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置身于这十方世界,每日流离颠沛的,都是尘来过往的生面孔,看不到前世今生的本来面目,我这微薄的残躯居无定所,黑日白夜遨游在太初鸿蒙之间,穷极八荒,纵横天海。一缕魂魄悠悠荡荡,似青埂峰上的冥灵顽玉,行走之间总有奇想。《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所以我常常梦怀神思,希盼日后能倚仗垂天之翼,雄姿勃发,飞去不知几千万里之地。
这般浑浑噩噩地云游来去,早已经忘却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要去向何方。某一日,也许是见惯世风日下后的心血来潮,亦或是耐不住黄昏时信风吹落的寂寞,我孤身,竟行走至南疆十万大山的一处古寨。这里,到处都是幽静坠落的殷红枫叶、藤蔓古老纠缠不休和奇装异服的土著,浑然一个原始社会。东南方向有石桥飞架黑河之上,桥头外的长街行人如蚁,都目光微微有点呆痴,面无表情,在我身边穿梭来往,靴声橐橐。这番景致,好似避世的桃花源,是无归者聊以寄托的宁乡。
眼前有景,心内无事,逛了大半天古村寨的如封似闭,正悠然行走间,突然有个赤须老汉靠近我,轻声说道:“小子,注意了!看到你身后左边的那个小孩没有?他刚才与你擦身而过,在你后腰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我诧异地看着这个胡子长得象燕赤霞一样的老人,又扭头看看不远处他说的那个孩子,小孩身穿黄褐色小长袍、头戴鸡冠毡帽,双掌合什,眼神若有若无瞟向我。这使我大惑不解:“老人家,那孩子只是个小僧侣,也从不认识他,为什么给我留印记?是什么印记?”
赤须老汉深深看我一眼,象是悲悯一个将死的魂灵,叹息答道:“刚才某家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孩子把一滴新死之人的血,沾到了你的腰背。那滴血里有他们养的性虫,已进入了你体内,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发作”!
“性虫?那是什么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更加惶恐,“况且只是偶尔路过这里,亲友和仇人都没有,一个孤身的游子,为什么有这样的灾厄?”赤须老者悯然叹息:“性虫是一种血蛊,为南疆传承古久的秘法,受蛊者中毒会渐渐失去主识神志不清,魂魄受害为奴,之所以对你下蛊,”老者语气顿了一下,“是因为你身上缺少生人的阳气”!
我惊骇失声:“什么?缺少生人的阳气?这里是难道是阴冥地府吗?”,深呼吸了口气,又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我头皮发麻,直觉得诡异!新死之人的血,性虫,血蛊,这一桩桩怪事,象张开巨口的饕餮,引起我心内极大的不安。
远处人流中的褐衣小孩,冷冷望来,高深莫测,致使我有一种恐慌在心底滋生,于是向赤须老者深深作了一揖:“老先生可有解这个血蛊之法?”老人颇为踌躇沉吟良久,答道:“此血蛊是追魂之用,幸好不是母蛊只是子蛊,所以毒性并不猛烈,以绿豆、梨糕、芝云母各六钱可解。解药分两半,一半以香囊盛之,佩戴身上;另一半须用自身精血为引,混制成丸。但是芝云母太过难寻,你又精血不足”,赤须老人面上露出不忍之色,遂抬手一指偏南方向:“你往前过了石桥,沿东九里有座石庙,庙门匾上刻着深红色的’摆渡’二字,那里住着南羌的祭司,他或许可解你的厄难”,说到这里,老者摇摇头,嘴里喃喃有声:
“云海悠悠,无处弥留。
不灭不生,勘破来路。”
说完大袖飘飘,昂直的身材隐然而去。
这样的际遇让我后背僵直,强压住内心的惊怖,朝身后不远处的小喇嘛看了一眼,挤开人群,向赤须老者所说的方向寻去。暮霭沉沉,古寨长街外开始昏暗不明,枯藤老树掩饰着鬼影游离,盏盏油灯逐一亮起。找到“摆渡”石庙时,天已经黑了,庙门前的两盏气死风灯一动不动,我推门进去,里面是三进的厢房,天井之前,一个身穿麻衣头戴羽冠的五旬壮汉在收拾盏碟。
我上前行了一礼:“打扰大师,请问南羌的祭司在里面吗?在下身遭无妄之灾,来求大师见。”羽冠壮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就是这庙的祭司,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钟老头指点你来的吗?他最近可变得有点多事”。
“钟老头?”我愣一下,接着恍然明白了,“是的,就是那个红胡子老者指点说大师可以解我的厄运”。麻衣祭司收拾好后对我说道:“既然来了就进里面说吧,时间不多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跟祭司进门去,把之前的诡谲遭遇说了一遍,“恳请大师能赐予解药,救一下末路之人于窘境”。祭司皱眉道:“密宗的人?血蛊的解药我找找看吧。钟老头能让你找到这儿来,那是铁了心要救你,他是想通过我的手,好使你躲过镇魂司这个大劫难”。
祭司的话,使我愈加地摸不着头脑。看他翻箱倒屉找了好阵子,终于抬起头说:“没有了,梨糕和绿豆是有,但芝云母就——”。
知道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我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祭司摇摇头:“芝云母并不常见,前段时间盂兰盆会,镇压邪祟时用了不少,以至断供。东胜洲的圣山上是可以找到的,只是时间来不及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该起程了,睡得太久就不容易醒来,走吧!”。
我身子渐渐冰凉,竟没有听清楚祭司话里的意思。此时庙门之外,“吼~”地一声,不知什么野兽在长啸!许多人都呼喊着:“快躲避啊,镇魂司的人来了!”、“阿爷,快跑啊”…门外传来行人奔走呼号的声音,凌乱而惊恐的气息撕裂了古寨短暂的宁静。
祭司匆忙脱下羽冠,朝我喝道:“紧跟着我!快出庙门,别让他们堵住你!”我不及多想,一阵风似的跟着他,冲出摆渡石庙。大街上摊贩争相飞奔逃窜,暗潮涌动。到处人影幢幢狂乱疾走,口中“嗬嗬”大呼:“镇魂司抓人啦,快逃命吧”!
慌猝间,我抓紧祭司的麻衣长袍,随他向东跑去,眼角余光之外,竟看见那个黄褐衣服的小孩——给我下蛊的凶手,还在我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眼露冷笑!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灰尘滚滚,兽蹄声如暴风骤雨一般奔腾,隐约间一具硕大无朋的黑影骑在野兽上,手拿长链,纵跃驰来!
“在那边!”,祭司反手托着我,冲过了十字街,朝南拐去,他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间房屋:“快进去!到里面的石台上,拿到你的本命棺椁,就是盖着红布的那个小盒子,背到身上,再出来与我会合,要快!”。此时我已经思维空白,什么都不会考虑,奋身靠近了那间房子,见门楣上有块黑匾,刻着两个大字:“义庄”,也不及多想,冲了进去。
义庄里面颇为黑暗,两盏油灯左右分立。石台前,灯光摇曳明明灭灭的,仿佛许多只眼睛在暗中观察我这个闯入者。到了近前,果然看到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半尺见方,周围摆放了一口口棺椁,黑亮厚重中透露出滔天的压抑,使我有跪下的冲动,令人骇异!当下顾不得其他的,我快速揭开红布,真是个小木盒,也来不及细看,就拿过来用红布裹好,紧紧缚扎在胸前,不敢耽误转身就离开了。
出来见到祭司,他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露出赞赏的目光,说道:“快走吧,追魂的马上就会过来”,两个人从南门跑出了古寨,迎面一个山坡,黑黝黝的看不到绿意。远处的城门边,三个黑影恶狠狠追来。“还真是阴魂不散!”,祭司吐口唾沫,“走,从东南边的树林穿过去!”
上了坡,天彻底的黑下来,星穹之下,月亮微微发红,照得树林如赭如赤,风过不动,一片人间炼狱景象。祭司仿佛司空见惯,带着我冲下高地,才一接近林子边缘,“呼啦啦”夜鸟惊飞。“林子里有人!”祭司说着拽过我的手,准备掉头,还没有转身,就看到三个高大的黑影,都扛着四四方方的门板,挤压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祭司张嘴在自己食指上咬出个血口,把血指头重重地按在我的眉心,摁出个血印来!他冲我大喝一声:“你快跑!我拦着他们!”和身一撞,正撞在三个巨人的门板上。趁这个缓冲,我斜斜跑出围剿圈,沿树林边的土石路飞奔远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自打祭司的血印摁在我眉心上之后,整个人变得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了!
天色越发朦胧,月光殷红晦暗,也不知远离了古寨多少里路程,饶是如此,可身后总是隐隐传来兽蹄声,追兵还在尾随,我眼前不停闪现那个下蛊小喇嘛的冷冷眼神,就知道还没有甩脱他们,血蛊还在身上,但好像蛊毒也没有发作。难道是自己胸前的这个小棺椁的原因吗?祭司说这是我的本命棺椁,这是什么意思?镇魂司是个什么衙门?为什么要抓人?我脑仁想炸了也想不明白,可是跟祭司失联了,想问一些事也问不成。现在还不能休息,那些阴魂不曾散去,我除了奔跑,别无选择。
天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座城池,有行人两两三三,城中早起的商贾,骡马已经迈开步子,官道旁落叶飘零,显现入秋的萧索。而我,这一整夜都在逃离,没有一刻的休息,但是身体竟然也不疲乏。进了城中,见那些卖早点的摊贩弯腰忙碌着,我毫无饿意,思忖着如何尽快出城,前路茫茫,我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天地虽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喂,你撞到我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然从沉思中醒过来,感觉身子碰到了某个人,冷冰冰硬邦邦的没一丝热气。抬头看去,是个身材高大的菜贩子,正提着一篮菜蔬,站在我身边,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布满血丝,象昨夜天空的红色月亮,他暴怒地盯着我。
“是府司要抓的那个逃犯!”远处不知是谁指着我大喊,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许多人朝我这边看过来,眼睛竟全都是微微发出的红光,象《暮光之城》里的生物腐尸人!
一颗心沉到了深深的海底,惊悚之下,我转身从城墙边闪躲过去,卖菜的大汉双手捞来,捉了个空。当下笨拙的追上,周围十几个双目泛红的游民涌上来围追堵截。我怒恐交加,这些人都疯了吗?镇魂司的抓我就算了,这城中的老百姓与自己彼此不相识,却怎么都象中了邪似的?
来不及多想,转身从城墙根的台阶,拾级而上仓惶逃去,直到上了城墙,向前方漫无目的地狂奔,身后呜啦啦一大帮人穷追不舍。从墙头的雉堞望下去,黑鸦鸦的全是追来的人潮,在最后面的官道尽头,兽蹄声轰轰作响,尘沙飞扬——镇魂司的人赶到了!
此时寅卯相交,天色已亮,我慌乱逃逸之余,终于看清了镇魂司的样貌,一个象张飞般的黑巨汉,胡须根根竖起,状如刀戟,胯下骑的竟是一头金睛黑虎!
我沿着城墙的石板道一路向前,面对不绝之追兵,心内的绝望再也不可抑制。这次,没有了赤须的钟姓老者,也没有舍命的祭司,全凭自己一抹求生的执念,前方就是垛墙的尽头,阻拦了去路,我无法可想,唯有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眼前骇异的事情发生了,脚下的城墙纷纷断裂肢解,无数砖石粉碎落下了城楼,犹如天女散花坠于尘埃。此刻,在我眼前的城墙与大地之间,断裂成一个深邃的宽大峡谷。自己眉心发烫,身体感觉轻飘飘地扶摇直上,飞越无数人群的头顶和房屋,沿左边的钟楼斜斜飞过竹林,把那一群疯子和野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也不知飞行了多久,灰色云朵在身边拂过,凉风忽忽,这种飞翔的快感,我魂牵梦绕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这一刻却无比真实,体会到沁入骨髓的奇妙感受,是不是以前压抑得太久太困窘了呢?有些事情懵然不记得,但情绪密闭在胸腔,却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苍穹之下,开始有零散的民居出现,我降低了高度,朝左边后山的一片竹林飞过去,林间长满各种藤蔓与云杉。我把胸前的小木棺缚紧一些,血蛊暂时还没有发作,镇魂司和施血蛊的小喇嘛还没有追来,体内生机并无流失。只是眉心微微发热,就想起祭司说过的话,要保存好这本命棺椁——不知道他和那个赤须的钟姓老者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遭到镇魂司的拘禁。
天色灰暗,竹林上空有橘黄色亮光在闪烁,象萤火虫于草间跳舞。飞越过去后,眼前景色大变,竟是一片数以千里的开阔地带,远处群山蜿蜒不绝,星辰闪耀天宇,在平原中心,一个巨大的村庄座落其间。几个小孩子在追逐嬉闹,农汉们田间耕耘,一派祥和景象。
我落到地面,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就拦住一名老者:“借问老丈,我从古寨而来,这里是哪处地界?”。老丈身材高大瘦削,双眉斜飞,裤脚高高捥起过膝,诧异地望着我:“你从古寨过来的?那是迷情天,离这里可远得很。”
“迷情天?那是什么意思?”我渐渐感觉不妙。
老者舒展起眉头,声音带着慈悲:“你此时身处三十三天的小世界,古寨就是迷情天,而这里是星原大地,属于离情天,你是魂司追捕的那个逃犯吗?”我骇然望着老丈,不由自主地答“是”。老丈又道:“你眉心是南羌的巫哲祭司点的血印吗?”见我点头,就接着说道:“怪不得你能飞越小周天到这里,巫哲祭司肯救你,看来你还不清楚你自己是什么”,他叹口气:“这里是五行之外的三十三天,兜率天在最高处。你从迷情天进来,迷失了神魂,但是星原没有你的出路,这里对你而言特别危险,离情天只会让你更深、更快地堕入地狱。你要朝南边过去,抵达灭情天的涅城,才可以有一线生机”,说完,老丈又催促一句:“你要快些走,巫哲只能救你一次,剩余的就要靠你自己,星原的暴民马上就要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的村民和孩子都扭过头来看着我,逐渐面露狰狞,目泛红光,白牙齿慢慢变长,抬步向我走来,呈合围之势。老丈指向南边的豁口:“小伙子,还得从那里去寻出口,豁口外也是来路”。
攸忽之间,穹顶的星辰和远处的山脉起褶、变形、移动,如同石子落进平展的湖面,打破一方宁静,朝我压迫而来。看来这里也不是伫留之地,无奈下转身往南飞去。豁口外面,一堵高耸入云的门楼挡住去路,我深吸一口气,朝门楼顶端飞越而过,回头瞥见身后的天空中,一张无边无际的蛛网正围剿而来。
寻觅的路途艰辛而遥远,每一次从日升到日落,不知又飞行了几万里,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了城墙和铺满石板的长街,象极了迷情天的古寨,但又有所不同,这里应该就是星原老者所提到的涅城了。城中的行人并不贩卖货物,只是提着灯笼来回游走,也许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不知道来自哪里和去向何方,迷失在那个满是污染和垃圾的旧世界,等待某个重生的时机。
我落到地面,避开石板大街的人流,径直向前方冲去,不知行了多少里路程,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尽头拦住了去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一怔,接着大喜过望,正是起初遇见的钟姓赤须老者!
老者的身边,有个孩子在推铁环玩,模糊记忆里自己好似也曾玩过的。老者和蔼地看着我说:“你能来到这里,就是结了善缘,殊为不易。但是不能再往前行了,你走错了方向,要牢记,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他眉毛微微抖动,“要寻归路,须从来时之路,打破虚空樊笼才能了结归宿。”
我恍然间如梦似醒,微笑着朝老者深深一揖,转身反向奔跑朝来路回去。只是此刻,前方路上忽然迷雾四起,快要看不清路途了。但我内心既已认定方向,就再不迟疑,足下奔走如风奋力前行。眉心的炽热渐已冷却,巫哲祭司的那道殷红血印,风干成片,慢慢散入风中,脚步开始沉重,脑海里以前的记忆却于此时,一点一滴在恢复:父母的、家庭的、孩子的、我的、货车的……面对这不期而至的记忆,我骇然惊呆,终于明白自己是什么了!同时脚下突然踏空,一失足从路面的断层处跌落下去!胸前的小棺椁露出一角滑了出来,脱离了束缚,与飘飞的红布,一同荡荡悠悠,遗失于冥冥虚空中不知所踪。
而此时,眼前狂风扑面,景物模糊不清,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周围轰轰作响,有如雷电贯耳而来!可喜的是,前方有亮光一点点地闪现迎来,指引着我,渐渐如一轮蒙纱的白日,虽然看不分明,却越来越明亮。于是我竭力怒睁双目,想破开这无边的结界,可是神思倦怠得没有一丝活力,即将陷入沉睡。情急之下我不由地手舞足动,奋力呼号起来!自觉这声音高亢嘹亮,足可以穿云裂石,想着这是余生的最后一搏,失去了也没有遗憾,但身子却慢慢沉沦,痛心疾首那些无可挽回的一幕幕往事,大脑开始逐渐模糊,再次失去记忆,象在奈何桥头喝下了孟婆汤。失忆到最后一秒,耳鼓中却仿佛隐隐听到欢笑狂喜之声传来:“好了!好了!终于生下来了!哭声这么响,是个男孩!菩萨保佑!”
终于是尘埃落定斗转星移,旧事再不可得知,周围无边一切都归于沉静,消除了百孽,从懵懂睁开双眼开始,到蹒跚爬动牙牙学语,太阳一日日从东方升起,周而复始。直至多年以后,看到那一首诗:
梦寐声犹寂,偃然尽我思。
胡为哀乐事,辄复随萍荠。
我舞兵凌乱,罹祸自相依。
还将一睡语,解我世间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