来锯木头的声音
还有鸡鸣。都柳江边
我的六弦琴
与一只站在黑石头上的鸟
加入了合唱
我的琴声并不响亮
无法盖过它们
我的指法远非娴熟
造成了不和谐
我的诉说不够深情
无法抵达应该的地方
当她从水中央缓缓升起
披着淡蓝色烟雾
含笑看过来,我羞惭离去
20220508
在西行的高速公路上丨
在西行的高速公路上
我透过深墨色镜片看到夕阳
它从一个山峰上跳起来
藏进另一匹山脊马鬃般的树林后面
那些树瘦削、单薄
像一排腿骨般透风,透着黄金色泽
我想到一个场景:
一队走向劳改营的异议者
营养不良,瘦骨嶙峋
立于绝地,并不像墙头草左右摇摆
“这些树真是硬挺!”
这时绚烂的暮光突然消失,夜色降临
属于我一个人的时刻到了
此夜我注定孤独
此夜我的快乐注定无与伦比
20220503 粱村停车区
把钓竿交给两个小孩帮我钓,准备下河游泳去了。。

漂亮的都柳江头塘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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