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天一剑/文 罗杰士/推荐
绿皮火车从铁路干线退出了,带着 “拥挤”、“杂乱”退出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谐号”、“复兴号”,高速、便捷。我们的出行方式,也多样化了,当我们提着行李走进漂亮舒适的车厢,感受到了“和谐”;当列车风驰电掣,原本几天的旅行朝发夕至,我们看到了“复兴”……而今,留给我们的,只有记忆深处绿皮火车承载的往事。
上
大赛前的偶遇
上世纪80年代,我在国防科研单位做干部工作。每年年终,这类准军事单位都要做干部年报,并上报北京上级机关汇总。这一年我接到任务,赴京送年报。这是一个重要的任务,某种意义上又是一个“美差”。因为干部年报属于机密,送这类材料按规定必须乘坐飞机或软卧,到了北京也必须打车不许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领导向我交待任务时,征求我的意见,是乘飞机还是坐火车软卧?
我选择了火车软卧。因为那时乘坐软卧有级别要求,一般是地师级,除此之外就是有特殊任务凭介绍信购买,机会难得。
上了火车,在软卧车厢安顿好,我便拿出随身带的书翻了起来。火车在疾驶中。陆陆续续有人去餐车吃饭,也有餐车吃过饭回车厢的人,来来回回的人在软卧车厢的过道穿梭着。一阵喧哗,只见有一群身材高大的运动员模样的人,从餐车车厢路过软卧车厢向硬卧车厢走去。忽然我看到了其中的一个熟人,便站起来喊了一声:“曹平!”听见喊声,曹平停住脚步,见到是我连忙过来握手,我招呼他在车厢里坐下。
下图中的国家队11号队员便是曹平,1981年起为中国男排主力队员,1987年退役后曾任江苏女排主教练,后执教江苏男排,1989年起担任巴林国家队教练,1998年赴美任芝加哥职业队助理教练。
扣球的国家队11号队员,便是曹平。
曹平是我第12中学的学弟,因为同在校篮球队,所以比较熟悉。他在初中时身高就近1.9米了,后来他被省排球队选中,又进了国家队成为主力队员。前两年中国女排获得世界冠军,“女排精神”成为鼓舞全国人民实现“四化”的精神动力。相比之下,男排就有点落寞。马上又要举行世界杯大赛了,这时遇到曹平,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备战情况。曹平向我介绍了他们备战训练的情况。听到我说起女排的实力赞不绝口,他有点不以为然,“我们陪练时,4个人打她们6个人……”
从北京完成任务回到南京不久,《周末》报刊登了我的文章《大战前夕访曹平》。几天后,世界杯排球大赛开幕。
阴差阳错
八十年代,买火车票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尤其是春节期间更是难上加难。那时不要说是卧铺,就是一张硬座也是炙手可热的。绿色的车厢,带给我们亲人归来的喜悦,也伴随着返回的烦恼。每逢佳节倍思“票”,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好在我有一个铁战友在南京站派出所,迫不得已时,就动用这个关系。
南京站春运排队售票
这年春节的“春运”又开始了,我提前打了招呼,预定了初七的火车卧铺票。到了初七那一天,我们依依不舍地送走家人,好在有卧铺,一个晚上就到家了。从南京站刚回到家,突然电话铃响,我急忙接电话,只听一阵急促的话语声。原来,家人上车后找到卧铺安顿好,列车员来收票时,发现是7号的票(初八),而初七是6号,我们提前一天上了车。
原来战友把初七的票买成了七号的票。这阴差阳错一下子把我搞愣住了,几个人经手车票包括检票口都没有发现日期有误,怎么会犯这么低级错误呢!好在后来列车长了解情况后做了安排,总算保住了“卧铺”。打这之后多少年,每次外出不论是火车票、飞机票我都要反复看几遍……
下
五湖四海小江湖
绿皮火车,纵横中原,通达九州。车厢就是个小社会,旅客来自五湖四海,每一次乘车都会留下一些记忆,甚至交结一些朋友。你看那一上车就打开包捧出一把花生给大家品尝的是山东人,从网兜里拿出桔子一个一个分给邻座的是浙江人,在靠窗的座位上细细的啃着符离集烧鸡还能用鸡骨头摆出一个鸡爪的是上海人;掏出一包香烟不分男女都递过去“抽一支”的是乡镇企业家;端着大搪瓷缸吃泡面一脸疲惫的是采购员……列车员拎着大开水壶给旅客注水的一招一式胜过杂技演员,扶老携幼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赢得车厢里尊敬的目光。
尽管大家原本并不相识且来自四面八方,但还是会在很短的时间里熟悉起来。火车开出不用两站,旅客们就已经熟络了。有的打扑克、有的吹口琴,一路上聊天摆龙门阵是最吸引人的,碰上一个口才好的,犹如听书,消磨时间减轻疲劳。
平常碰到胡吹瞎侃的,绝大多数我就当耳旁风。不过有一次,我跟他们较真了。那是1978年的一次,我从武汉乘火车去湛江,然后过海南回部队。一路上我在座位上看书,旁边几位在聊天,不知怎么他们就聊到西沙海战了。一位穿着劳动布工作服的男子绘声绘色地说着西沙海战,我实在听不下去,就开口说,“西沙海战就是我们部队打的!”几个人一愣怔,异口同声地问我,“是不是这样?”我当时虽然没有穿军装,但一身蓝色的制式工作服,也体现了我的身份。于是,我给他们上了一课,免得他们以讹传讹。
有一次去上海,火车上聊天。一个小伙子口气有点大,似乎无所不能,我决定与他开个玩笑。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蛋糕(南京产的二角钱、一两粮票两个的、白蜡纸包装的那种)对他说,“你要是不喝水能一分钟吃掉一个蛋糕,我就送你十个。”小伙子一看,小小的一个蛋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看他接过蛋糕就是一大口,心想“你必输无疑”。果不其然,他虽然勉强吞下了第一口,到了第二口就噎住了……最后不得不服输。其实打这个赌我是有体会的,第一口如果“下口”越大、就越吃不下去,屡试不爽。
上天入地助人为乐
当年的绿皮火车车厢里,高峰时期有多么拥挤?用“立竿不倒”来形容,确实一点也不过分。有一次我的座位在第二排,硬是没法上厕所,因为挤不过去,就是过去也无用,因为厕所里也站了两个人。到了晚上,那些“老江湖”各显神通,硬座下面早就被人先下手为强,铺上报纸成为卧铺。最典型的一次,居然有人爬到行李架上睡觉。
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戒备,常常有原本不相识的人互相帮助。老弱妇幼上车,车厢里如果有解放军,一定会给她们让座。到了吃饭时间,同座会慷慨地拿出五香蛋分给大家。
有一次我从西安上车,因为是起点站可以对号入座,车站的朋友给了我三个座号,让我上车自己选。我坐定以后,把那两个号一个给了一位带孩子的妇女,一个给了一位探亲的军人。
本文作者写于2022年3月,南京。
本文作者“南天一剑”(网名),海军退役后,曾就职某国防科技研究所等,是全国第一代“高新人”、南京市文化产业商会创会副会长,《挹江书院》创始人之一。
本文所配发图片,均为我国著名摄影师王福春《火车上的中国人》中的图片,以此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