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06)
教育塑造灵魂 还能拯救灵魂
文║高安生(平和)
1967年,我出生于吉林省双辽市服先镇安乐堡。我名字的“安”字,是出于对出生地的怀念,更蕴含平和平安。记事起,母亲常提起北荒,就是服先乡,那时偏僻落后,教育资源匮乏,师资力量薄弱,父亲“洮南速师”毕业分配到这里。父亲一生忠于教育事业,忠于教师职业,始终用自己宽广的胸怀诠释着“教育”。
我父亲那时也就三、四十元的工资,那时家里人口多,都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每到青黄不接,按时粮食都不够,历史上定量每人每年五百二十斤口粮,从什么时间开始不得而知,父亲总是默默的扛起养家的重担。
为了不耽误教课,这天起的更早,那时没有钟表,早起全凭感觉。那日天还朦朦胧胧,父亲就起炕扛起大耙到野外荒原,父亲回忆说,不知干了多久,感觉天越来越黑,难以辨清东南西北。父亲迷失在黑夜中,找不到方向,北风狂呼远处传来阵阵狼嚎,父亲头皮发怵,冷汗在冒,在危急时刻父亲点燃了一堆草,一堆接一堆燃尽几天搂的柴草,天亮后父亲把火源熄灭,进一屯才脱险。
在我一周岁时,我家搬回父亲原居住地,曾给我最初的记忆是那时的我刚刚蹒跚学步。我每天感受着明媚的阳光,感知人世间的五彩斑斓,感慨世间的一切是多么美妙。故居是新宅基地建成的土房子,房前是一条土路,房东不远处有座小石桥,房前麦田香、麦浪黄,我陶醉在如诗如画的意境中。
有一次,正当我情不自禁的随手揪了几颗青涩的麦穗儿时,护青员仿佛从天而降,拽着我的胳膊踢了我几脚,在母亲的视线中看到了这一幕,气愤的同护青员理论。护青员是城里的下放户,是吃生米的劣人。在争论中护青员镰刀把倒拿喊打母亲。父亲下班儿后欲开口同他理论,护青员见父亲到来,举手便打,在扭打中划伤了父亲两侧的脸颊。这梦魇般的记忆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是多么的无助与无奈。
父亲是文弱的读书人,没有暴力,因为不擅长打打杀杀。后来详实的向队长诉说这件事,寻求队长主持公道。队长打着官腔说“护青员就是因为打架斗殴下放到咱们屯的,这打破鼻子挠破脸的事儿,在农村就是小事一桩,真不该给教书先生留下资产阶级的伤痕。”队长的话我至今都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件事跟资产阶级根本就不搭边。也许是常喊斗私批修口号,喊顺嘴儿的缘故吧,那年代,“臭老九”没能得到解放,教师地位也只是默默无语,两眼泪。
事后都做了自我批评,与护青员由同住一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护青员说:刚下放到这儿,清闲活儿交给了我,集体的财产丝毫不能马虎,护青员家属是贤惠的人,经常引导他改掉不良习气,做有益的人。
父亲在此后的教学和扫盲工作中,始终如一,对于护青员和他的家人,始终不计前嫌,教他们识字,从百家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还灌输一些“孔孟”之道,在文化缺失的年代,给他们讲戚继光、文天祥,又像治病救人的医生对症下药,父亲真诚善良,感动了护青员这块冻结的顽冰,也感动了护青员的家人,两口子热泪盈眶的说:“对不住先生了,社会应该尊师重教,更使我们识字懂道理多了,使我们远离了犯罪。”父亲感慨于多少灵魂需要拯救?后来护青员得了肺病,患病期间,父亲又很同情他,把自己供应的细粮用粗粮换给了他。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各方面条件都有限,护青员还是早亡了。
而大多数护青员都是具有善良的品格,其中有一位是我父母最忠实的朋友,我称他胡老舅,也是护青员(屯中认的干老舅),别人给他起外号儿叫胡老娘们儿,样貌就像电视剧乡村爱情里的赤脚医王天来——娘娘腔,说话还一拧一拧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人,从一件事上看出了他的风骨,他是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儿。曾记得,那时候我家养头母猪饿的常把围墙拱倒,跑出来糟蹋邻里的庄稼,害得人家黑着脸讨说法。为了把猪喂饱,我们常在滔滔辽河岸边撸树狗儿、撸灰菜籽喂猪。那年代养猪的家庭,资源有限很难喂饱。一次,这头母猪饿得跑到了野外,却没想到在青纱帐里生下了十多个猪仔儿。胡老舅看在眼里,说:“我看青,你们到生产队里掰点儿甜菜樱子喂猪吧。”母亲和姐姐就掰了两筐。队长知道了后,狠狠的批评了胡老舅,追着胡老舅要他咬定说是偷的,否则你就别干护青员了。胡老舅不畏压力,坚决说:“绝不做伪证!”。胡老舅做人的品格至今使我难忘。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高级知识分子的父亲生活在小农底层。当时我家五口人非农业户口,五口人压缩农业人口,否则就业成为问题。农业户口从每人每年定量530斤说起。我居住那屯虽然民风淳朴,但像我家半工半农这样,别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父亲领工资在供应站,八分钱每市斤能领到面粉,在糊口艰难的日子里,令很多农民嫉妒,在小农意识里,父亲像水上漂着的油花,显得是多么的格格不入。父亲情商又不高,屯中微妙的相处技巧、手腕儿都没有,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很难沟通,只有沉默。时至今日,父亲很高兴在那个年代他用他的执着、担当、胸怀影响着身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