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洪洋 朗诵:赵霞
编辑:杨建松

如果从上医学院算起,我从医已44年了。44年来有很多值得我回忆的事情在我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迹。记得23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刚看完新闻联播,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这个点的电话,可能是科室有急事了,我拿起电话,对方是医院院长。他用急促的声音说:“市区发生案件,马上有几名伤员送来,你赶紧组织科室人力准备抢救,你立刻赶到手术室!”我放下电话,深感事情重大,披衣向医院急匆匆走去。
医院外科楼外气氛紧张,很多警车闪烁着红灯。手术室的休息间里院领导和市公安局领导正在交谈中。院长见我到了,马上走过来说,有名年轻民警头部中了枪,伤势十分严重你快过去抢救吧,公安局领导围拢来紧握我的手说:“教授,全拜托你了,一定要把人救过来呀!”他们的眼圈都是红的。我不知怎么回答好,只说:“我会尽力的。”
走进手术室,主治医生简要向我汇报了伤情。歹徒开枪的地方距离伤者很近,子弹从头一侧射进,从另一侧穿出,是贯通伤,因子弹的旋转作用和高温,受伤程度严重,内有碎骨片并伴较大血肿。患者呈昏迷状态,左瞳散大。情势十分危急,必须争分夺秒,马上手术。手术重点是清创,清除子弹带进的碎骨片,毛发还有破碎的脑组织和血肿,并行去骨瓣减压。

两个半小时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患者的瞳孔恢复正常。当我走到手术室门外的家属等候区,哗的一下,很多身穿警服的民警围了过来,那期待的目光至今让我不能忘怀。两位民警搀扶着受伤民警的母亲走近我,还没靠近就以哭腔喊着:“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这么年轻,我不能没有他呀!”我赶紧告诉她:“您别急,手术是成功的,目前您儿子生命体征都还稳定,今后情况尚需观察并看其恢复情况。”母亲听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可能是之前听到儿子出了事,心情一直是紧张状况,现在听到命救回来了,心情陡然一放松,悲痛的情绪一下释放出来了,她边哭边给我用手作辑表示感谢。旁边的警察们脸上都挂着泪。
手术结束,已是半夜。伤者母亲和警员们那期待的眼神一直浮现在眼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晚上我决定住在监护室值班室。在病房走道上碰到两名警察,是晚上在这里看护伤者的,其中一位走到我面前自我介绍是巡警大队的教导员,姓项。我看他们二位都挺疲惫的,就请到我办公室喝口茶。项教导员35岁,还是单身。身体一看就很健壮。我问他:“岁数不小了,怎么不成个家?”他笑笑回答“确实也想成个家,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可工作太忙,也没机会与姑娘们接触,队里还有这么些年轻人,都是独生子女,巡警大队工作性质危险,我都得管着,既要维持好社会治安,又要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和牺牲,我这教导员得对他们的父母和亲属负责,压力大呀。这不,今天受伤的民警才二十出头,都怪我没安排好,他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旁边的民警说:“教导员,这不能怪你,歹徒受过特殊训练,防不胜防啊,况且,你每天都在为工作和同志们操心,今天你父母不舒服,打你那么多电话你都顾不上回去,晚上又跟大队长要求在这里守夜,队里兄弟们都挺敬佩您的,您就别自责了。”“哦,您父母身体不好,那无论如何你得回去看看。”我说。“不行啊!此案重大,明天还有重要任务,父母的病暂时缓缓再看吧,好像就是母亲手脚有一边发麻。”我看着教导员那发愁的面容,心里升起敬佩的情感,他们为了人民的平安,竟连带自己母亲看个病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我心里忽地涌出一股热流,我说:“你把家地址告诉我,我明天去看看你母亲。”项教导员没会过神:“您要去看我母亲,不,不,不,您工作这么忙,又是大教授,怎么敢劳您的驾。”“就这么定了。”我说着,双手紧紧地握了下项教导员的手。

第二天下午下了班,天下着大雨。我搭乘公交去项教导员家。路过一十字路口,看到交警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冒雨指挥着过往车辆,心中感叹到,我们的交警不管严冬酷暑,雨雪刮风都在这个岗位忠于职守,勤勤恳恳,也不知吸入了多少烟尘尾气,都是为了老百姓呀。我不自主地给交警行了个礼。
项教导员的父亲早在门口等着我,一进家就又是倒茶,又是端上水果让我吃。我打量这间屋是个旧房,墙壁上贴着旧报纸,中间扯上一布帘将房间隔成两部分,老人两口住里间,外面放的这张床就是项教导员的了,门口走廊是烧火做饭的地方,那墙都熏的黑黑的还带着油迹。
我问了项教导员母亲的病情,又仔细做了体格检查,初步诊断婆婆患有颈椎病及脑供血不足。我给爹爹写了药方,建议婆婆做个核磁检查,可两位老人一听做核磁的价格直咋舌,我看出来了,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爹爹说:“不用担心,最近我们医院进了新核磁,有免费试机检查的机会,到时我通知你们。”看完了病,我告别两位老人准备走,爹爹从口袋里掏出一信封说:“教授,这是您的出诊费,您别嫌少。”我赶忙推开爹爹的手说:“这怎么行,我是您儿子的朋友,不是来出诊的,您儿子忙着大事,我帮他来看看您二老。”爹爹有些激动,见我要走,他说“哎,儿子交待我们要给出诊费,您不收,现在正是饭点,我们也准备了粗茶淡饭,既然您是我儿子的朋友,您可别嫌弃,外面雨下得正大,无论如何,您得吃了饭再走。”看着门外的大雨,又看看两位老人那质朴的挽留我吃饭的目光,只能留下了。
爹爹十分高兴地端上了饭菜,还拿了瓶酒出来。昨晚忙了一晚,白天又做了两台手术,身体还真有些乏了,也就真和爹爹一杯一杯喝了起来。爹爹的话也多了起来。“说是养儿防老,可我们这儿子,指望不上啊,都在一城中,他可从来没在家呆过一整天的,平时,家里需要力气活的,难找到他,家里对他就像是旅馆,半夜里跑回来,一大早你就不见他人影了,刚刚吃着饭,一个电话拔腿就走。”说到这,爹爹叹了口气。望着爹爹脸上深深的皱纹,我说:“您不能埋怨您儿子,您看,您儿子多有出息,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教导员了,带着一群生龙活虎的年青人,他照顾家是少了些,可他们照顾着武汉人民的正常生活,我们今天能幸福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全靠您儿子他们呀,我们都真心感谢他们呢。再说,您儿子挺惦记着你们二老呢,这不,就是他让我来看望你们的。”听完我的话,爹爹和婆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爹爹又给我干了两小杯说:“教授,您这话,我听了真高兴,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个道理我懂,儿子能为武汉市民做点事,我这家里难点也能想得开。只是他的工作危险大,我们就这么个独儿子,到现在他连谈个对像的时间都没有,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您说我们这老俩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爹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黑红的脸上老泪纵横,我的眼也感觉有泪珠在打转。他用袖子抹去泪,继续说道:“我们这整天也为儿子提心吊胆的,听说发了劫案就急着给他打电话,他队里有队员重伤,虽说不是我们的儿子,但同样心里那个难受啊!可以想象那个受伤队员的父母是多么伤心啊!”爹爹说完这话,不再作声了,我和爹爹也不再碰杯了,各自闷闷的喝着酒,我抬头看见爹爹的泪水滴进了酒杯中,他脖子一仰,把带着泪的酒一口呑了下去。
从教导员家中走出来,外面的雨还下着,走过几个路口都能见到值勤的警车闪着红灯。人民的警察日夜肩负着保卫人民安全,为老百姓服务的重任,有时甚至要献出生命,他们的家属至亲同样在负重和负痛前行 ,心里油然升出一股敬意。我停下脚步,面对警车,心中默默道,人民警察,我向您致敬!


作者:赵洪洋 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协和医院二级教授、主任医师、硕,博士导师、德国萨尔州立大学带薪教授。湖北省神经外科学会主任委员、湖北省第一届神经外科医师协会主任委员、湖北省脑血管病防治协会副会长。近两年在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及朗诵作品6篇,获得2020全国抗疫征文“逆风奔跑的人”一等奖。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江日报、武汉春秋杂志、今日头条、湖北朗诵艺术家公众平台、都市头条、北京天合朗诵艺术团平台发表文学作品十余篇。参编两部抗疫诗文集。

朗诵赵霞 全国公安文联朗诵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湖北公安文联朗诵协会副主席、武汉公安文联朗诵协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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