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午佳节,妻子特地上街买了排骨、鸡子等以示庆贺。做饭的时候,我屁颠屁颠的跑去帮忙杀鸡子,剁骨头,三下五除二,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把鸡子杀好了,骨头剁成了一节一节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妻子笑着对我说,你郎八百年不到厨房帮忙,今天帮了一次忙,却把菜刀给剁的缺缺洼洼了。
我接过菜刀一看,刀刃上确实有的地方缺了,有的地方又卷了,看来已经报废了。
妻子心疼的说,如果现在还有戗刀磨剪的,兴许还有救……
于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大概还没有十年的光景吧,一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一身蓝色的工作服,既是外套,又是抹布,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几根斑驳的胡须,尽显了满脸的沧桑。老人肩扛着一条脏兮兮的长板凳,一边慢悠悠地游走,一边拖着长长的腔调,吆喝着:“戗菜刀啰——磨剪子——”
老人每次走到我们店子的对门,都要坐下来停留一会儿,因为对门有几家开餐馆的,每隔一段时间,老人来到这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生意。
于是,我也就有更多的机会观看老人磨刀的过程了。
先说说老人的板凳吧。这条板凳与普通的大板凳没有什么区别,板凳的上面镶嵌着一块磨刀石,旁边挂着一个砂轮机,中间别着个铁铲子,一个盛水的大瓶子,用来磨刀时给石头润水,板凳的另一头,挂着一个旧帆布袋,里面装有小锤子,老虎钳子,錾子等戗刀磨剪的一些工具。
磨刀的时候,老人像骑马一样的骑在长板凳上,双手握着菜刀,埋着头,躬着身,使劲的在油石上磨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其间偶尔用布条醮些水,润在上面,老人说这是起降温的作用,磨刀的时候,刀在油石上会产生些砂浆,那些砂浆顺着流水有的流到板凳上,有的粘在老人的身上,老人哪里顾得了这些,直累得满头大汗,磨完了这面换一面再磨,直磨得刀刃面闪闪发光 ,然后再冲洗干净,再用手在刀刃上来回的触摸,感知刀刃是否达到理想的状态,最后还要检查刀柄是否有松动,如果松了,还要掏出铁钉铁锤,把它钉紧。
像这样的活儿,只是老人工作中最常态的、最普通的活儿。有时候老人也会遇到一些刀口又锈又钝,又缺又卷的、简直不能再用了的刀儿。
我曾亲眼见证了这样的一把废刀在老人的手上起死回生的整个过程:老人先把整个刀身固定长凳子上,然后用一把“丁”字形的钢铲子,戗去菜刀表面的锈迹,再重点戗去刀刃面的缺口、卷口,那些锈钢破铁,在老人的手上完全就是削铁如泥,铁屑拌着锈迹纷纷飘散开来,不大一会儿,一把锃亮闪光的菜刀初露锋芒,老人再将它翻个身,对另一面也如法炮制,手法娴熟如初。
刀口显露出来了,后面的步骤就是精推细磨,不大一会儿,那把锈迹斑斑的已经被打入死牢的废刀,经过磨刀老人的一番打磨,重获新生,以脱胎换骨的面貌又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
经过几个小时的劳作,老人早已累得腰酸背痛,洗净板凳正要离开,忽然板凳底下“磨刀王”三个大字,闯入我的眼帘,我用手指了指那几个字,调侃地问老人:“磨刀王,这个王字可不是随便敢称的,你这么自信,信您磨刀王这个称呼是谁给您封的?是经过投票选举?还是经过大会表决?”
老人见我如此发问,干脆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口碑!电视上不是经常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吗?俗话说,顾客就是上帝!我们戗刀磨剪的,干的是技术活,吃的是良心饭,别看我们每天这么磨磨戗戗,里面也还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的,我磨的刀剪,经久耐用,不伤钢火,整旧如新,而且价格公道,既方便了别人,又充实了自己,我们做生意,求的就是信誉,讲的就是质量,顾客找我们磨刀剪,有了第一次,绝对就还有下一次,他们还会替我做宣传,打广告,所以“磨刀王”这三个字,不是吹牛皮,它是时刻提醒我,要踏踏实实做事,真真正正做人……”
真是“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想不到一位如此质朴的老人,能够说出如此深刻的道理!
可惜的是,好多年都没有再见到磨刀老人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那悠扬的吆喝声,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健在,不过,时光不老,老人于我的每一次回味,都有一份安暖!
谢康平,湖北监利人,开小超市,文学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