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苍松,真实姓名:周小松,湖南人,现在广州工作,设计师。发表中、短篇小说,著有长篇小说《红鱼》。近有在《无界限》发表《比如世界如此安静》组诗,《苍松诗九首》,《万般沉沦》组诗。近来创作绘画作品《迷宫之问》系列,《二零二一之我见:肖像群》系列,《神与人的多重隐语》,《古老与未来的默语》等。
纷扰的城市啊
作者|苍松(湖南)
(一)
英兰和丈夫吵架后,一气之下,收拾起简单的行李,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要到深圳去找女儿小利。小利到深圳打工两年多没回家,最近半年却连信也不来了,电话也没有,打过去却不通,怎不叫英兰两口子焦急。丈夫急了就把责任推在英兰身上,说当初是她放女儿出去的。英兰更急,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怎么活得下去。无奈之下,英兰只好自己去找。
火车经过广州站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很多乘客都下了车。不久,上来一位抱孩子的妇女,有些慌张地坐在英兰的对面。妇女的慌张踩着了英兰的脚,本来还睡意朦胧的她给彻底地弄醒了。英兰呲了下嘴没喊出声,看着对面的妇女紧紧地抱着孩子缩在座位里,生怕别人抢走她孩子似的,眼神却在东张西望着。
英兰打量着眼前的妇女,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近四十岁,比自己胖些,黑些。感觉她的孩子却只有几个月大。英兰觉得奇怪。这时孩子哭了起来,她却把孩子抱得更紧了,还拿来衣服把孩子捂得严严实实。孩子哭得更凶,她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脸上还渗出了汗水。
英兰忍不住说:“你别把孩子捂得太紧了,他透不过气来。”说着伸手去揭孩子头上的衣服。她急忙躲开,双眼盯着英兰看。英兰苦笑一下,缩回了手。胖女人慢慢地手有些颤抖地揭去孩子头上的衣服,可孩子还是哭。英兰是个看到孩子就喜欢,听到孩子哭就心疼的人。而妇女苦着脸看着孩子哭,显得毫无办法。
英兰又说:“孩子可能饿了,给他吃奶就不哭了。”她看了英兰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奶瓶塞进孩子的嘴里。孩子吮了几口,又放声大哭起来。妇女有些急了,把奶瓶硬塞进孩子的嘴里,孩子被呛得直咳嗽。而她却不管,还是把奶瓶塞进孩子的嘴里,孩子几乎背过气去,小脸胀得发紫。
英兰看着急了,一把夺过胖女人的奶瓶,骂道:“你是不是孩子他妈,哪有这样带孩子的,想弄死他是不是?啊?”接着站起身,就要抱孩子,“来,我帮你哄一下。”可她却紧紧地抱着孩子不放,还说:“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英兰伸出的手就呆在了那里。英兰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正因为她爱管闲事,好打抱不平,才当上的妇女主任。英兰一听到这样的话就认了真,说:“嘿,我还就爱管闲事,我就管定了。”她还以为是在村里。英兰双手叉腰,对她说:“我问你,那有你这样带孩子的,你是不是他妈?”她被英兰的气势给压住了,吱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却把孩子抱得更紧,使得孩子哭不出声来。
英兰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就要夺孩子,说:“你会把孩子憋死去。”可她就是不松手,孩子被憋得没了气。火车一晃荡,两人倒在了座位上。胖女人的头撞在椅背上,疼得松了手,英兰才抱着了孩子。英兰马上松掉孩子身上许多衣服,见孩子身上湿淋淋的,浑身泛红,尿不湿也全湿了,还有一滩屎,弄得孩子满屁股都是。英兰说:“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衣服,拉屎拉尿了也不给他换,这哪象是个妈。”英兰见胖女人还歪在座位里,可能是碰疼了,也不管她,提着孩子就往车厢一头的厕所去,边走边说:“这得洗一洗。乖,孩子,不哭了,呵呵。”孩子果然不哭了。
英兰在厕所里给孩子洗净了屁股,穿好了衣服,正要出来,却突然停住了。她一下子感觉不对。她把孩子的衣服仔细看了看,发现衣服都是很好的料子和款式,应该是很贵的;还有小孩一只手上还带着金链子,应该值不少钱。英兰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到长沙的伯父家带过孩子。英兰想这孩子一定是有钱人家出身,可她妈,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家的样子。这哪像是孩子他妈呢。英兰忽然想到前些天电视上看到的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英兰一下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英兰看着漂亮白净可爱的孩子,想着又胖又黑又丑的女人,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呢?不可能。凭这一点,凭着两人穿着的差异,还有对孩子的态度,英兰一下子断定胖女人就是人贩子。
英兰决定要救出孩子。她轻轻拉开厕所门,迅速往另一个车厢走去。哪知胖女人就在门口等着。见英兰往另一车厢去,急跑几步拉住英兰说:“你搞错车厢了,在这边。”英兰挣脱开她,还是向前跑去。胖女人急了,喊道:“唉唉,你往哪里去?把孩子还给我。”也跟着英兰跑去。
英兰不理她,跑过了两个车厢,迎面撞上一位乘警,英兰急忙对乘警说:“乘警同志,后面有一个人贩子,就是她。”英兰指着离自己还有几米远的胖女人。胖女人即刻停住了脚。乘警疑惑地打量着她,又看看英兰,可这时那胖女人却指着英兰说:“她才是人贩子。她要抱走我的孩子。”她跑过来就要抢孩子。英兰急忙躲到乘警背后说:“她是人贩子,这孩子肯定是她偷来的。”胖女人也对乘警说:“乘警同志,她才是人贩子,她想偷走我的孩子。我从三号车厢追到六号车厢来,不信你到三号车厢去问,孩子是我带上车的。”乘警问英兰:“是这样吗?” “是这样,但我判断她肯定是人贩子。”胖女人也说:“我也判断你是人贩子。”乘警忙制止:“别吵了,都到办公室去,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说。”乘警即刻用话机呼来了两个乘警,把英兰和胖女人带到了办公室。
乘警通过调查和单独讯问,胖女人说的也是实话,还能说出孩子的出生日期和住址,还有孩子的名字。而英兰却什么也说不出。但英兰提出的几点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乘警只好等到下一个站让他们下车,将他们交由车站派出所处理。
派出所的警察又重新讯问了他们,觉得两人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有待调查。半小时后,警察接了个电话,接着就将他们用警车送回到广州火车站公安局。
一个小时后,警车到了公安局门口。警察打开车门,有一中年男子探进头来喊道:“孩子,我的孩子呢?”一名警察抱着孩子来到车门口,对男子说:“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孩子。”男子仔细一看,带着哭腔道:“是是,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小伟。”男子激动地一把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英兰看见胖女人瘫在了车里。男子看见胖女人,愤怒地说:“钟姨,我对你还不错,你怎么能这样呢?究竟为什么?啊,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到哪儿去?”胖女人低着头不出声。英兰有些得意地对警察说:“我说她是人贩子吧,你们不相信。”可那男子说:“她哪是人贩子,她是我家保姆。没想到她今天却带着我儿子跑了,为什么啊钟姨?”
钟姨被警察押到了公安局,在警察的审问下,才说了实话。
她说昨天买菜回来,发现菜袋里有一纸包,包里有三仟块钱,纸包上还写着字,要她明天上午把孩子带到深圳世博园门口,自会有人接她,带到后还可拿到三仟块。如果她不听从,就有杀身之祸。她思考了一夜,只能照办。乘男主人一上班,女主人吃了药睡着了,抱了孩子,赶到火车站上了车。没想到遇到了英兰这样的人。
男子说:“我今天上班后,发现一份资料落家里了,赶忙回去取。发现钟姨和孩子不在。喊醒老婆,她说不知道。我到钟姨房里一看,钟姨的衣服和行李都不见了,我立刻报了警。”
警察说:“我们接到报案,就和各站派出所联系,刚好从下站得知,有两妇女争一个孩子,分别指认对方是人贩子。我们想,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孩子。果不其然。”警察走向英兰,握住她的手说:“还得感谢你呀。”
男子抱着孩子也来到英兰面前说:“感谢你,太感谢你了。”男子掏出一叠钱要给英兰,英兰说什么也不要。男子说:“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英兰说:“让我抱一抱孩子吧。”英兰实在是太喜欢这孩子了。
警察说:“车站免费让你到达深圳,如何?”英兰说:“好,这个我接受。”
(二)
两个多钟后,英兰到了深圳。找到女儿打工的厂子一问,说小利离厂一年多了。据说是去了广州,但广州哪个地方却不清楚。
英兰只好返回广州,找到一个村里的两个老乡的厂里,老乡说没见过她女儿小利。英兰大街小巷地瞎逛,希望能撞见女儿。也跑到一些厂区问了问,也没有一点线索和消息。
英兰想,这么大个广州到哪里去找呢。手里头的几百块钱也快花光了,看来还不是一下子能找得到的。但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也不是个爱哭哭啼啼的女人,她坚信女儿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她不敢往坏的方面想,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相信一定能找到女儿。她想干脆边打工边找,只能这样了,还能怎样。但在夜里,在被窝里不知哭过多少回。我的女儿,你在哪里?
英兰去了几个招工的厂,招工的人一看到她就摆手,英兰问为什么?人家说年纪太大了。英兰在大街上晃荡着,她是多么希望对面走来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小利。
走得累了,就坐在街边。她还发现有几个象她一样年纪的女人在她附近或站或坐。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一名中年男子在冲着她瞧,继而点了点头说:“是你,是你,英兰是吧?”
英兰仔细看了看,噢,是那个丢失小孩的男子。
男子说:“还认识我吧?”英兰说:“认识认识,孩子还好吧?”男子叹了口气说:“唉呀,孩子是好,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好保姆。这几天试了两个,都不行。这不,又来找了。这几个我问了一下,都不满意。正准备回家。哎,你是不是来做保姆的?坐在这里,这可是个保姆市场。”英兰这才明白。她说:“我是想找份工作。”男子说:“太好了,你就到我家做保姆吧,我看你和孩子蛮有缘的,我给你的工资比别人高二百元,如何?”
英兰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是我儿子的恩人嘛,来吧,上车。”男子拉着英兰上了他的轿车。
英兰的确很需要一份工作和一个安稳的地方,更何况做保姆还自由,可抽时间找找女儿。但她不敢把找女儿的事告诉老板,怕他说她不专心。
男子边开车边说他叫张进,在一家公司上班。老婆叫慧如,有病在家休养。不一会儿就到了。英兰下车来,看见是一栋别墅洋房,挺阔气的,可英兰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感觉胆怯。
张进带着英兰看了一层的几个房间,作了介绍,还有她住的房间;而后就上楼来见他老婆。在一个半掩的门口,一张苍白的脸只探出一半,没有笑容,慢慢地整张脸现了出来,无神地望着英兰。英兰的心里紧了一下,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走过去伸出手想和她握手,但即刻又收了回来,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是在村里或乡里开会。好在慧如并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慧如上下打量了英兰一遍,仅仅一遍,就转过身去,回到床上冷冷地说:“好啦,去忙你的吧。”慧如看也没看张进一眼。
英兰忽然想到,没看见孩子,问张进:“孩子呢?”张进望向慧如,慧如指指床边说:“噢,在这里,你抱走吧,以后就跟你睡。”
英兰从床上抱起孩子,逗了几下,孩子就笑了。张进看到孩子笑了,也跟着笑,慧如却缩在被窝里不出声。英兰说:“叫小伟是吧,小伟跟妈妈再见,我们下楼去,让妈妈好好休息,拜拜。”英兰拉着小伟的小手向慧如摆着,可慧如只冷冷地看了一眼。
英兰有点不知所措地下了楼,张进也下了楼,说抱一抱小伟,英兰把小伟递给张进,问道:“他妈妈好象不太理孩子?”张进说:“她有病,没心情。”英兰一想,也是。
英兰做保姆可是驾轻就熟。高中一毕业,就到长沙伯父家带小孩,也就是做保姆。还看过几本儿童营养学方面的书;做事又快又细致,把家中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小伟长得白白胖胖,结实健康,着实让人喜爱。对慧如也照顾得周到体贴,每日三餐端到房间,三次药水递到嘴边。张进很是高兴,慧如也时常投以赞许的不易察觉的笑容。看得出她的病渐渐在好起来,有时还下楼来看着英兰做事,有时也帮着照看一下小伟,可忧郁的神情却难以从她脸上抹灭。英兰有时禁不住劝慰她一下,她也只是叹几口气,不作回答。英兰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这个规矩。她有点奇怪的是,从没看到她抱过小伟,更不说亲热了。而张进每天上班前都对小伟亲了又亲,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下班回来还没进门就叫起来:“小伟,小伟呢?”抱着小伟亲个没够。
英兰想,慧如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怕影响孩子?
后来一些事,使英兰感觉这一家人不像普通人家。
(三)
每天下午,英兰都要带着小伟到街上或不远处的越秀公园去遛遛。这也是张进一再交待的,说对孩子有好处,不能老呆有家里。英兰也很乐意,说不定哪一天能遇到女儿小利。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英兰用婴儿车推着小伟慢悠悠地走向公园,英兰不时打量着迎面而过的行人。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她的身边,下来的却是张进。张进来到英兰身边说:“兰姐,刚好我下午没事,我来带一会儿小伟,你到公园里等一下,大概一两个小时吧。”英兰当然高兴,可轻松一下了。张进从婴儿车里抱出小伟,钻进轿车去了。车刚启动又停下,张进伸出头对英兰喊:“别告诉慧如,啊。”
后来每隔四五天,张进就在路上截住英兰,带着小伟去玩两个小时,有时甚至三四个小时。
几次以后,英兰好奇地问:“你把小伟带到哪儿去玩了,还不能告诉慧如?”英兰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说完又想起来了,马上说:“对不起,我不该多问。”张进却并没在意,想了想说:“最好玩的地方,是不是,小伟。”说完对英兰得意而神秘地一笑。
这下更勾起了英兰的好奇心。
这天英兰等张进抱着小伟一钻进轿车,就把婴儿车托给在公园和她混得很熟的一个保姆,拦了辆的士跟上了张进的车。
不到半小时,张进的车驶进了一个住宅小区。英兰看见张进下了车,抱着小伟直接往一个楼门奔去。英兰觉得奇怪,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一个中等住宅小区,虽然有一处简陋的供儿童游玩的设施,但张进却把小伟抱进了楼。
她吩咐司机在外面等会儿,她想进去看看,可门卫却拦着她要登记。英兰就说:“刚才抱小孩的男子怎么没登记?”门卫说:“他是这里的住户,还登记个啥。”英兰一阵疑惑,却没有说出。
英兰随便登记了一下,也奔向张进进去的楼门。可到门口一看,门却关着了,还是带对讲机的防盗门。英兰无奈,朝楼上望了望,八九层楼的住宅,见不到几个人影。英兰怕被张进发现,只好悻悻然回到大门口。可她又不甘心,在大门口举头张望着。她脖子有些酸了的时候,看到八层楼的阳台上有两个人影晃荡着,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英兰还是辨别出了其中一个是张进的身影,另一个的身影很明显是个女性,披肩长发,还抱着个孩子,肯定是小伟。他们时而拥在一起,时而分开,显得非常亲密,就像一家人。
英兰不觉更加吃惊,原来张进在外还有女人。可他把小伟带来干嘛,难道小伟是这个女人的?不可能,不是说慧如就是生了小伟才有的病吗。英兰有些糊涂了,唉,城里人实在太复杂了。不管怎样,张进在外面有女人是确定的,唉,想不到张进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背叛他老婆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我一个保姆而已。英兰这样想来摇了摇头,叹口气,上了出租车。
回到公园里,英兰呆坐着。前几次,她等张进一走,就开始向别人打听有没有见过她女儿。可她说的是两年前的女儿,如今的女儿怎样穿着,打扮如何,她却说不出。所谓女大十八变,如今二十二岁的女儿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人家说你这样子,哪里打听得到。但她不愿意放弃。
她今天却没有心情去打听,她为有病的慧如不值。刚生了小孩,还落下了病,可丈夫却背叛了她,她实在有些愤愤不平。
要是在村里,英兰早就挺身而出,揪住张进和那女的。她也不会大吵大闹,而是以女性干部的身份,声泪俱下,软硬兼施的严厉批评和教育他们,陈述他们这样做的严重后果。过后还说只要他们就此悬崖勒马,她就帮他们保守秘密。如不听劝告的话,她就鼓动受害的女方离婚,并帮她讨回应得的公道。
她现在只是个保姆而已,更何况慧如那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态度。她想做几个月赚了点钱就走人,去找女儿,别管人家的闲事。
张进送回小伟时,英兰却没理他,接过小伟就走了,把个张进弄得莫名其妙。
不久的一天,英兰忽然感觉有人跟踪自己,特别是在带着小伟上公园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晃来晃去。她回头看时,却只看到那些匆匆忙忙的人来车往。她想是不是自己晚上思念女儿睡得不好,而又希望有一双女儿的眼睛跟着自己。她倒真的很希望如此。
然而,过后的几天里,那双隐约的眼睛似乎更清晰而经常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一双女人的眼睛。但决不是女儿小利。那女人戴着口罩,帽子,穿着时髦。英兰看不透这城里女人的年纪,那眼光更多时扫视在小伟的脸上身上,却并不怎么在意英兰。难道是那个八楼阳台上的女人?
甚至有一天,英兰推着小伟在街道上遛哒,忽然发现前面的人群中一个背影很像小利。她急忙跑上前去,喊道:“哎,哎,小利。”那群人转过头来看她,英兰才看清那不是小利。当她回过神来,却不见了小伟。她一惊才明白刚才着急却忘了推着婴儿车。她慌忙转身去找。突然看见一个女人正推着小伟的婴儿车,穿过车流,急勿勿上了对面的街道。英兰迅速跳跃着穿过马路,追了过去,喊道:“哎,哎,你站住。”那个女人却走得更快了。英兰飞跑着喊道:“哎,给我拦住,前面的女人偷小孩。”有行路的人站住了观望,有人弄明白了跟着英兰追。那女人见此情景,丢了婴儿车,勿勿拐进了一条巷子。英兰赶到,看见小伟还在婴儿车里,这才舒了口气,却不见了那女人的踪影。英兰出了一身冷汗。行人劝她今后注意点,现在很多人贩子偷小孩的。可英兰却觉得她就是跟踪自己的那个女人。
英兰不敢把这事告诉张进和慧如,只是更加小心,寸步不离小伟。她想如果再发现那个女人,一定把她抓住,问个清楚,看她究竟是谁。可却再也不见了那个女人。难道她真是人贩子?先是跟踪自己,寻找下手的机会,看难以得逞就放弃了?
(四)
可是,有一天在公园里,英兰去上厕所,把小伟交给熟悉的保姆,当她出来时,却不见了小伟,她吓了一跳。那个保姆说:“有个男人抱走了,他说是小伟的叔叔,带他去玩会儿,就在那边。”保姆指向身后不远处的草坪。可草坪上空无一人。保姆一惊说:“咦,刚才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英兰赶紧跑过去找。草坪四周是树林。英兰奔跑在树林的小道上,边跑边喊:“小伟,小伟?”在一个林荫处,终于发现一男子抱着小伟,男子把小伟举向空中,又接住。
英兰跑过去一把夺过小伟说:“你是谁,为什么抱走小伟?”男子愣了一下说:“你还问我是谁,你是怎么带孩子的,随便交给别人看管,如果丢了,看我哥不杀了你。这可是我哥四十多岁了才有的宝贝儿子,你当心点,别像上次那个保姆,把我的宝贝侄子给拐跑了。”
男子说完揪了一下小伟的脸,又亲了一下说:“叔叔走了,以后再带你玩,和叔叔再见。”
英兰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等她反应过来,小伟叔叔已经走远了。看来他还挺喜欢小伟的。
最喜欢小伟的要数小伟的爷爷。隔十天半月,他爷爷就会开着车来,还带来很多小伟吃的喝的玩的。其实小伟还小,有些还用不上。他爷爷第一次见英兰,一再感谢英兰救了小伟,还硬塞给她五百块钱,还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英兰不是个贪婪的人,说:“没什么,您遇着也会这样。”英兰感觉他爷爷不是大官就是大老板,七十岁的人了还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爷爷每次来都和小伟玩上一两个小时。看他老人家那个喜欢劲和走时依依不舍的样子,英兰都有些感动。
只是小伟他妈,慧如,一直对小伟不冷不热。每天上午英兰去买菜,就由慧如照看小伟。等她买菜回来,看到慧如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小伟独自在婴儿车里玩耍。可能是习惯了,小伟从来不哭。
慧如即刻关了电视说:“我头疼。”就恹恹地上楼去。
英兰总是关切地问:“需要点什么?”慧如边扶着楼梯上楼边有气无力地说:“拿点水来。”
英兰马上倒了开水,跑来扶着慧如上楼,进了房间,扶她躺下,拿出几粒药丸喂给她吃。
日子久了,慧如常拿正眼看着英兰,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能是久已压抑在心里的感觉,英兰不知不觉间就问了慧如这么一句:“你怎么不像小伟他妈,对小伟这么冷淡。”一说出英兰自己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她知道自己是为小伟抱不平。可她马上又说:“对不起,我随便说的。”
慧如定睛看了英兰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不是他妈。”
英兰吃了一惊,“怎么会呢?”慧如看着英兰说:“你是好人,你不厌其烦地照顾我这么久,从无怨言,我感觉得到你时刻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可我的心是冷的,我活着就是行尸走肉,我冷淡了你,冷淡了无辜的小伟,可我实在提不起热情来。”
英兰还是第一次听到慧如说这么多话,她说:“你有什么苦处可以说出来嘛,跟我说,我们都是女人,说出来会好受些。”
慧如说:“好多次我都想和你说说,可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又怕你不可靠。”
英兰说:“你应该相信我,可能我帮不了你什么,可我能倾听啊,在精神上或许能为你分担些。”慧如淌了会儿泪水,说:“兰姐,我看你虽然生在农村,却不像是没有知识的人,我把你当姐妹,你可不能卖了我,你千万不要在张进的家人面前说我不是小伟的亲妈。”
“好妹子,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我知道我们女人在这世上有多难。”英兰拿来纸巾递给慧如。
慧如擦了眼泪,说:“我哪有什么病,就是有事憋在心里无处可说,不能说,还要自欺欺人,我都快要疯了。”
慧如出身普通人家。嫁给张进后,却一直没有生育。后来一检查是慧如的问题。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也没效果。可张进的父亲又是个非常封建传统的人,也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张进是长子,他父亲就很希望他有个儿子,一代一代继承他的家业。虽然他有个小儿子,却是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他父亲知道是儿媳的问题后,还鼓动张进离婚,并许诺如果张进有了儿子,他死后就将他在公司的股份赠给孙子。可张进和慧如感情很好,不愿和她离婚。后来慧如鼓励张进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一个,抱回来,与此同时,慧如也在家假装怀孕。虽然骗过了家人,可慧如却感觉张进已爱上了外面的那个女人,对她冷淡了许多。慧如伤在心里,却不好说出,只恨自己不争气,也就逐渐对张进也冷淡了,当然对他们的孩子小伟又怎么热情得起来呢。
“只求早一点死去,好成全他们。”慧如说完又泪流不止。
英兰听后,也眼眶湿润了,说:“噢,怪不得……。”
英兰本想说,怪不得张进常抱着小伟去到那个小区,原来是去见他的亲妈。可一想这不能说,说了更伤慧如的心。
慧如当然就理解成了“怪不得她对小伟这样冷淡。”
慧如停了哭,说:“其实我们这样做对那个女人也够残忍的,也不公平,母子连心嘛。我猜想上次收买保姆带走小伟的,不是什么人贩子,而是小伟的亲生母亲。说不定哪天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英兰听她这样讲,就说:“不会的,我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英兰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张进经常把小伟带去见她母亲,想来她母亲就没必要做傻事了。如果真是人贩子,在她手上也难以得逞。
慧如却说:“那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我会死在她的手上。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英兰劝慰道:“没那么严重。”
“我死了倒无所谓,只是你一定要带好小伟,别让他有什么差错。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我很爱张进,我不希望他没了儿子而不能继承家业,小伟可是张进能否继承家业的重要筹码。”英兰听着觉得不顺耳,但能理解慧如对丈夫的一片真爱之心。
(五)
中秋节一早,张进对英兰说:“小伟爷爷今天要来我家过中秋,晚上和小伟一起赏月。他说年纪大了,难得和孙子团圆几次。这样公司的高层也要来我家,你多备点水果小吃就行了,饭菜我已到酒店定了。”
慧如也起了个早,下楼来说:“张进,你放心吧,我会交待兰姐准备好的。”张进来到楼梯口接住慧如说:“你身体行吗?” “不要紧。”张进将老婆搂进怀里,两人动情地拥抱了一下,慧如轻轻推开张进:“去忙吧,早点回来。”张进点了点头,到门口眼光才从慧如身上离开,转身去了。
英兰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俩在人前这么亲热过,由衷地朝慧如笑了,慧如也笑了,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红晕。
慧如说:“没有小伟前,他爷爷很少来我们家。张进妈死得早,他情愿一个人过年过节。看来对于老人来说,孙子的吸引力是太大了。”小伟在婴儿车里咦呀了几声,慧如过去抱起小伟。
英兰问:“他爷爷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慧如说:“那是张进妈死后,他爸另找的一个女人,但没结婚就有了喜。他爸渐渐发现那女人品行不是很好,怕娶进门来对张进不好,就拖着。生孩子后不久,他爸发现那女人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就和那女人断了关系。不过,老头子待他小儿子还是很不错的。”英兰边拖着地边和慧如闲聊着。“小伟他叔叔看来还蛮喜欢小伟的,他的孩子呢?”英兰问。
慧如说:“其实他叔叔人还挺不错的,财经大学毕业,在他爸公司主管财务。平时话不多,但能力不在他哥之下。相处了不少女孩,却一个也没成。问他他说缘份未到呗,唉。”
英兰也说:“是啊,一表人才的,最近还常来看你和小伟,每次来还带很多礼物。他叫什么来着?”
“叫张海。”
说着说着,张海扶着他爸进了门。进门两人都高声喊道:“小伟,小伟,我的小伟呢?”张海跑到慧如跟前抱过小伟,高举了几下,亲了几口,把个小伟逗乐得很兴奋。他爷爷跑来,拍了一下张海的头说:“小伟是我的,给我,他可是我的亲乖孙,给我。”说着就抢过小伟抱在怀里。张海说:“是你的亲乖孙就不是我的亲侄子了?难道就不是他妈的亲儿子?真是的,就你一个人的。”慧如和英兰吃惊地对望了一眼。
他爷爷说:“就我一个人的,怎么样。小伟啊,你可是我张家的衣钵传人啦。哈哈哈,唔哇。”说着重重地亲了一口小伟,把小伟弄得格格笑。
中秋节过得热闹非凡。夜晚来临,客人们都回家团圆去了。张进一家老小还有张海都到天台上赏月去了。
英兰忙完了活儿,也来到天台上。慧如招呼她坐下。一轮圆圆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可是她却抓不住丈夫和女儿。看着他们一家团圆,英兰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一家三口天各一方,丈夫在遥远的新疆,女儿不知在何处,生死未卜,伤心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这时慧如递来一个苹果说:“兰姐,辛苦了你一天,吃吧。”一个苹果才塞住了要哭的嘴,把泪水咽回到喉咙深处,让苹果把它挤进到肚里去。这是一个好人家,我不能坏了人家的好心情,我是保姆。
坐着的张海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天台的边上,靠在栏杆上,遥望茫茫的夜空。
他父亲对张进说:“张进啊,我看慧如的身体逐渐好了些,不能老呆在家里,啊,过两天,放你几天假,带着慧如和小伟去外边逛逛,散散心,也让英兰轻松几天。”
张进说:“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怕您不准假,就后天吧,明天我还要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
父亲“嗯”了一声,停了会说:“张进啊,你们一定要把小伟给我照看我哇。”“知道了爸,您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父亲又说:“张进啊,我怕慧如的身体还不行,不如把英兰带上,她带小伟挺让我放心的。”
张进和慧如对视了一下说:“好吧。”
临出发时,英兰总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跟着去不象那么回事,就说:“我还是不去吧。”其实英兰很不想去,她还想乘这几天有空找找女儿。说实在的,张进和慧如也不是很愿意带着英兰,总觉得不如一家人自在。可没有英兰慧如根本带不了小伟,张进一个大男人也不懂。慧如拥到张进怀里,婴红的嘴凑近他的脸,柔声说:“张进,我看不如把小伟放在家里,让兰姐带还好些,免得在外面吃不好,睡也不好,万一生了病还没法向爸爸交代,嗯。”慧如是想乘此机会好好和张进增进感情,找回从前的幸福。
张进听了,觉得有道理,对兰姐说:“那就辛苦兰姐了。”英兰不知如何是好。慧如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兰姐,拜托你了。”慧如朝英兰呶呶嘴,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英兰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哎,没关系,你们放心去吧,把小伟给你们带我还不放心呢。”
慧如说完破天荒地亲了小伟一口,对小伟说:“对不起,我给你带最好的礼物。”英兰明显看到了慧如眼睛深处的泪。英兰在心里说:这女人,真是捉摸不透。
英兰没想到这女人,就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张进。
(六)
傍晚的时候,英兰正要关门,张海突然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兰姐,快,快抱小伟跟我走。”英兰疑惑地问:“什么事这么急?去哪里?”
“我哥出了车祸,嫂子当场死了,哥正在医院抢救,恐怕也不行了,哥说要见小伟。”
在车上,英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说:“怎么会这样呢,早上出去好好的。”张海说:“不是说你和小伟都去的吗。唉,好在你们俩没去。”
到了医院重病监护室,英兰只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绑满绷带的人,头部也只有双眼和嘴的部位留有小孔。英兰想这肯定是张进。小伟爷爷早已老泪纵横,还有两名医生守在病人的头部。英兰来到张进的身边,俯下身说:“张总,张老板,我是兰姐,你儿子小伟来看你了。”
英兰看见张进的头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英兰将小伟举到他的眼前。英兰看见张进的双眼布满了泪水。英兰又看见张进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英兰忙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听到:“帮我看好小伟,找到他亲妈,桔园小区三单元801房。别告诉任何人,拜,拜托了。”
声音很轻很轻,英兰勉强听清了。张进说完头一歪,再没了动静。英兰喊了几声:“张总,张总。”张海跑过来哭着喊道:“哥,哥啊。”小伟爷爷一下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张海把英兰和小伟送回家时,已是半夜。张海说:“兰姐,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我还要处理哥嫂的后事,还要督促警察尽快抓住逃逸的司机,我一定要为哥嫂报仇。你一定要带好小伟。”“你放心吧,我会带好小伟的。”
三天后,英兰抱着小伟,打的到桔园小区去找小伟的亲妈。还没到小区门口,英兰看见有两辆警车从小区里开出来,警笛声一阵紧似一阵从她身边过去。英兰不由心中一紧。她来到门卫登记处,门卫老头看见她写的是要到三单元801室,老头一把拦住了要进去的英兰,老头打量了一下她说:“你是她什么人?”英兰说:“我是她老乡。”老头说:“你找不到她了,她刚才被警察带走了。”英兰一惊,问:“为什么?”“为什么?听说她抢了人家老公,还买凶杀了人家两口子,真是可恶。唉,你怎么有这样的老乡呢。走吧走吧。”
英兰被老头推出了门,她被这城市搞晕了,她没有心情打的,抱着小伟迷迷糊糊地走了回去,把她的胳膊和腿累的,一回家就陪着小伟躺下了。
晚上,张海来了,一进门就说:“唉,兰姐,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哇。”英兰给他倒了杯水,“怎么啦?”
张海坐下后说:“今天上午,那个司机被警方抓住了。据他说是有人给了他五万块钱,要他故意制造车祸,事成之后还有五万块。兰姐,你猜那人是谁?居然是我哥的情人,哥包的二奶,并且还是小伟的亲妈。我说嫂子十多年没生,怎么一下子就生了呢。原来我哥是玩的瞒天过海的把戏。”
张海喝了口水说:“那个二奶已经被抓起来了,据警方说,那次收买保姆拐走小伟也是她干的。”
英兰听了,叹了口气说:“唉,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搞这么多事。”无端小伟哭了起来,英兰抱起小伟哄着,看着无辜的小伟哭得伤心,难道他已感觉到自己将成为孤儿?英兰忍不住泪眼朦胧。
每天英兰和小伟相依为命,可伶的小伟也非常依恋英兰。八个月里,小伟开始学说话,对着英兰叫:“马马,马马。”她知道他是想叫妈妈,只是还叫不准。英兰抱紧可爱的小伟,又激动又伤心地亲吻着。
十天后的中午,张海来了,说要把小伟送到孤儿院去。他说他父亲听说小伟不是慧如生的,而小伟的亲生母亲还杀害了他的儿子儿媳,他怎么也不能接受小伟。张海还说父亲一病不起,公司已交给他来管理。还说他哥的这个房子也要买掉,风水不好,也不需要了。张海给英兰结算了工资,递给她时说:“你就自便吧。”
英兰接过钱,想想也是意料中事,只是没想到张海要把小伟送到孤儿院。她实在不忍,也割舍不下对小伟的感情。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是个保姆。
英兰收拾好行李,就要告辞。当她再次抱着小伟,小伟却连声叫她:“马马,马马。”她亲了亲小伟,满脸泪水地放下小伟,向门口走去。这时身后却响起响亮的一声“马妈,马妈,妈妈。”小伟向着她的脚后跟爬来。这几声叫得英兰肝肠寸断。英兰急转身抱起小伟,再也放不下了。英兰哭着对张海说:“把小海给我吧。”说着就要跪下去,“把小伟给我吧。”张海忙拉起英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也舍不得小伟,无论怎样都是我哥的孩子,只是我一个单身汉没法带。唉。好吧,你就带走吧。”
(七)
英兰抱着小伟背着行李,在大街上无目的地走着。到哪里去呢?女儿还没找着,丈夫在新疆还要个把月才能回家,没找着女儿自己也不想回家。思来想去,决定还在广州呆个把月,边带小伟边找女儿,等找到女儿一起回家团圆。干了几个月保姆,手头也有了一点钱,生活不成问题。
英兰想在火车站附近租间小房住下。火车站人多找到女儿的机会也多些,想回家了也方便些。可到了晚上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她只好找个便宜点的旅馆先住一晚。
这是个三人房间,还有两名妇女。
英兰刚哄小伟睡着,两名妇女逛夜市回来了。一名中年妇女说:“听说明天公开审理一位二奶买凶杀人案,你想不想去旁听?”另一名年轻的妇女说:“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去。”
“我倒想去看看这个二奶是个什么嘴脸。”
“噢,你是怕哪一天也会被你老公的二奶把你怎么样吧?”
“是啊,我这次来,就是要和他摊牌,要么离开她,要么和我离婚。”
“我看离婚算了,这样的老公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
“我呀,要是老公背叛了我,就把他杀了。”
“你看你看,你跟那二奶还不是一样。”
英兰真想去问问小伟亲妈为什么这么做?害得小伟没爹没娘。
第二天,英兰真的抱着小伟有意无意地来到了法院。
旁听席上已坐着了很多人,还有张海。英兰不想让张海看见,坐在了最后排的角上。
刚坐定,就听法官说带犯罪嫌疑人到法庭。走在前面的犯人低着头,披散着长发,看不清她的脸;后面的是个男的,肯定是那个司机。
当法官问到犯人名字时,英兰吃了一惊,“赵小利。”这不是女儿的名字吗?她立刻站起来朝被告席上看去,女犯人已抬起了头,这不正是自己的女儿赵小利吗。英兰大声叫道:“小利,小利。”声音在法庭上回荡。“小利,你怎么在这儿?”人们都吃惊地望向英兰,英兰抱着小伟就往被告席上冲去,只迈几步就被警察拦住了。
赵小利听到喊声,也是一惊,看见是她妈,也回应道:“妈。”眼泪就掉了下来。
英兰被警察架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小利,你怎么啦?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喊着就哭了起来。
“妈,我对不起您。”小利哽咽着说道,低下头不敢看她的妈。
法官见此情景,喊道:“肃静,肃静,不许扰乱法庭纪律,请法警维护好法庭纪律。”
两名法警把英兰按在座位上说:“您再这样就请您出去。”英兰只好止住了声,泪水却吧嗒吧嗒地掉。
法官宣布进行法庭调查。
……
“胡东,你说是有人给了你钱,是谁?”
“就是她。”胡东指着赵小利。
“她给你钱干什么?”
“她说要我制造车祸,一定要撞死车里的人。”“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那辆轿车的型号、颜色、车牌号,说是到珠海去的。”
“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你的钱?”
“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夜里十点多钟,在桔园小区她的家里。”
这时旁听席上一位头部绑着绷带戴着墨镜的人站了起来大声说:“法官,他在说谎。”法官一惊,问:“你是谁?为什么这样说:”
“我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这人被法警带到证人席上,摘下墨镜说:“我是被撞死的张进。”
法庭上一片愕然。法官们也吃了一惊,吃惊的还有赵小利,英兰,张海和那个司机胡东。
胡东吓得喊道:“你是人还是鬼?”
张进逼视着胡东吼道:“胡东,你老实说,是谁指使你的?”
法官问张进:“张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在说谎?”
张进说:“有人证。我晚上七点到小利家时,楼上的两位小利的朋友就在了。我们一起打牌直到天亮。你们可以去调查。”张进问小利:“小利,你怎么没说呢?”小利说:“我不想连累她们暴露她们二奶的身份。”张进说:“你这不是害了自己吗?”“我听说你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这时旁听席上站出两位年轻女人,说:“我们愿意为小利作证,张进说的是实话。”
几名法官交谈了一会,问胡东:“胡东,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再不说实话,罪加一等。”
胡东被吓得哆嗦起来,抖着手指向旁听席上,“是,是他。”
顺着胡东手指的方向,人们望向张海。法庭上又是一片惊愕之声。张进更吃惊不小,说:“张海,是你,是你吗?我的弟弟。为什么呀?我装死时,怀疑过小利,也怀疑过公司里和我有个过节的人,可从来没怀疑过你,为什么?”
张海听得莫名其妙,这才明白胡东说的是他。他忙站起来说:“你是说我?胡东,你胡说八道你。”
胡东急忙说:“不是,不是你,是你后面的那个。”
人们看到坐在张海身后的是一位近五十岁的女人,也戴着墨镜。此时只见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摘下墨镜说:“是我,不是张海,不关张海的事。”
张海吃惊地说:“妈,是你,妈,怎么会是你呢?”原来这个女人是张海的妈,法庭上又是一片哗然。英兰更是愕然,这不就是跟踪自己,想偷走小伟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被法警带上了被告席。
张海的妈交待说:她是几个月前来的广州。听张海说小伟险些被拐走的事后,就对小伟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后来跟踪张进才知道,小伟果然不是他老婆生的。她还听张海说小伟的爷爷要把他的股份转赠给小伟,这样公司的大权就无可争议地落到张进的手上,张海在公司就永无出头之日。她也看出张海心中有些不满。她决定要为儿子做点什么。几次跟踪保姆英兰,想对小伟下手,但英兰看得太紧,都没有得逞。中秋节的第二天一早,她听张海说他哥一家要去旅游,她立刻想到机会来了。当天她就约了以前和自己混得很熟的司机胡东,要他制造一起车祸,还把他带到桔园小区认了小利,好让他事后嫁祸于她。
法官听后问小利:“这么说,那次收买保姆拐走小伟的确是你干的?”“是的。”“为什么?”小利说:“是想儿子想疯了。”
小利说她从深圳来到广州,进到张进公司下属的一个厂里做质检。一次张进到厂里视察,张进看上了她的美丽,后来不断地追求她,还说自己离了婚。小利开始也是贪图他的钱财和地位,就顺从了他。不久,小利怀了孕,张进说只要她生下个男孩,就马上和她结婚。可孩子生下后一个月,却被张进抱回了家。说是让他父亲看看。后来一直推脱不送来,说他父亲太喜欢小伟了,不愿送来。可他也一直不提结婚的事。
小利知道张进在骗她,就悄悄跟踪张进,找到了张进的家,还看到儿子被保姆带着,就产生了利用保姆偷走儿子的念头。可惜没有成功。张进也知道是她干的,她也承认了。张进答应以后隔几天把小伟带来和她相聚,还说老婆早得了病,也不长久了,现在和老婆离婚不是太好。小利是个心软的人,事已至此,也不想逼他太急,也只能就此得过且过了。
小利说完,对着英兰坐的方向跪了下去,流着泪说:“妈,我对不起您,让您担心了。我做了二奶,没脸见人,您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不敢对您说实话,也没心情,自从生下小伟后,就不敢给您写信或打电话了,对不起。”
英兰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满脸泪流不止,抱着小伟走出了法院。她此刻只想立刻离开这个纷扰的城市。
(完)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