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失的小人书
单德强
应好友相邀去沈阳做客。中午吃饭的酒店在鲁园古玩一条街。街道两旁摆满品类齐全的古玩。说是古玩不如说是文玩更贴切些。我是好事者，也是文玩爱好者，遇到这类市场不溜达溜达心里都不舒服。推迟了吃饭的时间，朋友及同行者心不甘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地跟在我后面。我自然是乐此不疲。呦！小人书！这可是久违的好东西。小人书是我们这代人童年时期的宝贝，勾起了我深深的回忆。
我家后院隔趟街的李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们中间是最有权威的，我们都怕他，但都必须得围着他屁股后面转。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奶奶给他叫“人种”。可想而知，“人种”的地位有多高了。他有两纸箱子小人书！把我们羡慕得不得了。羡慕也白羡慕，我们的父母不可能给我们买小人书。我们屯近百个小孩都得百般讨好他，他说让谁去他家谁就像要被皇上宠幸的妃子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比李四小四岁，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削一顾的小崽子。像我这样的孩子有八九个。每天我们都守候在李四家的大门口，希望他能“皇恩浩荡”一把。可惜的是李四根本不理我们，有时嫌我们在他家门口吵闹声大了还会遭来他一顿谩骂，而后就是用土块掴我们。我们遭到这样的礼遇才不得不悻悻地三步一回头地走了。那时孩子多不受大人们待见。孩子们一大早就被家长赶出来，十个八个孩子一群，山上、树林、河边、废弃的生产队队部和青年点都是我们的乐园。不受待见的我们能进入“人种”家在屋里趴在炕上看半天小人书是件超级享受的事。
小人书是我们童年时代的奢适品。让大人买一本小人书，孩子得闹几次，还得挨几次骂甚至还得挨顿打才能得到一本。我们那时候没皮没脸，大人们经常骂我们属猪的——记吃不记打。骂也行打也行，我们目的达到了比啥都强。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书啊、本啊、笔啊的。我的第一本小人书是因为我生病得来的。那年我好像是五六岁，身上有好几处生疮了，不能穿衣服，每天赤裸裸的，身上盖着一个破被单。平时哥哥姐姐上学，周天又都被赶到外面去玩，家里就剩我自己。一没玩具二没电视三没手机，对于一个好动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比住监狱还难受。为了帮我打发无聊的时间，母亲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书名《过山虎》。书中讲的是一个游击队的故事。我只能记这么多了。这本小人书九分钱，那还让哑巴老爷把母亲数落了一大顿。哑巴老爷比手画脚说的意思是这九分钱再添一分钱能买半包火柴够用半年的。还说母亲惯孩子会把孩子惯坏的。当时我特别恨哑巴老爷。
我的二、三、四、五本连环画是当老师的老姑送的。那是在我二年级的时候，老姑给我带回四本《好孩子画报》，把我乐得呦，吃饭时把画报放在腿上，睡觉时把画报压在枕头底下，手时不时地摸摸画报。家里人说我魔怔了。画报上的内容我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画报上的文字少得可怜，每看一次我都要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我一边看画报上的图片一边叨叨咕咕，哥哥总骂我是在胡说八道。哥哥骂我，我就骂他是大笨蛋，啥也不懂。二年级的我见识虽然不多，但是我能借题发挥，每天午休时间我就绘声绘色的把画报里的故事通过我的胡编乱造讲给同学们听。同学们听得有滋有味，都给我叫故事大王。那种受人瞩目的感觉真爽。我也真真正正体会到知识的可贵。我就开始动心思怎么才能拥有更多的小人书。
二姐是我家的勤快人，也是我们姐四个里的大款。她生财有道——养兔子，最多的时候二姐养了四五十只兔子。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主动给二姐打工。春天去大地里挖野菜，夏天采槐树叶子和槐树花，秋天去田地拾萝卜缨子和落白菜，冬天就把高粱杆和玉米杆上的叶子薅下来。兔子的繁殖能力强，三十天左右就能产一窝兔崽。每个母兔下一窝崽我就能得到一个。卖兔子买小人书。慢慢的我的小人书多了起来。我的第一套小人书就是《隋唐演义》，接下来就是《西游记》、《水浒传》、《聊斋志异系列连环画》。我视书如命，小人书从不外借。每到寒暑假我都把小人书藏起来。我有四个大葫芦，用小锯锯下顶头再把里面掏空，我就把小人书藏在那里面再盖上盖，不仔细看就是个完好的葫芦。这么做我是怕我那不知道深浅的表弟把我的小人书弄坏弄脏。最坏的是母亲，她总是偷偷地把我的小人书拿给表弟看。因为这事我没少和表弟打架。哥哥姐姐们都说我是小气鬼，为了我心爱的小人书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收藏书的类型越来越多了。后来就不买小人书了。我让二百多本小人书睡在木箱子里。我把小说、诗集、散文、文史类的书摆放在书架上。在我二十岁那年，我整理一下小人书。当我打开木箱时我傻眼了。满满的一箱子小人书不翼而飞。我大发雷霆，朝母亲大喊大叫，让母亲把我的小人书找回来。去哪里找啊，我那可恨的二表弟得了我的全部小人书后就把小人书尸解了，叠了纸包包玩。我真是欲哭无泪。我童年时的自豪孩提时引以为傲的资本就这样不复存在了。在我四十岁那年，听说小人书做为怀旧物品在市场上非常受欢迎，我又唏嘘不已一阵子，回到家里还会埋怨母亲几句。
沈阳鲁园古玩一条街上的小人书折磨着我的记忆……
作者简介：单德强，辽宁葫芦岛人。沈阳诗词学会会员，葫芦岛作家协会会员，兴城古城作家协会理事。出版书籍《祖母的历程——孝悌慈》《小学程序日记初探》《经典品读》，在银河悦读平台发表《劳工》一书。热爱国学并讲国学课三百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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