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歪哥名如其人:长得简直就是歪瓜裂枣,一身皮肤黑不溜秋,一双眼睛大小不一,一笑起来,露出里面的牙齿更是不堪入目,龅出的门牙一边,几颗又黄又黑的牙齿东倒西歪,另一边干脆缺了一大片,像个黑洞一样的深不可测,头上像一片酸碱地一样,寸草不生,歪哥走路自带节奏,左摇右晃,既像在跳忠字舞,又像在赶牲口。
歪哥相貌丑陋,十岁不到,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丢下他,下堂给别人当母亲去了。从此,歪哥吃上了“百家饭”,整天东游西荡,悠哉游哉。哪个家里不幸死了人,别人悲伤,他高兴,因为他又可以好酒好肉蹭几天光阴了。
人不可貌相!歪哥自小没人疼,但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即使大热天,大汗淋漓,也是长裤棉袄,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受了一点风寒。
俗话说“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另一扇窗。歪哥也不例外,别看他歪脖扭颈,身段却很灵巧,手翘兰花指,口唱丧鼓调,一招一式,一腔一板,像模像样,无师自通。每当有开路的道士先生准备为亡人做法事时,他便混迹其中,帮人拿家什,替人挂轴帐,那些师傅们也都随他所便,任其所然。师傅们做法事时,他便抢一小锣,跟别人一起一落,步调一致,从来没有乱章法。到了穿花的环节,师傅们一个个你来我往,生龙活虎,累得气喘吁吁,而他穿插其间,一会儿跟着走猫步,一会儿又迈八字腿,轻巧自如,气定神闲,惹得人们哈哈大笑,人们越笑,他演得越带劲,虽然锣鼓早就停了,师傅们早就结束了,但他随着人们的欢呼声,逾演逾烈,出尽风头,赚足眼球。
也许是长期的跟着师傅们耳濡目染的缘故,歪哥不但会跟着做法事,他还会自做道具——道士先生用的幡条。只见他找来一根竹棍,上端用刀辟开,然后用绳子分成三份,捆扎好,上面用橡皮筋圈几个硬币,用剪刀剪一个像风筝一样的纸条粘在上面,没事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唱主角,拿着幡条,哼哼唧唧,进入高潮的时间,他便龙腾虎跃,上下翻飞……
突然有一天,几十里外的村子来了几个人,说是那边死了个人,要把歪哥接去喝酒,歪哥受宠若惊,以为遇到了骗子,死活不肯随行,后来有乡邻们帮着出主意,只说是那边缺少道士先生,要他去帮着做法事,听说是去做法事,歪哥这才来了兴趣,拿了自己的幡条,跳上车子,随人而往。
到了丧东家,人们像看稀奇一样的,围拢过来,对着他叽叽咕咕、指指点点,他全然顾不了这些,连忙拿起自己的幡条,加入了道士先生的队伍,随着唱腔,踩着鼓点,围着棺材左三圈右三圈的摇晃……
歪哥的表演渐入佳境,这时候知宾先生突然跑出来,把他拉到一边,把一个白孝帽套在他的头上,对他说:“这个死人是你的母亲,你快给他跪下作揖。”
听了知宾先生的一番话,歪哥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愣了一下,随即拉下头上的白孝帽,连同那根他视若命根的幡条一起狠狠地朝棺材砸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以后的日子里,歪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见道士先生就躲,听见锣鼓家什就消,整天沉默寡言,牵着一只流浪狗,走东家,窜西家,过着属于他自己的光阴。
谢康平,湖北监利人,开小超市,爱好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