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启蒙的故事

——老济南皮影的乐趣

鹿 麟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小学三四年级那会儿，老城刚刚解放不久，正在社会生活的恢复期，同学们除了学习，课余时间可玩的东西、好玩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比如玩“皮影”。一想到皮影，难免会想起许多有趣的故事……。

       说起当年玩儿皮影的日子，不能不提及老城城里的一条老街。此街从南到北自城中心马路向北直通“文庙”（就是孔庙），此街当年的兴隆与繁华，虽日月更新，但韵味冗长，如今也难以比拟。北半条街多是糧栈米铺、糖酒烟茶、日用杂货的行当。从日出而做，围绕吃、喝、拉、撒的人间烟火事起始，人们就周而复始忙和起来。这是我上学必经的一条青石板路，夏秋之季石缝间会不时冒出石板下泉眼溢出的水泡。当清晨的陽光越过路东一侧照射到路西，反射的光影中烟濛胧地晃动着大清早就忙忙碌碌的人影。霞光如金丝般投射在石板上，高低错落斑驳的闪光，反射出晶莹的耀斑。各种小吃摊、豆汁房、早点午歺正热火朝天地吸引着大人孩子的味蕾。每天走在这有趣的上学路上，总也有看不完的景象，和玩不够的乐趣。

       这街上僅“三仙斋”眼镜、“三仙”眼镜、“老三仙”眼镜店就有好几家，另有药房、药铺（中草药店）、照相馆、洋服店，洋洋洒洒不计其数。其间，一家三进四合院的大饭庄及各类食店饭馆比邻而座，此外还有制筆作坊、文房四宝店等，现如今称做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各类商铺。南半条亍上有一家专卖文教器材的商店和百货商场，这两家一中一洋的店铺都是两三层以上的楼宇，高大而气派，商品也琳琅满目，十分多彩而丰富，在这狭窄而古旧的街巷中逾显得蔚为壮观。

       每年陽春三月，桃柳飛花之际，从江南杨州、镇江一带有许多肩袱背褡，专卖竹梳、竹篦的小客商一路上用苏南哩语，叫卖着：刮子篦子……刮子篦子……这浓浓江浙味的叫声至今萦绕在我的耳间。待到旧历六七月份会有好几户本地商铺中，挤出一块地界几，租用给同样来自江南、大概是苏南浙江一带，来此专卖雨伞和折扇的商家。他们会把各色花伞，高高低低悬吊在店门外 ，那错落有致的空间，加之红的、黄的、兰的、绿的和画有各色图案的花式艺伞，为老城这古旧的巷陌，平添了异样的风情，忘情中会错把此巷当苏杭。店内的柜台里摆放着不同款式和花色的团扇、折扇、竹扇和蒲扇，这时令而有浓郁江南水乡特色的美丽商品，想想都让人在夏日酷暑时，回味清凉！

       但真正让我们小伙伴们感兴趣的是；制作和经营锣鼓铜号、丝竹管弦生意的店铺。这里有好玩的音乐器具和声响用品，因此也就有了做鼓用的鼓皮（有牛、羊皮）的下脚料，是做皮影的好材料，也是自从玩上皮影后最流恋难移的地方。

       做皮影，有了皮料还要有样板呵、人物故事呵等等，这就要到处打听，向己经有了“道业”和样板积攒的同学“讨换”和交流。恰巧，从别的班调到我们班一位，是此道好手，所以就特别靠向他，以求指点。哪承想这小子既调皮又鬼灵精，推三逐四，十分的不情愿。此时不知是谁悄悄地告诉小哥儿几个；这傢伙有一怕；特怕“土鳖”（一昆虫）。据说他在前个班时，有人听说他是有名的“心佛斋”素菜店的“小少爷”，就曾用此法吓唬他，让他从家里“偷”出素菜来让小哥儿几个解馋。听此一说，我们为何不能如法炮制，迫使他给我们同玩皮影的供出样板呢？大伙商量了一下白天便逮了两支土蟞，包在纸里，放学前偷偷放在他书包里，明告诉他；要么就把皮影的样子与大家分享，大家有了也与他交换。要么就自己回家看看你书包里多了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货！你自己看着办吧。果不其然，这傢伙被吓得面无血色嘴唇铁青，一面告饶一面立马从铅筆盒中拿出好多皮影人的头、手、上肢、下肢……反正好多组件，作为和大伙交好的礼物。初战告捷，手段虽不太光彩，但也是为了一时间的游乐和爱好，算是将他逼上梁山吧！还不错。自此后这哥们儿还真是个“玩主儿”，不时与大夥交流、交换新故事新人物的花样和配件，还曾带我们去过老城南岗子市场等几家演皮影的小场子，找过与他相识的玩伴，算是邦我们找到了“内应”和地道的皮影出处，这可真使人大开眼界，从此皮影这玩意儿，让大夥玩了好一阵子。故事嘛……？先是按西游记故事人物刻制，紧接着是封神演义，再后来武松打虎……，从单色到染色，从各式花纹的服装到故事中人物所用兵器，皮影中的知识和技巧、手法和风格还真是丰富。皮影带给孩子们的乐趣是多种多样的，也是通过玩乐而使思维开窍的过程，是把造型、形象、图纹、历史故事的常识，一股脑儿的把学艺与玩乐综合在一起的机缘，总之这一段时光大夥玩皮影玩了个天翻地覆、玩了个快快乐乐！

       随着刻制皮影，平时从来不去注意的剪纸，也开始进入了我的眼睑，它们有共有的风格、线条、形象表达的特点和意趣，对我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后来在学习绘画的过程中我理解了；来自民间艺术的关联性，对广义理解绘画的审美趣味、个人风格、 形象意念，有着滋养和潜移默化的作用，对“艺术”二字的理解也多了一份深度。这些在不经意间，由衷喜爱的玩乐，恰恰是开启艺术心智和艺术理念的智慧之门。

       这老城的街巷和梦幻般的旧日时光，不时会在脑海中浮现，正如“皮影”带给我的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带给我童年的快乐，也为我的心灵，注入了艺术滋养，恰如我读过一篇动人作品后而写的感言；“繁花落尽幽依在，物是人非风骨存”。

       我爱你，故乡老城；我爱你，我的童年伙伴！

2020 • 11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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