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是一种公开的隐藏
黄树生 博士
一
夫诗者,天地自然之音也。诗,是文学中的文学,古今中外亦然。
从小,我爱诗,我读诗,因为那精炼的文字,因为那节奏的韵律,因为那如画的意境。特别是唐宋诗词,更是诗歌中的诗歌,我的最爱,我的醉爱。
关于中国文学史上唐诗和宋词这两个专有名词,我非常欣赏莫砺锋的观点,应该用“唐宋诗词”这个文学名词,而不是分列的“唐诗”和“宋词”,来概括这一时期的中华优秀文化遗产。无论哪一种文体,都应该兼重唐宋。因为,唐诗固然是中华古典诗歌的巅峰,但宋诗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巨大存在;我们承认,词至南宋“极其工、极其变”,但晚唐五代就已经出现了伟大的词人和上乘的作品。
小说诉说,诗却隐藏。有别于小说的故事,诗的隐藏,不是不说,而是一种公开的隐藏,一种带点有意思的挑逗。诗告诉人家:我这里藏着特别的东西,我是这样藏那样藏,藏来藏去后您勉强可以看到这一角那一角的暗示,或模糊轮廓的外形,然而真正的是什么,我死也不会讲明。
诗,从我心底里,吟出对文学的需求,牵起我对未来的憧憬。人生的路,走走停停,不与百花争艳,听花开的声音,伴着恬淡的心绪,温润每一天。心,便是诗的引领,看过风月交替,赏过浓淡事味。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关于心的故事,欲说与谁听?诗,可以用心灵之剪,在人生之路上裁出叶绿的枝头。于是,我悄悄地写诗,有的认真地誊录入编,有的随性权且当作书签,宣泄一些不宜清晰表白的情感。然而,我的诗或词本质上就是我的一种日记别裁,一种情绪别录。这些文字一旦问世,便是是一种公开的隐藏。
二
半生坎坷,多舛命运。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祸福相倚,否极泰来,失去是拥有的开始,悲苦是幸福的开始。向司马迁和谈迁学习,我亦具有厄运打不垮的信念和毅力,自勉是一竿雪压不折的修竹。在寒冷的日子里,心依暖阳,静候花开。行善积德,做好自己,心依温暖,生活就是一张多彩的篇章。
昔日经历是悲切的苦难吗?不,是灵光(epiphany)的流萤。我的心,从此不想再隐藏,要像火山迸发一样,持续千年,重造一个新的世界。人生,总要行不同的路,看不同的风景,与一朵小花邂逅,或者与一只蝶不期而遇,皆是缘分。
古人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我创作过中小学校歌,发表过中外文新诗,也翻译过英格兰商籁体诗(Sonnet)和西方自由诗,还翻译过日本的和歌与俳句。然而,中华格律诗或许最适切然而更达意。
诗言志,诗也缘情。花开花落,真水无香,让阳光洒落在心的湖畔。低眉,品茗,浅笑,因为等待,或许有一天会恰逢花开。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我注册了一个网名“湖畔阳光”。博士毕业后,我重新择业,开辟“湖畔阳光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wuxitree),并在蠡湖之滨扎根置业,就是缘于诗意栖居的追求。
“做一个不满足的人,要比做一个满足的猪好,”英国哲学家约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说,“做一个不满足的苏格拉底,要比做一个满足的傻瓜好。”每个人的天性里都有一个不满足的苏格拉底。安静是一种心境,是一种心思的修养,也是一种创造的前奏。潜心读书,用心写作,绝不意味着甘于平淡、惯于平庸。不安分,则是一种创造的欲望、突围的渴求,是一种汇集的激情、想象与创新冲动。安静是为了创造和突破,不安分是为寻求新的安静。
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Augeuste Rodin)有一句名言:“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时常在琐碎的生活片段里、在冗杂的工作余暇中,发现生活中每一个轻微的美好,捕捉诗意涌现的瞬间。在壮大、巨大的陌生事物中看见自己;在自然、细微的亲切情境中感动自己。
然而,这种诗的灵光并不总是玫瑰色的浪漫,有时如春天里浅浅嫩嫩的小草,有时如大江大海中拍岸惊涛,有时是深邃到看不见底的黑亮颜色,甚至是完全没有彩度、无法形容的灰晦。我有一个信念,世界上没有无可阻挡的纯粹黑暗。即便在黑夜或噩梦中,我还看过纯然透明,比如物理的光还要纯净、还要轻盈,但又绝对不是空无的诗的灵光。

三
认识自己,做一个有灵魂的人,一个快活的人。诗之所以存在,之所以开始诗的寻旅,正是因为生活当中有太多的讯息与感觉,无法用一般的方式记录、留存。诗具有一种特殊的,既存在有不存在的形式意义,只有当其他形式都无效、都无能为力时,我们才乞灵于诗。
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我将所有的念,在蓝天白云下舒展,以单纯的写意,将美好镌刻。每一首诗词,虽则是偶尔的一种消遣,然而无不隐藏着一个触摸心灵的故事,或相思,或旅行,或怀古,或悼亡。
听风吟起,守住一颗宁静的心,不染悲伤。烟雨红尘中,假日里我时常伫立蠡湖之畔,唯愿得一夕宁静,泛舟九曲流觞,阅读千年诗文,看日出碧波,春来蓝滢,心无尘杂,一怀空明。
不去计较,得与失,人生本就有舍有得;不必在意,白与黑,生活本就有酸有甜。回眸,一个微笑,一次遇见,一段记忆,都如一池春水,流转生香。这种情愫,是一种心灵深处的神秘,只能出现在诗中。“在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有某种隐秘的东西,我断然相信某种晦涩的东西,其意义是密封的、隐藏的”,而要表现这种隐藏、晦涩的东西,就不能不用晦涩、隐秘的象征和暗示。只有这样,才能“一点一点地把对象暗示出来,用以表现一种心灵状态”。

往事如烟,悠远了多少故事铭记,又滋生了多少人间温暖,去岁残荷尚在,今年新花又开。我追求“纯粹的诗歌”(pure poetry),重构如梦的生命意境,寻觅比现实更纯净、更鲜活、更不朽的宇宙。
我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我在吟诗作词中,缓解琐事带来的压力,抚平生活中的创伤。
心在,诗在;你在,我在。
四
年华,就在轮回中逐渐成熟;心境,就在辗转中滋长着清宁。将这些微不足道的记忆吐露在纸上,我却意识到完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行动……
一日诗吟,一世诗人。得失之间,比诗更让我热爱的,是生活。
唐宋先贤的诗词,给我文学营养,点亮诗的灵光。也许,生活的苦难或小确幸,可以使我重赋新词回答自己日复一日的质询与探索;或者,就在努力尝试体认生命的本质之余,我自甘于另一种形式的、心灵的淡泊,承认并安于生活即是诗的真理。
诗歌如同爱情一样,是一种激情。美好在未来,伊人在远方。诗人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以自己的时间行走着自己,毕生在寻找灵犀的知己。
诗,是公开的隐藏。诗,无达诂。
但愿朋友们在这2000多篇习作中,找到一二首自己喜欢的诗词,读懂其中的故事或情感。凡文字,犹如镜子,可以照见一个人走过的道路。
谢谢阅读,分享我的心路历程!
作者 黄树生
黄树生,博士,英国访问学者,江苏省无锡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多所中国名牌大学兼职教授、研究生导师,教育部国培专家,江苏省诗词协会常务理事,无锡市诗词协会副会长兼碧山吟社副社长。
主要专著有《新课程背景下的课堂教学设计》、《民国无锡教育史》、《湖畔集——黄树生诗词联选》、《梵韵——佛教文化巡礼》(中英文双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