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尧臣《得福州蔡君谟密学书并茶》诗

网友无以为名问：请教钟先生，梅尧臣《得福州蔡君谟密学书并茶》一诗中“刮青茗笼藤缠封”与“丹砂铁颗攒芙蓉”应当如何理解？“韩子饭韲居辟雍”中的“韩子”指谁？还有诗歌开头“薛老大字留山峰”的薛老是否即是欧阳修第二任岳父薛奎？薛奎曾任蔡襄家乡莆田县县令。谢谢！

哪些“不可辞”呢？

比如政治上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大文豪欧阳修。欧阳修撰《集古录》，成书后将自序寄给蔡襄，请其书写。蔡襄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下来。

又比如仁宗皇帝御笔为他的亲娘舅陇西郡王李用和撰写的碑文，命蔡襄书写，蔡襄也没有推辞。为什么不推辞？说来话长，先得从仁宗的生母李宸妃说起。

据宋代众多文献及《宋史》卷二四二《后妃传》上记载，李宸妃少年丧父，孤苦无依，后来进宫，给宋真宗所宠刘美人当侍女。刘美人无子，真宗以宸妃侍寝，生下了仁宗，却作为刘美人的儿子，由刘抚养。刘美人后来当上了皇后。真宗驾崩，仁宗即位时年纪还小，刘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李宸妃被打发去为真宗守陵，四十六岁时病死。宫里人人畏惧刘太后，没人敢把真相告诉仁宗。因此刘太后在世期间，仁宗一直到二十四岁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李宸妃。这件事，在后来的元杂剧和明清小说里，被“狗血”成了“狸猫换太子”，而真实的历史应是真宗与刘美人“借腹生子”。刘虽然不像戏剧、小说里那样心狠手辣，但对李宸妃的确“不仁义”，李宸妃的“宸妃”封号，还是她临咽气前，才“开恩”赏给她的。当时刘太后还打算按一般宫女的规格给她治丧，宰相吕夷简对她说：“您如不考虑刘家的安危，为臣就不多说了；如果还考虑刘家的安危，那么宸妃的丧礼应当从厚。”刘太后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于是便照吕夷简说的做了。宸妃去世后一年，太后也死了，仁宗亲政。燕王赵元俨（太宗第八子，真宗之弟，仁宗之叔，戏剧小说中赫赫有名的“八贤王”）告诉仁宗，李宸妃是他的生母，死于非命。仁宗听后放声痛哭，亲往寄放宸妃灵柩的寺院祭告。打开棺材，只见里面铺满了水银，因而宸妃的尸身保存完好，玉色如生，且穿着皇太后的服装。仁宗这才消释了对刘太后的怀疑。最终，李宸妃被追封为皇太后，陪葬在真宗的永定陵。

李用和是李宸妃唯一的弟弟，少年丧父家贫，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宸妃进宫后，他在京城的一家纸钱铺打工。刘皇后占了李宸妃的亲生儿子，真宗死后又打发她去守陵，自觉理亏，于是便派人在民间找到了宸妃的弟弟用和，给他安排了一个低级武官的职位，作为对宸妃的安抚。仁宗亲政后得知宸妃是自己的生母时，宸妃已死，不能尽孝，于是便将对母亲的亏欠，加倍偿还给了这唯一的亲娘舅。十多年中，不断委以要职，加官进爵，直至名列将相，位极人臣。死后，更追赠陇西郡王。

在中国历史上，“外戚”们往往骄奢淫逸，横行不法，名声一般都不大好。而这位“李国舅”却是个例外。他起自寒苦，骤贵之后，仍能保持俭朴本色。他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不但不收受贿赂，甚且在各地担任高级军事指挥官时，连按惯例可归主官私有的“公使钱”（公用交际费）也分文不留，统统用作军费。他不置资产，到死都没有私人住宅。他为人低调，待人宽厚，不结党营私，能约束亲属子女遵纪守法。他的种种美德，赢得了时人的赞誉，被称为“外戚之贤者”。这些，宋·宋祁《景文集》卷五八《李郡王墓志铭》、卷六一《李郡王行状》，王称《东都事略》卷一一九《外戚传》，以及宋人的其他各种文献中都有较详尽的记载。

要之，蔡襄以书写他的碑文为“不可辞”，主要是敬重他的“人品”，至于碑文出自仁宗御制，倒在其次。

有意思的是，蔡襄《端明集》卷二六留有一篇《辞李璋润笔札子》：“臣奉敕书陇西郡王李用和碑石了毕，近李璋送到书一封，载上件物，与臣充润笔。臣伏念陛下追母后之勤劳，伸元舅之德美，睿藻辉乎河汉，宸章贲于鸾龙。臣学艺不工，朝选猥及，名列坚珉之末，荣幸居多。利兼实篚之来，惶悚无措。所有李璋事例，不敢收受。取进止。”

李璋，即李用和的长子，当时是皇帝近卫军的高级指挥官。李璋感谢蔡襄为亡父书写碑文，按惯例送上了“润笔”。于是蔡襄写了这通文书，上呈仁宗。

当日上呈仁宗的“原生态”的札子，“润笔”的具体物件应是明细一一开列的。收入文集时，省略了，只以“载上件物”四字概括。到底送的是些什么宝贝？我们的好奇心今已无从得到满足了。

仁宗是怎么答复的？不知道。按常理推测，应是命蔡襄照收不误。

蔡襄到底有没有收呢？也不知道。但其《端明集》里不见有《再辞李璋润笔札子》，想来是“哂纳”了。毕竟付出了辛劳，这是他应得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