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五十出头,名字古典,叫王禹轩。他身材瘦小,却很不协调地套着一件肥大的黄军服。他两颊塌陷,下巴上是夹着白毛的黑胡茬,不大的眼睛里显示出疲倦。他坐在一个很大而时髦的办公桌前,他对面是一排棕色的皮沙发,一排灰色的金属组合柜摆在他的身后。在大办公桌上的右边,放着一台大屏幕的电脑;在大办公桌旁的左边,靠近窗户的大花盆中长着一棵一米多高的榕树。他给人的感觉,不像一位校长,倒像影视中常出现的那种没有多少文化却非常有钱的包工头,或那种有势力却爱干坏事的村长。
话来的突然,校长下不来台,很尴尬。他心里不高兴,可表面上却笑着说:“当然,我会遵照执行。不过,我意思让你在教务处的岗位上,做好校长助理的工作,协助校长处理好我校与外界的关系,让政府和社会多支持我校,这样你就给我校和教育厅交一份满意答卷。”
随后,校长亲自领黄伟来到校园,认真介绍每一处环境,每一个建筑,讲解它们的来历;然后,领他到党委书记那里,她姓洪,四十多多岁,看起来舒服,显示出才气;最后,是校办公室、后勤处和教务处各个教研室,把各位领导和老师们一一介绍给他。
校长敲了敲门,等屋里的人有了回声,他推门进去。主任不在,只有白琳一个人,她坐在办公桌前,仍是昨天那身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长裙。见有人进门,她抬起了头,亮出了她那双黑艳艳的大眼睛。
黄伟听不懂,白琳却抿着嘴笑。看见他疑惑的样子,白琳扬起头,张开嘴,忍不住发出“格格格”的笑声。黄伟更加疑惑了,但他不在意,因为,他突然发现白琳在笑的时候姿态是那样的好看。
说实话,一开始,黄伟对校长的印象就不好,外表像个奸臣,接触一下,又觉得他像个势利小人,更像一个会说暗话的匪首,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同那些仪表堂堂和知识渊博的中学校长们联系在一起。黄伟甚至怀疑,这里的校长可以不讲素质而通过某种关系或某种手段而获得其位,这应该是明康县的悲哀。现在,白琳这样一问,黄伟不知不觉地把这种情绪带到了话里。
黄伟不关心校长的话题了,因为白琳的笑姿再一次吸引了他。他从来没见过姑娘的这种笑姿,不过他觉得非常的好看。于是,他大胆而又忘情地看着她,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名叫赫进东的当主任,白琳负责内勤,黄伟负责外勤。他们共用一间大的办公室,门在当中,正对着一扇大大的窗户,窗子下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是把皮垫转椅。赫主任占据了左半个房间,一张陈旧、老式和看不出颜色的纯木办公桌一端靠着墙一端靠走道摆在了中间;白琳和黄伟占据右半个房间,他俩崭新、黑色和组合式的办公桌,一端靠着墙,面对面地挨着摆在中间。
赫主任41岁了,喜欢穿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熨烫得平整,没有一点折子。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有张略带麻子的脸,特别是他的头发,梳得很整洁,乌黑发亮,沾不上一点灰尘。他喜欢拍着黄伟的肩膀,大声讲解着他对学校发展的看法,不时发出豪放的笑声,使黄伟觉得他是一位满怀激情和满腹经纶的领导。
“不管,你说的多么轻松,可我不敢说,校长不敢说,教育法告诉你:这是犯罪!”赫主任打断王老师的话,富有教导性地说:“学生再不好,老师都无权不负责任地把他推向社会。假如他是你的孩子,你这样想,这样做吗?你了解这个孩子吗?可我了解。他爹去年出车祸死了,他娘得了绝症住进了医院。没人管他,他到处惹事,他还有家吗?他还有家长吗?学校是他的家,我们是他的家长,在家里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黄伟明白“学校是他的家,我们是他的家长”的真实意义,更明白“在家里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深刻含义,他钦佩赫主任的工作魄力,带着工作热情直截了当地指出工作中实质性问题的所在。
赫主任站起身来,走到电脑桌前,他用一种礼貌的口气对背对着他并且正在打字的白琳说:“学校应该解决这个问题。白琳,你今晚加班写个材料。黄伟,你明早把材料送到校长那去,我们要把工作做在前头。”
光辉的里程(4)
作者:恩清 演播: 沈虹
一个贫困的学生
8
下班后,黄伟特地请白琳到学校南门外的一家小餐馆吃了一顿“特色饭”,海鲜、猪骨、粉条和蔬菜炖得煲,要了几个“油塔”,就是多层饼卷出的馒头,它不用“发面”而用“死面”蒸熟,一层一层薄薄地向外旋出。
吃完饭后,他们又一起回到了办公室。白琳开始赶写:《如何帮助一位贫困学生的报告》。打了一整天的字,她的手腕酸痛,不时地在打的过程中丢开键盘,甩甩双手,合掌吹气,然后放下手来再打。
黄伟自告奋勇地过来请求帮忙,可是被白琳谢绝了。
黄伟站在她的身后,坦然而诚恳地说:
“你把内容告诉我,我来打。我看见了你的眼神,你不太情愿,可这是一件大事,关系到孩子的一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完成好这项工作才对。”
白琳回过头来,望着他说:“你想错了。我不是怕累而不想写,相反我还要认真地写,你写,我不放心,就像你说的那一样,不能耽误孩子的事。”
黄伟惊奇了,像第一次见面似的打量起白琳来。她不应该是那种漂亮而素质低下的女孩子,而应该是那种既漂亮又有思想觉悟的女同志。可是她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前后为什么有两种不同的态度呢?黄伟不由得对白琳产生了疑问。
白琳一边打字,一边不时地回过头来,她看看黄伟。
黄伟不解地问:“干嘛老看我?”
白琳抿了抿嘴,笑了,她温和地说道:“你是个老实人,应该做老实事的。放心,我会好好地写的,保证让你满意!可重要的不是写,而是做。对于那些光说不练的人,不就是个写吗?干起活时就是别人的事了,弄不好还要让你费心呢!”
黄伟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吱”的一下,白琳随着转椅一同转过身来,她面向黄伟,把自己的双手叠加起来捂在自己的胸前,情绪有些激动。
“你不知道,在我们学校,有些人只会说,但不一定做;有些人不会说,但不一定不做。你好办,是挂职干部,比别人方便。你可以对上级领导说学校领导想做些什么,还可以问学校领导到底是做?还是不做?要让学校领导想办法解决问题,那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应该真心实意地为他做些什么,而不是作秀,为自己交一份答卷。那样话,我今晚算白干了。”
黄伟好像听懂了白琳的话,她意思是:在学校,有些人谈而不做,有些人做而不谈,她希望他不为自己,而为那个孩子做些事。那么“谈而不做”的是谁?是说赫主任吗?“做而不谈”的又是谁?是王校长吗?他想问白琳,但又不好意思问,因为他自己也被白琳剥了个精光。他问自己:黄伟,你真的想到过那个孩子吗?你不是老想着如何向学校和教育厅交一份很好的答卷吗?他骂自己:虚伪。
他望着白琳,十分诚恳地说:“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思想的人。你说得很对,刚才,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但现在不是了,我真心实意地想为那个孩子多做些事情。”
白琳自信地说:“我相信你。”
黄伟不再说话,他背过双手,静静地、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欣赏着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激情。
这时,白琳有些困倦,她坐在椅子上,背靠紧椅背,闭紧双目,仰起头,张开嘴,挺起身,举起双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姿态还是那样的优美。
黄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啊!太美了!太漂亮了!”
白琳不解地问:“什么美?什么漂亮?”
黄伟深情地掩饰道:“你所说的每句话,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和舒心过。”
“也谢谢你,给了我更大的信心。”她真诚地回答,同时认真地请求他,“回去吧,有你在我干不成活。”
黄伟不好意思,他请求道:“那好,我在外边等你,等你写完后,我送你回家。”
白琳客气地回绝道:“不,我家很近,用不着担心。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早还要送报告了。看吧,一场风浪就要开始了,我会同你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黄伟的心开始颤抖了,不是害怕风浪,而是知道白琳将同他站在一起。他的心更加颤抖,双手也不知不觉随之抖动起来,他努力地平静了一下心情,晃晃头,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校园操场,他用力吸了一口从学校公园里散发出的沙枣花那特有的清香之气,一股舒心的气流顿时冲进了他的脑海……
9
第二天上午,离上班时还差半个钟头,黄伟心情舒畅地来到教务处。这时白琳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她脸色苍白,眼里充满了血丝。
“早来呢?” 黄伟问,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他接着问:“你根本就没有回家吧?”
“没有,我在办公桌上趴了两小时。”白琳解释道,同时递过那份打印好的报告,她说:“你先看,过一会赫主任要看。”
黄伟心疼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报告讲到这个学生不上学的原因和所做的一些坏事,提到他父亲车祸死亡和母亲病危的事情,他已经处在没人管的地步,希望学校领导出面救助这个孩子,解决这个家庭的实际困难……
整整四页纸,黄伟更加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黄伟举起右手,握紧拳头,晃了晃,他对白琳表示祝贺;同样,白琳也举起右手,握紧拳头,晃了晃,她为黄伟将进行的工作加油。就这样,两颗心不知不觉地息息相通。
赫主任来了,看完后在报告右上角写下自己的意见,然后,他松了一大口气,说:“白琳,辛苦了!黄伟,把报告送给校长,这项工作就此结束了。”
黄伟不明白,他纠正道:“不,不对!是刚刚开始。”
赫主任笑了,他拍了拍黄伟的肩神秘地解释道:“你不晓得,这里头是有分工的。虽然我们的工作结束了,但是校领导的工作刚刚开始。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互相搅局,否则乱套,这是原则。”
虽然黄伟听不懂他所说得原则,但是,他想问清楚,见白琳冲他轻轻地摇头,他又止住了。
黄伟拿起报告,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校长很认真,他戴上老花镜,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在上面不时地圈点着什么。看完后,他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教务处问,孩子的事,校领导到底解不解决?可教务处没有告诉校领导怎样解决。对!不是他们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老一套,千篇一律,没一点新鲜的东西。”
听到这里,黄伟的心中产生了怒火。他认为校领导可以批评教务处,但是决不能把孩子的事当做儿戏,所以他态度强硬地说:“不管怎么样,希望校领导能够尽快解决好这件事,不就是给些钱吗?”
校长惊愕了,他愤怒地说:
“说什么?不就是给些钱吗?说起来容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校领导没问题,可是全体教职员工们能做到吗?学校可以免除这个学生的学杂费,但是,必须从教职员工们的工资中扣除;学校还可以免除这个学生的生活费,但是,必须从教职员工们的工资中扣除;学生母亲的手术费要十几万,校领导可以捐上全年的工资,但是,剩余的教职员工们必须全部补上。做不到这些,还谈什么孩子的事。不然,赫主任向大家讨?要不然白琳去讨?或者你去讨?我可不去,我去大家会揍我的。”
黄伟被问住了,他的第一个冲锋就这样被校长打了个落花流水。他胸有成竹地跑来递交问题,确实还没想过如何回答问题,在解决问题上更是一无所知了。
校长平静下来,他心平气和地批评黄伟同时向他建议:
“小黄,要学会做实事,不要追求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不是个简单的事,要先安顿孩子,后请求政府,再呼吁社会,最后发动大家的力量才能完成好这项工作。任务十分艰巨,即急不得,又不能泄气。目前,你要做的是同这个孩子和家人接触,掌握第一手资料为以后的工作做好准备。不过,你还是有进步的,不仅做好了教务处的工作,而且开始做好校长助理的工作了。”
黄伟不明白,校长是批评他?还是鼓励他?是开导他?还是命令他?似乎还有点讽刺的味道。但是,不管怎样说,校长的话是对的。校长字字在理,而自己句句无根,黄伟还能说什呢?尽管一开始黄伟就讨厌校长,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钦佩他,他的内心充满着对校长矛盾,他只有灰溜溜地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
他没有回到教务处,而是来到了学校的公园里。在一棵老榆树下坐下来认真思考,怎样才能做好这项工作?决不能像赫主任那样只善于提出问题,而要像王校长那样更善于解决问题。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天是淡蓝色的,流动着许多浮云。白云不停地变幻着,一会叠成雪山雪谷,一会变成波涛海浪,他看见成群结队的天鹅,接着是数不清的绵羊……
怎么回事?刚刚还是天鹅,现在变成了绵羊,不能平静一会吗?不过,我应该清楚它们是云。他心想着,用拳头猛得砸了一下自己的腿,自问自己:提出问题的本事没有,回答问题的本事也没有,解答问题的本事更没有,甚至看人的水平都这样差,你多么的无能呀!
黄伟仿佛看到了庄征那浓浓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他看到了务虚的赫主任和务实的王校长,最后,还看到了白琳。他对自己说:白琳的看法是对的。想到她,黄伟心中不由得一热,他发现自己对白琳已经不完全是一种工作上的依靠,而是多了一层感情上的依恋。
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他拿起了笔。回想了一下赫主任的话,他淡淡一笑;然后又想起了校长的话,他咬了一下嘴唇,按照校长的提示,他快速地写着《如何帮助一位贫困学生》的计划。首先,去见那位学生,同他交流,同他沟通,尽一切努力叫他好好上课;然后,去看望他的母亲,她的病究竟如何?最后,给县领导们写报告寻求帮助,给报社写文章呼吁社会。
整整四页纸。
写完后,他还大声地朗读了两遍,感觉很好,心里还特别的高兴,这是平生以来他第一次在别人帮助下真正理解的一件事情。记得上初中时,语文老师让他写《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他因为写不出来而挨了老师的批评。
有人敲门,黄伟开门,白琳急急忙忙地走进门来。她急不可待,像机关枪似的不停地问着黄伟:
“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赫主任找到你了吗?你是不是跟王校长吵架呢?天呀!尽管你一开始就对他充满了敌意,但是你不能冲撞他,如果他不要你了,回去后你是很尴尬的。”
白琳的话一下子提醒了他。对!庄厅长不是先说的团结后说的做事吗?想想自己在校长面前的冲动,他心中不由得一震。对!应该同校长搞好团结,决不应该看不起他而同他发生冲突,这多么幼稚,既做不成任何事情,还会让自己身处绝境。黄伟开始后悔起来,可想起校长给他出的主意,看到白琳关切的表情,他心中立刻又产生了快意。
黄伟把稿子递给白琳,故作镇静地说:“怎么会吵架了呢?校长支持我们,他还给我们指点迷津呢。”
“真的?”白琳接过稿件后细细地看了起来,然后,她松口气,兴奋地说:“看了这篇文章,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我想,他会的,会帮助那个孩子。你写得也不错,挺好,是我那份报告的最佳答案。”
黄伟望着白琳,伸出右手,握紧拳头,支出他的小拇指;白琳一愣,她望着黄伟,等明白过来,她也支出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就这样,为了一种约定,他俩的小拇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光辉的里程(5)
作者: 恩清 演播: 沈虹
一个贫困的学生
10
5月11日,星期一。
上午,黄伟和白琳到县人民医院看望了孩子的母亲。她躺在床上,捂着被子,昏昏欲睡,不便交谈。所以,在医生的要求下,他们只得离开。
下午,他们去了初一(2)班,但没有看见那个孩子。班主任王怀庆老师说,大约三个星期没有看见他了。他们打听他的家庭地址,王怀庆拿出纸来,一边讲,一边画。黄伟听不懂,但是不动声色;白琳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听完后,他们起身,快步走到一座农家小院的门前。
红砖院墙,门楼很大,装着两扇气派的大铁门。门没锁头,只是用铁丝简单地拧着。黄伟拧开了铁丝,取下,推开门,进去……白琳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院子中,一栋四套间的砖房还算结实,只是墙上的涂料受到雨水冲刷,掉了颜色,显得很脏。花池菜地,长着灰灰条、扫帚苗、牵牛花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屋里的门大开着,进去一看,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废纸、废布和破棉絮被扔的到处都是。他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一会才走出了房间。
在院子中,黄伟抬起手揉着眼睛里的尘,白琳弯着腰拍着裙角上的灰。
她说:“真惨啊!他爹生前开自己的车,很有钱,死后却负债累累。车祸那天,他娘病倒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肝癌晚期!”
黄伟问:“公家不管吗?”
白琳说:“管,村里都捐过几次钱了,可能力有限。不像大城市,开始了社会医疗保险,不知什么时候,‘社保’也能到农村中来……”
黄伟默默无语,似乎在想些什么。白琳这边走走,那边转转,东瞅西瞧,似乎寻找什么。不一会,她找来一叠报纸,先在地上铺好一块,让黄伟坐下,然后又铺好一块,自己坐下。当白琳提起裙子坐下来的时侯,不小心露出自己两条雪白的大腿。黄伟不仅看见了,而且还多看了几眼,他看见她大腿之间有一条红彤彤的内裤,就像茫茫雪原中燃起的一堆篝火……黄伟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砰砰砰”地直跳。白琳很快意识到了,她的脸色羞红,慌忙用裙子把自己的大腿包好。
很久,他俩都不好意思开口讲话。
后来,还是白琳率先打破了沉寂。
白琳问:“你哪一年出生的?”
黄伟答:“68年3月10日。”
白琳说:“我大你两个月,你叫我姐吧!”
黄伟说:“不!”
白琳惊呀,她问:“怎么,你看不上我?”
黄伟迟疑了一会,眼里竟出现了泪水,他惭愧地说:“我不配,我思想肮脏。”
白琳站起身来,她走过去蹲在了黄伟的跟前。她从裙兜里掏出一块手绢,帮着黄伟擦了檫眼角的泪。
白琳说:“不,男孩都这样,都对女孩好奇。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姐为你高兴!”
黄伟恳切地问:“你真的看得起我吗?”
“看得起,比以前还好。”白琳肯定地回答,同时还提醒道:“黄伟,我们走吧!不要被人发现了,当小偷抓。”
黄伟笑了,白琳也笑了。
就这样,白琳牵着黄伟,黄伟拉着白琳,不声不响地溜出出院子。然后,他们松开手,相互嬉笑、相互追赶着向学校跑去……
11
5月23日,星期六。
狂风突起,扯来云遮日,吹弯了路旁的树木,撕碎了店铺的招牌,唱着,吼着……,厮打着小城中的一切。
白琳坐在电脑前打字,黄伟站在她身后观看。在她面前,摞起一摞稿件,这是一个星期她同黄伟寻找孩子下落时落下的工作。现在,白琳不能像前几日那样与黄伟乱转,她有许多的工作要做。除了打印学校的一些文件外,还要打印一些班级的讲义、资料和试卷。年轻的老师们自己会打字,只有几位年龄大的老师因不会计算机而习惯了白琳的帮助。
没有孩子的音影,黄伟不知该怎样去做这件事;而没有白琳的相伴,黄伟好像不想去做这件事。他只想同白琳在一起,于是他提出帮她打字,他打字的速度要比白琳快。从中学起,他就爱网吧,在网吧里他练下了打字快的真功夫,为此,还挨过不少老师的批评和姐姐的责骂。
校长打来电话,询问此事。
黄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主任对黄伟说:“对!就这样,帮白琳干活,那是领导的事,咱们解决不了。”
黄伟迷迷茫茫,不知怎样回答。
白琳生气了,她冲黄伟喊:“别围着我,回宿舍去!安安心心地写稿子,怎么会没事可干呢?”
白琳话中有话,主任登她一眼。
主任目中有话,白琳看他两眼。
主任低下头,他不敢面对她。
黄伟知道白琳的心情,他怕白琳生气,就向她道别,回宿舍去了……
中午,风停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黄伟是学中文的,只要有内容写起文章他就不费劲,更何况是为了讨白琳的欢心。他一边起草,一边修改,来来回回几遍后,他又把两份稿件整整齐齐地抄了一遍,一份交给政府,一份交给报社。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雨还是不停地下着……
灰亮的是天空,灰暗的是大地。他身上感到了寒冷,心里感到了孤独。猛然间,他想到了白琳,他架不住对她的思念,急切地跑下搂去,用传达室的电话兴奋而胆却地给白琳打了传呼:姐,稿子写好,来看我吗?我想你。他又跑上楼去,可刚一跑到宿舍,白琳的传呼就回了过来:马上下楼,姐和你出去吃饭。
白琳约他?他兴奋不已。急忙擦把脸,梳下头,整整衣装,连走带跑地来到楼下。他没有看见白琳,却听见她在呼唤他。顺着声音寻去,他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车门的玻璃被缓缓地摇下,白琳那张漂亮的脸从窗口中伸了出来。
黄伟兴奋地喊道:“姐……”
还未喊完,门就开了。白琳身着蓝色的牛仔衣和牛仔裤,冒着雨从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黄伟的面前。
“别叫我姐,”她悄声提醒道:“洪书记在车里呢。”
黄伟明白她的意思。
白琳又大声地说道:“今天学校请客,校长让我来接你。”
真扫兴!吃饭不是和白琳一个人,还有别人,黄伟有些懊丧。
外边的雨很大,他赶紧跟着白琳钻进了后排的车厢里。
车里有四个人。黄伟先跟洪书记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她的司机,一位瘦瘦的中年人打了声招呼。
书记转过脸来,笑着对黄伟说:“小黄,没想到你的嘴跟蜜一样甜。”
黄伟害羞地低下头去。
白琳也害羞起来,她急忙接上话题说:“洪书记,我俩开玩笑,我比他大,我让他喊我姐姐。”
书记说:“只喊姐姐吗?没别的意思?”
白琳的脸更红了,红的张不开嘴。
黄伟把脸贴在腿上,不敢看任何人。
司机笑了,书记却没有笑,她一本正经地对黄伟说:“小黄,有白琳这样的姐姐,算你有福气。快把她领回家去,让你爸爸、妈妈看看这位霸道的干女儿。”
黄伟低着头,不敢抬头。
白琳耐不住了,她娇声娇气地乞求道:“我的大书记,我的老大姐,就算我求你了,别拿小妹开心呢?”
书记笑了,她说:“死丫头,心眼不少!”
已经傍晚,雨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越下越大,到处都是“哗啦啦”——雨水从屋顶流到地面的声音。
轿车在一个海鲜餐馆门前停下。
餐馆只有一层,在街道的一侧,在一片茂密的榆树林的后面。门面装饰的很豪华,闪着红红绿绿的灯光,但是最耀眼的是四个特大、不断闪耀和不断变化颜色的亚克力字“海市蜃楼”。
黄伟走进包厢,人到齐了。除了学校的他认识外,其余的不相识。书记安排好座位,两位30岁出头的女同志被让到上座,书记和校长坐在她俩的旁边,黄伟挨着白琳坐在她俩的对面,她俩的左边为教务处赫主任和后勤处丁主任,她俩的右边是初一(2)班的班主任王怀庆和一位穿西服套牛仔裤的瘦男人。
书记数了数,共10位,她吩咐服务生,上凉菜,女士上红酒,男士上白酒。然后,她站起身,举起酒杯,开始讲话:
“今晚的这席酒宴,为我校做出贡献的人士而举办,感谢他们对我校教育事业大力支持,为此大家干了第一杯!”
大家鼓掌,站起来敬酒,坐下来吃菜。
书记接着向大家介绍黄伟:“这一位是从教育厅来的黄伟同志,非常关心一位父亲出了车祸、母亲得了绝症和自己就要失学的孩子,他东奔西走,是这项活动的带头人,同时也是今晚这个宴席的主角!”
大家一阵掌声。黄伟糊涂了,带头人,主角,他不明白,他只知道他是被白琳拉来混饭的那个人。
黄伟站起身,一边鞠躬,一边问书记:“洪书记,别拿我逗趣了,难道今天……对!今天是‘愚人节’。”
“哈哈哈”,大家哄笑起来。
书记认真地说:“今天不是‘愚人节’,但你确实是主角,我让校长告诉你。”
校长站起身说:
“黄伟,你站起来!我把在座的每一位都介绍给你。听完后,你认为行!好!而且发自内心就碰杯,不发自内心就不碰杯。”
黄伟明白,这是要灌酒。白琳也明白,她急了,她对校长直摇手,校长假装没看见;她又对书记使眼色,书记在一旁悄悄地笑。
校长开始介绍:“王怀庆老师,你认识,是他把孩子找了回来,现在全班的同学都在帮助他,他安心上课了。”
黄伟心中一怔,他迟疑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也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内心激动,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握住王老师的手,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校长接着说:“后勤处丁主任,你认识,是他把孩子安排到了学生宿舍,还安排他到学校的食堂吃饭。”
同样感激,他们举杯。
校长继续说:“城关村杨村长,不认识,我少年的伙伴,孩子父母的村长。村上已为他家种好了地,目前孩子妈的住院费也全是村上凑出来的。”
更是感激,他们碰杯。
校长也激动起来,他站起来,指着书记身边的一位女同志说:“这是县长办公室的秘书严红梅同志,孩子妈的病情张县长已经知道了,县里联系医院,准东石油公司赞助,孩子的母亲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哗啦啦”,屋里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
黄伟忘记了跟严红梅碰杯,他端起酒杯就饮;严红梅慌忙端起杯子,她向黄伟示意一下后也一饮而尽了。
校长更加激动了,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位女同志说:“这是电视台的宋海荣同志,整个事情将由她负责报道。我们完全相信:这孩子和他的家庭一定会在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帮助下战胜所有的困难!”
“说得好!”洪书记带头喊了起来,接着是大家的一阵掌声和一阵欢呼声。
黄伟和宋海荣共同举杯,庆祝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这时,黄伟的脑子开始发昏,他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白琳勇敢地站起身来,她不让别人再给黄伟敬酒;同时,也防止黄伟给别人敬酒。她顾不得许多,端起杯子用红葡萄酒代黄伟与其他人敬酒。大家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知道白琳现在的心情,所以没人为难她,相反还愉快地配合着她。
而黄伟呢?此时他心情复杂。他高兴,孩子的事突然有了结果。他痛苦,孩子的事是领导领着大伙干的,不动声色,与他毫不相干。其实,大伙根本不需要他,他们又凭什么敬他,他又凭什么要享受成果?现在,他即使想做,也不会有机会了。还有白琳,她凭什么喜欢他,她凭什么爱他……
他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可从他嗓子窜出的却是一股气,咸的、酸的和辣的……五味俱全。他迷糊了,醉了,像做梦一样。仿佛间,他看见手拿鲜花向他欢呼的人群,看见手提裙摆向他走来的一位美女,他跪倒在地,屈身叩首,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光辉的里程(6)
作者:恩清 演播:沈虹
一个贫困的学生
12
6月10日,星期三晚上。
在学校的大礼堂,全体师生被组织起来观看由明康电视台拍摄的《一个贫困学生》纪实片。影片介绍了事件的全部过程,表彰学校的先进事迹,再现了党和政府的关怀,体现了我们这个社会的伟大力量。
黄伟在影片中的事迹与现实中的事实极不相符,他感到惭愧,似乎有一千双眼睛在怀疑的地着他,他感到恐惧,所以,不等片子放完,他就退了出来。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吃惊地回过头来,月光显得模糊,白琳不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
她问:“不想看吗?”
他答:“我心里烦。”
她建议他,“到我家坐坐吧,我家就在前面,而且就我一个人。”
她在考验我吗?黄伟的内心有些疑惑,但在内心深处他很愿意接受这样的邀请。
“方便吗?”
“方便!”
他默默地跟着她。
白琳同父母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座院子里。一进院门,正对着一排有四间屋子的红砖平房,门前是一块蔬菜地,被院门到平房中间的红砖小路分成两快。院子很大,两亩多地,白天让人感到幽静,到了黑夜,尽管有路灯,但让黄伟感到的不是幽静而是恐惧。
白琳打开房门,先领黄伟看了看其它的几个房间,然后拉他到自己的房间。
他问:“你一个人不怕吗?”
她答:“习惯了,不害怕!”
他问:“碰到坏人怎么办?”
她答:“周边居民都很熟,派出所就在跟前,警察每夜出巡,正愁抓不住坏人呢。”
他问:“你父母外出呢?”
她答:“回老家探亲了。”
卧室收拾得干净,布置新颖。门在墙的中间,直对着窗户,一张大床横摆在窗前。床头靠着右面的墙,墙上挂了一个吉祥物,是一颗有两只犄角的山羊头,这与女孩子的嗜好不太相称;床尾靠着左面的墙,墙上是一幅巨大的彩色摄影图片,一位穿着牛仔装的青年人抱着一位穿着牛仔装的漂亮姑娘,他们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在空旷的草原上奔跑……。靠近门的半个房间,一边是带着茶几的双人沙发,一边是带着电视和音响的组合柜。
他俩坐在沙发上,白琳从柜中拿出两瓶灌装的椰奶放在茶几上。
她问:“片子拍得怎样?”
他“深有感慨”地说:“不错,很说明问题。”
白琳单刀直入,她说:“可你心里烦。”
黄伟毫不掩饰,他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答:“我了解你。”
他不作声了。
她问:“你为什么心烦?”
他答:“因为在大伙的眼里,我是一个傻瓜,是个窃贼!我什么也没有做。是你陪我开心,是领导领着大伙干,然后再把荣誉给我,让我在明康杨名,让我给厅里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这是为什么?我弱智,偷别人的东西,你和大家都看不起我,对吗?”
她安慰他:“怎么这样想?你挑了头,大伙才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你是带路人,不一定什么事都亲自去做。你不是说过真心实意地为那个孩子做些事吗?当初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这家人有个好的结果吗?难道你想的和大伙不同?你做了男人该干的事,我和大伙都为你高兴,怎会看不起你?我看是你私心杂念在脑子里作怪,要好好反省。”
听了白琳的话,黄伟的心里舒服一些。他不吱声了,站起身,背过手,走到白琳的床前。他望着墙上的吉祥物—山羊头,发呆,深感疑惑。
“姐,你喜欢这个?”
“喜欢,这是一个男孩子送给我的。”
他有些醋意,追问道:“是男朋友吗?”
“是的,我们都订婚了。他在牧区小学当老师,为了救一位落水的哈萨克小学生,被洪水冲走,再也没回来。”
黄伟不敢追问,他又看了看墙上的画。
“姐,他们很幸福,对吗?”
“非常的幸福。那时,我们常常在一起骑马……”
黄伟又有了醋意,他打断白琳的话说:“姐,我不会骑马,但我想和你一起骑马,骑这种黑色的骏马。”
白琳笑了,安慰黄伟说:“真是个孩子。以后,我和你一起骑马。现在,不说马了,我们听音乐,好吗?”
电视机打开了,出现了画面,美国影片《乱世佳人》。费·雯丽漂亮极了,她站在大树下,迎着微风,张开双臂,尽情地享受梦幻中的一切……突然一种优美的旋律从远处飘来,慢慢变得激荡,钢琴奏出的主题音乐揪住了他的心,同也激发了他的激情。他的困惑,他的烦恼,顷刻间全部丢掉了,剩下的是一种梦想,一种追求……
白琳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口。她背着手靠在墙上,不顾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长裙触到墙面,等音乐一结束,她用和音乐一样的声音说:“多么美好的画面,多么动人的旋律,让人想往,让人激动。”
黄伟的心跳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孔,还有那双亲切的目光,他语无伦次轻轻地呼唤着:“白琳,我亲爱的姐姐……”
白琳走过来,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黄伟,她有些吃惊,问:“你怎么呢?”
黄伟的手在发抖,心在颤动,他像一个说不清话的孩子。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样么好!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高兴,我非常非常地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白琳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她走到那幅画的跟前,默默地看着。接着,她抬起胳膊,擦了一下前额,然后猛地摇晃了下头,把肩前的头发甩到颈后。
“喜欢的,有时侯我都在想,我妈要是生下你这个弟弟就好了。”
黄伟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他站起来,走到白琳的身后,用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搂住白琳的腰,他粗声粗气地对白琳说:“姐,我爱你!”
白琳平静地对他说:“松手,这样不好。”
黄伟不听,反而把白琳抱得更紧。
白琳提醒他:“你弄疼我了,别忘了,我可是姐姐呀!”
黄伟激动万分,他说:“我不要姐姐,我想和你结婚。”
白琳淡淡地一笑,问道:“和我结婚,你想好呢?”
黄伟叫道:“想好了,我不能没有你。”
白琳认真地说:“你先松开,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黄伟不能再等,也无法再等。他用双手转过白琳的身子,顾不上她的窘色,面对面地将她抱住。他用额头顶住她的额头,他用双唇去吻她那略带“胡须”的嘴角。白琳不拒绝,也不反抗,但从她的眼睛里却流出泪。黄伟一怔,清醒了许多,他松开双手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知道,他只有也必须尊重眼前这位最心爱的姑娘。
她说:“好了,回去吧!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答复你。”
临走的时候,夜深了,黄伟站在院门外,白琳站在院门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光。
黄伟关切地说:“姐,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白琳诙谐地说:“弟,就算你不放心,姐也不能留你。”
黄伟感到突然,他着急了,慌忙解释道:“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需解释,我清楚。”
“但是,我还想解释……”
“不!”白琳打断他的话,开始慢慢地推动着院门,她说:“还解释什么?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本来都很简单,可是你弄复杂了,我要关上院门,不再听你的解释。记住,只要真心去做,真心去爱,这就够了,别的,我不想知道,也不要告诉我……”
“碰”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光辉的里程(7)
作者: 恩清 演播: 沈虹
全县的贫困学生
13
六月下旬,学校开始映照着春末和初夏交替的阳光,一个珊珊地离去,一个匆匆地来临。清晨时,嫩绿的田野上布满了雾气,给人一丝凉意,燕子轻快地划破长空,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正午时,火辣的阳光直射大地,叫人难以忍受,知了躲在树下煽动着翅膀,尖声怪气地叫着……
黄伟想做一件事,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这件事不属于别人而属于他自己,可是,他找不到这样的一件事,于是,他把自己麻醉于朦胧的爱情中。上班时,他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开,中间进行他的“三步”曲:第一步,打开窗,换上新鲜空气;第二部,清洗抹布,擦净办公室所有家当;第三步,摆好资料,帮白琳打字。这些事情不大,却让他混进了白琳的生活,使他忘记在事业上找不到目标的痛苦。
6月27日,星期六上午。
白琳告诉黄伟,校长找他。
还是那间气派的办公室,还是那些气派办公桌、转椅和沙发,但这一次与第一次的感觉不同。黄伟认为校长的样子并不别扭,相反还十分的顺眼。
黄伟惭愧地说:“校长,上次多亏了你和书记。”
校长感慨地说:“不,是王老师找回了孩子,丁主任解决吃住,杨村长安顿好家庭,张县长讨钱,境内油田出钱,20万。是集体,是社会,是领导我们的党。只不过你挂牌,我和书记服务,工作的需要,明白吗?”
黄伟无限感慨地说:“我明白了,集体伟大,社会伟大,党伟大,张县长也伟大!”
校长摇摇头说:“张县长伟大?我看,他难受得很!”
黄伟不解地问:“为什么?”
校长答:“每一个孩子都有受到教育的权利,谁都无权剥夺,所以上学难是件大事。县里刚挤出40万元解决了少数民族上学难的问题,可汉民族上学难的问题又出现了。县长本打算两年后解决这个问题,可孩子的事情被报纸、广播和电视这么一喊,问题就突出了。县长没有两年时间了,下半年必须解决。而学校呢?必须盖教学楼,接受更多的学生。”
黄伟说:“好事呀!”
校长说:“好事?钱从哪来?没有钱,再好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县长拿不出钱,学校还得自己想办法。”
黄伟问:“有办法吗?”
校长答:“有!全靠教育厅。庄征同志在明康当县委书记时,非常关心明康的教育事业。他已经从《新加坡华侨教育基金会》弄到了经费,还设法香港的让邵逸夫先生为我们盖教学楼,叫逸夫楼。”
黄伟问:“那太好了!我能干什么?”
校长说:“到基层去,到最贫困的地区走一走,看一看,感受一下生活,尽快拿出一份实事求是的统计报告,然后写一篇动人的文章,让领导满意,让侨胞们感动。县长已安排好了,接待上的事同办公室的严秘书联系,宣传上的事同电视台的宋记者联系。你带上白琳,各地方她都熟悉,顺便也加深一下你们的感情。”
黄伟的脸红了,他急忙岔开话题。
“校长,过去做什么?在教育界吗?”
“不在,我当乡长。建校时,乱七八糟的事多,我来帮忙,可到现在都没有忙完。我向县里打好了招呼,等新教学楼盖好后,我就离校,最好能在镇上混一混。洪书记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管理学校的料,我不能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噢,对了!庄厅长有交待,在明康你的事业和爱情要双丰收,你要完成任务,不能掉以轻心。”
黄伟一阵欣喜,在此之前,他在沙漠中寻走,迷失了方向;突然间,他发现了篝火,脑海中浮现出了庄征的面孔。“如另有什么具体的任务,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这是厅长对他说过的话,他似乎明白什么,心情特别激动,态度异常坚定,他说:“我保证完成好任务!”
中午,黄伟既不去食堂,也不回宿舍。
他来到学校的公园中,站在那棵大榆树下,看了看那些绿色且泛着油亮的枝叶。微风,轻轻地摇摆着树枝,晃动着树叶,把那独特、随风而动和带着成片响动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来时,它还只是枝条,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可现在已郁郁葱葱的一大片了。
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姐姐。他说过,每周他都要回去看他们,可两个月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是工作太忙呢?不!他忙于应付的是对白琳的缠绵之情。
这时,白琳提了几盒礼品,走到了黄伟的跟前,她说:
“在学校的大门口,我碰见了王校长,他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想家了吗?”
“不想,是校长布置了新的任务。”
“这事我们以后谈。”出乎预料,白琳异常平静地说:“现在你回家去!带上我的六盒补品,看看家人,顺便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
“我们的事?”黄伟迟疑了一会,接着立刻反应过来,他激动地问:“你同意呢?我没做梦吧!”
白琳不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黄伟走上前去,用双手抱住她的腰肢。白琳不仅不拒绝,反而温顺地把头靠在黄伟的肩上。黄伟忘情地抚摸着白琳那柔软的腰肢。
过了好一会,白琳说:“好了,松手!前面树下有几个小学生再看我们呢。”
黄伟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她。
白琳把东西递过来,叮嘱道:“在街上吃顿饭,然后回家去!星期天晚上到我家来,我同爸、妈和哥在家等你。这是500元钱,不要忘了给我们带些礼物。”
黄伟没有接钱,只接过了礼品盒,不管白琳怎样呼唤他,他就是不理,头都不回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跑去……
黄伟并没有在街上吃饭,而是直奔长途汽车站,直接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客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到达了省城的汽车站。然后,他打“的士”到家门口。走上楼去,敲门,门开了,母亲站在了门口。
母亲惊喜地叫道:“到底回家呢!”
黄伟走进屋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妈,弄点吃的,我还没有吃饭了。”
母亲忙去了。黄伟来到卫生间,洗完脸,擦完手,又来到餐厅。母亲把一盘饺子放在了餐桌上,她坐下来,看着黄伟吃。父亲也从觉意中醒来,他走过来,也坐在了黄伟的旁边。
父亲说:“在那边要好好工作,别乱跑,给单位丢脸。”
黄伟说:“我很努力,没丢脸。另外,我交了位女朋友,是那所学校的。”
母亲着急地问:“儿呀,你不在省城找,却在外地找,今后你们能生活在一起吗?”
父亲不悦地问:“你才去几天,不好好工作,还找个对象,同志们怎么看你?”
黄伟说:“我累了,先睡上一觉。晚上姐姐回来时,我们再说,好吗?”
黄伟把父母丢在一边,他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睡起觉来。朦胧中,他梦见自己牵着白琳的手来到一片草原中,他坐草地上,白琳躺在他的怀里,他抚摸着她那柔软的脸庞,亲吻着她那略带“胡须”的嘴角……突然,有人拉他的手,他睁开双眼,恍惚中姐姐那张熟悉的脸呈现在他的面前。
黄伟坐起身,双手抱住姐姐的脖子说:“大姐,我可想你呢。”
姐姐搂住他的腰说:“我也想你,快去吃饭吧!爸妈为你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他们已经在等你了。”
黄伟叫苦道:“太惨了,他们又要教训我了。”
姐姐安慰道:“不会的,爸给庄征打了电话。他说:你工作的很好,学校和教育厅都要表彰你呢。还说起那个姑娘,千万不要错过。爸妈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教训你呢!”
他心中一阵欢喜,随姐姐坐到餐桌前,父亲满脸堆笑,母亲乐得合不上嘴。三个人一边争着给黄伟夹菜,一边认真地听黄伟讲他的工作经历和爱情故事,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黄伟把白琳给的礼品盒拿过来,他说:“看!这是她给你们买的礼品,明康特产,‘天山雪莲’,白琳让我明天帮你们干活,晚上去她家见她父母。”
父亲说:“不,明天你早点回去,我给她爸爸和哥哥各准备两瓶好酒和两条好烟,给她妈妈和她嫂子各准备一盒好茶和一盒人参。”
黄伟说:“我回去早了,白琳要说我的。”
父亲说:“不管她,按我说的办。”
星期天,吃过早饭,黄伟便在家里人的催促下,拎着父亲准备的礼品在下午4点钟赶到了明康县。
在那扇熟悉的门前,黄伟犹豫了一阵,终于按响了门铃。门开了,是白琳,她惊喜地望着黄伟。
白琳问:“你不陪父母,这么早跑回来做什么?”
黄伟说:“他们不让停留,说早点回来帮你干活。”
白琳不说什么,她接过他手中的礼品,领他穿过院子,来到客厅里,坐下。然后,又去把自己的父母和哥嫂叫进来分别向他介绍。他点着头,亲切地称呼着他们,同时他们也高兴地答应着。
白琳拿着礼品说:“妈妈,嫂子!这是小伟父母给你们的礼物,一人一盒东北人参和一盒云南的普洱茶,爸爸和哥哥都是两条中华烟和两瓶茅台酒。”
“拿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蹋啦!”白琳妈妈边说,边安排道:“刚子和华芳做饭,他爹、琳子和小伟,咱们聊天。”
于是,他们唠起了家常。
黄伟把家里的情况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同时,了解到白家的一些情况。白家是江苏扬中人,白琳爸爸在边疆当兵,转业到明康,他把白琳的妈妈从江苏接来成亲,然后有了儿子白钢,两年后有了女儿白琳。白钢老实,在县自来水公司工作,去年春节同县医院的护士张华芳結婚,准备明年要个小孩……
不知不觉,他们就聊了两个多小时。
两位大人各自忙碌去了,白琳领黄伟到院子里看她种的月季花。有的正发芽,有的打着朵,有的已经开放,红的,黄的,蓝的,粉红淡绿……呼啦啦的一片,五彩斑斓。
这时,白琳妈妈一手抓着一只鸡,一手拿着一把菜刀,她走到黄伟的跟前命令道:
“小伟,把鸡杀了!”
黄伟胆却地一手掂过鸡,另一只手接过菜刀,可他不知怎样动手?他的手和腿不停地发抖。
白琳走过来,掂起鸡,把鸡头和鸡翅膀捏在了一起。然后,她拿起菜刀在鸡勃子上猛地一划,把鸡头和鸡翅膀拧在一起,顺手丢在菜地里。鸡用翅膀捂着头不停地蹦着,地上溅上了血迹。
黄伟惊叫着:“天呀!我的姐姐,你太厉害了!”
白琳妈妈说:“这是老家的讲究。男人不敢杀鸡,如让女人代劳,那么日后必须听女人的话。不过,我们家不讲这个,这纯粹是个仪式。”
黄伟说:“阿姨,我明白!我会听姐姐的话,不然她非杀我不可。”
白琳妈妈笑了,白琳瞪他一眼,也笑了。
晚上八点钟,大家坐在了餐桌旁。
圆桌上满满当当,丰富多样。荤菜有:牛、马、猪、羊,畜类;鸡、鸭、鱼、鹅,禽类。素菜有:青椒、蒜苔、番茄、蘑菇,纤维类;豆腐、脂冻、鸡蛋、淀粉,胶质类。中间盘里的鲤鱼,炸得又黄又脆,昂首翘尾,是乎在汁中游泳。
白琳的妈妈、嫂子和白琳倒上了果汁;白琳的爸爸、白钢和黄伟倒上茅台酒。大家先吃菜,然后端起杯子碰杯,喝上一口。
黄伟问:“果汁好喝吗?”
三位女士一同回答:“好喝!”
白琳问:“茅台酒好喝吗?”
三位男士齐声回答:“不好喝!”
回答如此整齐,像是专门排练过似的。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已临晨一点钟了。白琳送黄伟出门。在距离白琳家不足百米的一棵大柳树下,黄伟下决心拥抱和亲吻白琳的时侯,他突然发现树下有个老汉在抽烟。他懊丧急了,心里叫道:这么晚他怎么还不睡觉?白琳却开心地笑着,她同老汉亲热地打了声招呼,向黄伟挥了挥手,鼓励他离去。

光辉的里程(8)
作者:恩清 演播:沈虹
全县的贫困学生
14
星期一上午,在教务处,白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白琳对面,黄伟的座位上坐着县长办公室秘书严红梅;在白琳旁边,增放的椅子上坐着电视台记者宋海荣;黄伟坐在赫主任的位置上。
严红梅说:“你们的工作是统计、拍片和写文章。县里安排好了,各单位、各乡镇和各村都要积极行动,密切配合,把贫困的学生统计出来,决不能虚报、漏报和多报,一旦发现,要对相关的行政领导进行处理。”
白琳问:“怎样分工?”
海荣答:“按户籍挨家挨户走访,白琳和黄伟收集资料、核实人员,我们现场拍照和拍摄,最后集中起来出稿。”
红梅说:“就这样,政府派出两辆车,一辆给学校,一辆给电视台。然后,给基层单位打招呼,让他们解决你们吃住的问题。”
白琳说:“不!我们坐学校的车,吃住也自己解决,不能给下面增加负担了,这样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
海荣说:“白琳想得很周到,电视台也是自己的车,也是自己解决吃住的问题。”
红梅说:“那好!我尊重你们的意见。白琳实在,海荣会说,至于黄伟同志的意见我看就算了,反正他也做不了主。”
说完,严红梅微微地笑,宋海荣站起来大笑,白琳脸红了,黄伟处在了窘境,急忙转过脸去,眼望着窗外。
考虑到乡村道路的复杂性,白琳没选用书记的桑塔纳轿车,而选用校长的吉普车。这是北京BJ4×4前后挡双驱动的越野车,是天湖路口的高射炮部队送给学校的礼物,样子老气,用起来“皮实”,特别是车前的卷扬系統,能伸出直径一厘米和长50米的钢丝绳来,自救起来非常的方便。王校长把自己的司机换下来,把即会驾驶又会维修的张强换上。后勤处,丁主任亲自安排,他在车上放大米、面粉、面包、饼干和方便面等,还有蔬菜、肉干、罐头和咸菜等,另外装上矿泉水和水果等,以备食用。
电视台的汽车更高级,是工作、休息和娱乐为一体的专用车,天冷时加热,天热时制冷。
7月8日,星期三早晨。
工作车司机拉着宋海荣和摄影师离开学校时,张强开着吉普车拉着黄伟和白琳也出发了。车窗外,洪书记、王校长、丁主任、赫主任和一些老师们站在办公楼门口,挥手相送,望其远去。
汽车驶进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边国道,驶向了东方。
红红的太阳被火红的朝霞托着从遥远的山脊上吐出。天近处是红的,远处是蓝的。路把大地分成了两种颜色,一边黄,一边绿,界限分明。靠近山上的路边,黄澄澄的一片,是长着荒草的黄沙地,靠天吃饭,是大自然的原作;靠近山下的路边,绿油油的一片,是麦子、高粱、玉米、果园和蔬菜等水浇地,靠灌溉养生,是人类的杰作。
山下的村庄,是田挨着田,地连着地,绿茫茫的一片。村村相隔不远,柏油路相通,交通便利。
山上的村庄,村村相隔遥远,有几里、几十里和上百里,除国道和省道是泊油路,乡村是土路,好一点的是石子路。有的路途夹杂着沟壑、峡谷和流水,千辛万苦,才能望见一片绿洲。
他们进村子后,找到村长,按名单挨家挨户核实人员。黄伟联络,白琳记录,海荣给每位贫困的对象拍照,必要时摄影师现场拍摄和录音。司机维保车辆,加足油,补充给养,决不花村里一分钱。
然后,他们到下一个村子,重复上述的工作。
吃饭时,为了不给村子增添麻烦,他们远离村子,在路边的树下,铺好毡子,点上汽油炉,边谈话边做饭,快乐无比。
睡觉时,也远离村子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车停好。两位女士住吉普车,一人一个毯子和一个枕头;四位男士住工作车,车厢上的两个床位属于张强和另外一位司机,黄伟和摄影师睡在宽敞的车底板上,舒适无比。
陷车时,电视台司机开吉普车,黄伟、张强和摄影师在前面找大树,没有大树,就用大锤把钢钎打入地里,挂上吉普车卷扬机钢丝绳的挂钩,让吉普车先爬出来,然后,再用钢丝绳拉工作车,趣味无穷。
下雨时,就集中在工作车里,听音乐,看影像,把两副扑克混合起来玩一种被称作“双扣”的游戏,其乐无穷……
在农村,黄伟看到了什么呢?
他看到:
一位母亲,住在半山腰上。8年前丈夫因为耐不住贫困丢下两个孩子出走。从此,她带着两个孩子独自抵抗贫困。山洪暴发,把房子冲垮了,她没有被吓倒,把两个女儿寄养在别人家后,自己盖一块塑料布,靠着剩下的一面残垣断壁睡觉。后来,政府救助她3000元钱,让她盖房子。于是,她每天到山下的河边筛沙子,背石头,每筐50多公斤,还是山路,她是一趟一趟地背,一天背两趟,不到3个月,硬是在山上背出一栋房子。她给黄伟看她的背,那不是女人的背,那是脱了皮的树干。
她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女儿们读不起书。”
他看到:
另一位母亲。用几块木板搭成了床铺,地上放着两袋苞谷,炉子上烤着几个土豆,炉旁放着锅碗和盛饭的小木桶。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摆设。她44岁,衣服洗得看不出颜色,脚上是一双破旧的球鞋,脸庞黝黑而粗糙,额头和眼角布满了皱纹,像60岁的老人。她丈夫早逝,留下两个儿子,她从未离开过村子,靠2.4亩沙地刨食维生,一年下来,只能收获200公斤苞谷和1000公斤土豆。
她说:“无论如何她要支撑起这个家,她要让两个孩子在县里读完高中。”
他还看到:
一群小学生。小小年纪,却背着沉重的书包,挑着在学校煮饭时烧火的树枝、米和酸菜,冒着酷暑要走上3、4个小时到小学住读。每个星期回家一次,星期六清晨走,星期天中午返校,在家的时间还不到一天。这对年幼的孩子,特别是一些女孩子,更是一条艰难的路。
不知为什么,黄伟想到了在非洲草原上迁徙的角马和牦牛……
黄伟的眼睛湿润了。
他没有了刚到农村时的那种新鲜感和快乐感,但他觉得他应该属于这里。在这里,他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那些无论他怎么做都做不完的事情。
白琳发现,黄伟变了,他不像以往那样老呆在她的身边,看她笑,听她说话,甚至看她生气。他好像对她失去了兴趣,他喜欢一个人呆在远处默默地思考。
白琳知道黄伟的思想在斗争,在转变,她想她应该激励他。
所以,有一次在牧区。
白琳从一位哈萨克族牧民的手中接过一匹黑色的骏马,她登上马镫,跃上马背,挑衅地对黄伟说:
“敢和我一起骑马吗?”
黄伟不示弱,他从远处起跑,跑到马的跟前时突然起跳,结果他重重地摔在马下。他站起来,拒绝白琳伸出的手。他踩上马镫,抓住马鞍,终于爬上了马背。白琳拽紧缰绳,举起鞭子,她带他策马狂奔。黄伟心惊肉跳,他紧闭双目,抱紧白琳,似乎听见了风声、马蹄声和白琳的心跳,黄伟感到白琳的胸部正随着马的奔跑而有节奏地上下抖动着。
穿过一道峡谷,跑完一条山路,趟过了两次溪流,在河谷的一个高坡上,他们停了下来。白琳翻身下马,而黄伟是掉下马去。他们来到一堆黄土的面前,土顶上放着一个山羊头,旁边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魏宏羽老师之墓。
这时,黄伟想起了白琳床头墙上的那颗带犄角的山羊头,想起床尾墙上那幅图画,有一对佳人在策马狂奔……
白琳站在碑前,默默无语,她一定在说:放心吧!他会让我幸福……
黄伟拉紧白琳,默默无语,他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会让她幸福……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调查工作仍在继续。
黄伟在报告中写道:
迄今为止,明康县农村经济发展仍处在一个相当落后的阶段,人民生活水平低下,是明康县上学难的主要原因,它造就明康县的许多文盲。为了弄清贫困村产生的原因,为下一步扶贫制定切合实际的战略布暑和解决途径,选择红柳村作为我们实地调查的对象,随机抽取了红柳村的100户贫困户,得到了以下数据:
1基本情况
在被调查的100户贫困户中:人均收入少于826元的占92户,92户中人口240人,其中青壮年104人,老人、妇女和儿童136人。青壮年中有74人外出打工,其余均在30—40岁之间的中年。家庭人均收入500以上的有14户,在300—500元的有66户,在300元以下的有12户,其中50%的收入是外出打工收入。由此,可以看出上学对红柳村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2原因分析
《九年义务教育制度》功不可没,因为主要内容是免除农村儿童从小学到初中的一切学杂费,只交少量的书本费。但多数的农民收入都比较低,有的农民收入只能勉强糊口,有的甚至糊口还不够,别说交大量的钱供子女读书了。所以,《制度》的颁布与实施,无疑是撤去了农民身上的一块巨石,使更多的儿童能够读书。但是它只是免除了小学到初中的九年学杂费,至于高中和大学不涉及,于是刚卸下的学费巨石又重新压回农村多数老姓的身上,且“重量”和“体积”是前面的数倍。红柳村存在这个问题,别的村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孩子越大越难养”,“孩子越能读家越穷”的成了普遍问题。
3基本对策
…………
基本对策?黄伟写不下去了,他清楚,除了向国家、向社会讨要,还有一个根本的办法,就是让村民富裕,让明康富强。
而这一点不就是党和政府正在进行的一项艰难、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吗?全国各地已初见成效,距明康县还有多远?

光辉的里程(9)
作者:恩清 演播:沈虹
全县的贫困学生
15
考察工作结束了。
一天下午,刚上班,小组成员回到县城还没到大单位时,严红梅就跑来告知黄伟,张县长要单独接见他。
这是一位身高、体瘦的中年人,穿西装,扎领带,梳分头,戴眼镜,像个知识分子。黄伟在沙发上望着办公桌后面的张县长时,不知为什么他感觉他单薄。
县长问:“数字出来了?”
黄伟答:“出来了。”
县长问:“片子拍好了?”
黄伟答:“拍好了。”
县长问:“报告写完了?”
黄伟答:“没有。”
县长问:“为什么?”
黄伟答:“虽然我知道问题的所在,但我不知道解决问的办法。”
“办法是社会先帮政府,然后政府奋发图强。”县长站起身来,走到黄伟的面前,他不加思索的告诉答案:“老庄是明康县的老书记,我没有办法,必须向他讨饭,解决我县教育事业上的燃眉之急。然后,再利用明康的优势,石油、煤炭、铁矿和天然气,番茄、辣椒、棉花和啤酒花,对!我们还有世界上著名的天湖,因此,我们要开发能源,大搞农产品的深加工,发展旅游业,走富裕之路,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的问题,包括教育问题。”
黄伟惊叹道:“这是多么美好的蓝图!”
县长说:“不是蓝图,已经实施。水路,引水渠开始开挖,渠水将进入明康500水库;公路,明康县到省城的高速公路开始铺设;电路,明康同省城并网。中石油、中石化和中煤的企业已进入明康,英国的番茄酱厂、法国的辣椒酱厂、上海棉纺厂和北京啤酒厂也进入到明康……一个崭新的明康市就要形成。在教育上,只需两年,就两年,我们不仅不会向别人讨饭,而且还会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黄伟醒悟道:“原来我们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呀!”
县长一拍桌子,说:“对,是这个理。不过,我急切等待的不是外商,而是新加坡华侨教育基金会的代表,香港邵逸夫先生的代表,以解决我县教育上的燃眉之急。你们快些整理资料,我们快些报到省教育厅。”
从县长办公室出来,正好下午四点整。黄伟计算着:三点半上班,上班十几分钟后他走进县长办公室。这就是说,县长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说出了他苦思苦想的答案,这是多么幸福的十几分钟呀!从这位身体单薄的县长身后,他看见一种力量,一种我们国家所赋予的力量。
他改变了去白琳家的计划。
回到宿舍后,他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着那份报告。此时,在他的脑海中,不仅回忆起几位辛酸母亲和在山路上爬行的小学生,同时,还闪现出崭新的工厂和高耸的大楼,那是明康县光辉灿烂的明天。
“砰砰砰”有人敲门,他打开门,白琳进屋。她焕然一新,无论是衣装,还是脸面,已看不到在乡村奔波时留下的尘土和暗淡。淡绿色的短裙,乳白色的短袖,长发披肩,在白里透红的脸上,只有唇上的两片红显得更加鲜艳。
“红梅说,我们把报告写好,海荣他们把片子做好,都交给她,县长要审核。”
“好的。”
“看你,一身汗味,还不洗个澡,早点休息。我也早点回去,美美地睡它一觉。”
黄伟急了,他想叫住她。干嘛?抱她?吻她?可是想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他犹豫了。等他稍稍平静时,白琳已经走出了他的房间。
他洗完澡,穿好了睡衣和睡裤。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啊!他一阵惊喜,急忙开门。咦?不是白琳,是教务处郝主任,黄伟有些惊讶。
“郝主任,是你?”
“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
“别急,后面还有一位。”
教育厅冯主任从后面闪了进来。
“冯主任,是你?”
“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只是没想到。”
“日子真不错。”他在屋里,一边巡视,一边说:“环境优美,又有美女相伴。小黄,你乐不思蜀呀!还要事业做什么?”
“见笑了,”黄伟请他们坐下,给他们沏茶,“冯主任,你真会开玩笑。”
“开玩笑?”他端起纸杯,很认真地说:“我是领导,是老大哥,我提醒你:别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早点把资料整理完,整理好,交给张县长,转给庄厅长,让侨胞早点投资。这里有你的成绩,你明白吗?别糊里糊涂。”
“明白,谢谢主任提醒。”
“好自为之,我们走了。”
黄伟送他们下楼。
黄伟心想:哼!成绩?没我,一切照旧,我并不重要。可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我是庄征的摆设吗?对!我是一面旗,自己不会动,需要被别人挥舞着。先打完“一位贫困学生”的小仗,再打完“一群贫困学生”的大仗,这些都是了不起的事,我有什么理由痛苦?但是,我不甘心,我不做旗,我应当挥舞着旗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啊!他又是一阵惊喜,急忙开门。天呀!仍不是白琳,是学校的王校长。
“王校长,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该来吗?”
“应该,应该。”
“别急,后面还有一位。”
教育厅李处长从后面闪了进来。
“李处长,是你?”
“是我。”
“有事吗?”
“这……”李处长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坐下说。”黄伟请他们坐下,给他们沏茶。
“求你一件事。”李处长端起了纸杯,认真地说:“我有一位朋友,有上亿资产,可是得了绝症。生前,他想在省城办所济困大学,培养那些贫困而上不起大学的孩子,他想得到庄厅长的支持。”
“这是一件好事,你直接跟厅长说。”
“你跟厅长关系好,最好你去说。”
“怎么说话?这是公事,又不是私事。”
处长又尴尬了,不知怎么回答。
黄伟说:“这事我办,但有个条件。”
处长问:“什么条件?”
“问你的朋友,要不要我?一个有工作经历的大学文凭的人。”
王校长问:“你在开玩笑?”
黄伟答:“我不开玩笑。”
王校长问:“你要离开政府机关到民办学校?”
黄伟答:“是的。”
李处长说:“这事,我可以帮你办好,但是不能让厅长知道是我帮你办的……”
黄伟说:“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
黄伟送他们下楼。

光辉的里程(10)
作者: 恩清 演播:沈虹
民办大学
16
黄伟在脑海中追溯他的全部经历,问:“为什么要生下来?又为什么要活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生下来?但是,他清楚了为什么活下去?小时候,由父母看护着,他没有走过险路;上学后,由老师监护着,他没有走过邪路;现在,有人支撑,有人搀扶,他走的是金光大道,但是,他总是被动地为自己活着,从未主动地为自己活着。他想:他应该离开政府机关,到民办大学去,可是,他又犹豫了,放着阳光大道不走,却走荆棘小路,就算他愿意,可是白琳呢?她看中的是不是他身后的路呢?他沉默了,自言自语地说:“走老路,我不会失去白琳;走新路,我可能失去白琳。”走老路?还是走新路?他来回掂量,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说明他内心的战斗是一会撤退,一会进攻。他邹紧眉头,怀疑地问:“我是男人吗?”不一会,他加重语气问:“我是男人吗?”最后,烦躁了,当机立断,一握拳,一跺脚,立场坚定地喊:“对啦!对啦!我是男人,我要对白琳――那个娘们把话挑明!”
他不能等,一时一刻不能等。他穿上了外衣,跑下楼去,大步流星地向白家走去。到了院门前,他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那扇红色的铁门。
“谁呀?”院内传出白琳父亲的声音。
“白叔,是我!”他轻声地回答。
门开了,白父出现在门前。没有惊奇,也没有问话,等黄伟进门后,他关上了门,插上了门闩。
“白叔,你去告诉白琳,我在院子里,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白父没有停留,他走进屋子。
不一会,她出来了,穿一件红色的睡衣和一条红色的睡裤。
她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黄伟不答,他迎上去,抓起她的一只手,牵她到院角上。在一排高粱前,他抱住白琳,吻她。
白琳急忙推开他说:“天呀!这可是我父母的家,你不应该这样。”
“应该又怎样?不应该又怎样?噢,天!够了。我确实想见你,想亲你。”
白琳觉得,他有些反常。
她疑惑地问道:“你深更半夜地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为了这个?”
他肯定地答道:“绝对!不管是文雅,还是庸俗,我确实想这样做。”
“那好,你就好好地亲吧!”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心中产生了一丝丝的痛。
“谢谢!可现在我又不想了。”他还是有些怪异,他说:“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我决定离开政府机关,到民办学校去!白琳,你还让我亲你吗?”
什么?什么?她听明白了。她睁开眼,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细问,等她回过神时,黄伟松开她,走到院门前,拉开门闩,推门出去了。
“神经病!”白琳生气地骂道,同时又有些奇怪,她想:怎么回事?他要辞职,要到私企去,而且有了脾气,一种在过去从来没有的脾气。
17
在学校,黄伟走进各位领导的办公室,邀请大家吃饭。洪书记、王校长、郝主任和丁主任等都说:“不用破费,你不仅工作好,而且学会了处人处世,在鉴定上,我们会投你的赞成票。”
出门后,他总是一句话: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
几天后,黄伟赶到省城,来到庄厅长的办公室。他要把明康的一份统计报告、一盒录像带、一份民办学校的申请报告和自己的辞职书一同交给庄厅长。
庄厅长说:“你不懂事吗?这些不应该是你交给我,应该是张县长交给我。”
黄伟说:“厅长,是应该由张县长交给您。可是大哥,在小弟我交给张县长之前,您不想为他把把关吗?更何况里面有一份东西是交给您的。”
庄厅长抬起头,认真地看黄伟。突然,他发现他长大了,成熟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慎重地接过他手中的资料。先看统计报告,他嘴角露出了笑容;接着,再看民办学校的申请报告,他不住的点头;最后,是黄伟的辞职报告,他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辞职报告,把双手交插起来放在办公桌上,一边望着黄伟,一边对说:“你最近的表现很好,可是在政府机关缺少主观能动性,这在民间也许能充分地发挥出来。所以从长远考虑我支持你,这是社会发展的需要。可目前,你是否尊重过家人的意见?是否尊重过那个姑娘的意见?”
黄伟说:“我会的。”
9月12日,星期六下午。
应白家的邀请,黄家和庄家的人来到了明康县。为了不惊扰明康的友人,为了不给白家添麻烦,他们在宾馆订了包间,在酒店订了晚宴,打算第二天早晨上天湖旅游。
在客厅的大沙发上,黄家、庄家和白家的父母坐在一起闲聊,庄征、黄华、庄芹、庄丽、黄伟、白琳、哥哥白钢和嫂子张华芳坐在小凳子上陪着他们闲聊。聊完了吃席,吃完席再聊,聊困了找自己的床位睡觉。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一露头,他们就坐租来的“中巴”车出发了。
车外,平地渐渐地消失,出现了一个连一个的土丘。路边,一条条碧绿的溪水绕丘而下,曲曲弯弯,像一条条蠕动着的长蛇。
车里,黄伟白琳在前,白钢华芳在后,庄征同六位老人在中,三位姐姐断后。
白琳问:“你的事跟家人谈了吗?”
黄伟答:“还没有,找机会吧!”
白琳问:“跟厅长谈了吗?”
黄伟答:“谈了,他支持我,但是让我征求家人和你的意见!”
白琳说:“我支持你!我知道,那不是别人让你做的事了,那是你自己想做的事。”
黄伟没有出声,在座位上,他悄悄地、紧紧地握住白琳的手。
车外,土丘渐渐稀少,接之而来是坚硬和巨大的石头山,溪水从山脚下撞出,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车内,亲人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说个不停,笑个不止。
庄妈妈对三位父亲说:“当兵的,我们三姐妹商量好了,今年春节就给小伟和小琳办喜事,你们的意见如何?”
庄爸爸先征求白爸爸的意见,然后征求黄爸爸的意见,最后,他向庄妈妈汇报说:“我们没意见,看孩子们的。”
庄妈妈问白琳:“琳子,你的意见呢?”
白琳红着脸答:“我听你们的。”
庄妈妈问黄伟:“小伟,你的意见呢?”
没等黄伟回答,姐姐黄华就抢过话说:“不用问他,问我,我决定了,听长辈们的意见。”
庄征说:“小华,你怎么能做小伟主?上次给你介绍的大学讲师,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霸道了,人家怕你呢。”
黄华不好意思了,她冲庄妈妈撒娇:“婶,你看,大哥他欺负我!”
庄妈妈说:“庄征,怎么跟妹妹说话?虽然小伟怕小华,可是你这个当大哥哥的却让他发抖。”
庄征不说话,笑了。
白妈妈说:“白琳也不是省油的灯。”
白琳叫道:“妈,你怎么揭女儿的短呀!”
庄妈妈笑着说:“对,不能让男人做主,要让女人做主。黄大哥做主,嫂子就受欺负;我做主,老庄就享福;一看老妹子,就知道能做老白的主。小华、小琳、小芹和小丽,你们也应该厉害点。庄征和白钢,回去后叫媳妇做主!”
大家“哄”得笑了起来。
这时,车子开始在崎岖的山路上爬行。
黄伟母亲说:“他爸爸的意见是简办,可是这一次我做主,一定要大办一场。”
白琳妈妈说:“对,大办一场,把亲朋好友都叫来。”
庄妈妈问:“庄征,小伟和小琳的工作怎么安排?他们家安在什么地方?”
庄征说:“这个吗……我做不了主,妹妹们也做不了主,当长辈的也别想做主,还真的由小伟和小琳他们自己做主。”
庄妈妈问:“小伟,小琳,你们的打算?”
黄伟和白琳没有回答。
庄妈妈还想问,可司机突然喊了起来:“快看,天湖到了!”
车停了下来,大家纷纷走下车来,一起向远方眺望。
碧蓝的湖水像一面巨大的明镜,平卧在2000多米的群山峻岭之中。湖水清澈,微微荡漾,在阳光下闪着层层金光;雄伟的贝峰临水而立,那峰顶上白雪皑皑,峰脚下青松郁郁,一起倒映在了水中。微风过后,碧波涟漪,真是水动、山动、人动、树也动……
白琳穿着一件青色的连衣裙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她挺起了胸,扬起了头,张开了嘴,紧闭双目,举起双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姿态还是那样的优美。
黄伟抬头望去,贝峰挺拔峻峭,阳光下它显得威武壮观。雪线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水中也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好像在空中的雪和水中的雪之间涂了一层深深的绿。
黄伟问白钢:“钢哥,到雪线要多长的时间?”
白钢答:“大约两个半小时。”
黄伟深情地望了一眼白琳,他问白琳:“你敢跟我去吗?”
白琳望着黄伟,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白钢惊讶了,他说:“什么?到山上去,你们疯了,那里冷。要不我去租马,租大衣,带你们去。”
黄华、庄芹、庄丽和张华芳慌乱起来。
黄华说:“穿过森林?你们真疯了。”
庄芹说:“有狼的!”
庄丽补充道:“还有熊!”
黄伟和白琳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然后停下来回头望去。老人们吃惊地望着他们,白钢抱着大衣向他们奔来,庄厅长望着他们显示出平静,黄华、庄芹、庄丽和嫂子华芳在原地大呼小叫。黄伟和白琳望了他们最后一眼,然后侧过脸去,相互微笑地望着对方,鼓励对方,最后,他们转过身去,手拉着手向雪线跑去……


作者简介:
恩清,名李彬,住建部主管,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和中国土木工程学会主办《施工技术》和《城市住宅》杂志新疆业务联络专员。《中国建设报》新疆新闻传媒专员。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主办《小说选刊》杂志新疆业务联络专员。新疆兵团朗诵学会顾问,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兵团作家协会会员,乌鲁木齐市作家协会理事,乌鲁木齐市水磨沟区作协副主席。
演播者简介:
沈虹,昵称叶子,新疆兵团人,长期从事编辑播音工作,百草园书店、诗词天地、新华网文艺创客等多家知名平台主播,《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众多朗诵作品散见于各大网络平台,曾多次荣获朗诵大赛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