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

                陈定方

       我的母亲是一位善良、正直、勤劳且不服输的人。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吃尽了千般苦，受过常人不曾受过的罪，她唯一能够引以自豪的就是我，我曾是她的骄傲，她的精神支柱。
       我母亲岀身在公安县一个渔民之家，父母靠在长江打鱼为生。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天她的哥哥姐姐在甲板（连接鱼船和江岸的板子）上玩耍时，不填甲板侧翻全部掉进了长江。我母亲因为当时太小爬不上甲板才留下一条命，她父母一下失去了四个孩子，悲痛欲绝，先后在后悔和自责中离世，我母亲一岁多就成了孤儿，她的一个叔叔收养了她。她在叔叔家生活了13年后被送到江北江陵当童养媳，后来成为我母亲。她在叔叔家那段生活很少跟我们提起，她叔叔有自己的孩子，家里也不富裕，她很小就开始洗衣服做饭做家务，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想而知。在重男轻女的旧社会，乡下女孩很少有上学的，何况她是被收养的。所以我母亲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
       与我父亲刚成亲不久，我父亲就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被迫成为一名国军。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节节胜利，他所在部队起义投诚了共产党，他又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在全国解放前夕，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导致一度精神失常，不能随军继续作战，部队派专人将他送回原籍诒病，护送他回来的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后立马返回部队。造成后来一直联系不上他的所在部队。
       父亲回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在母亲的精心护理下逐步恢复了健康。但他对在部队的一些情况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他说经常帮战友写家信（他上过两年私熟），经常坐闷罐火车，某次战疫死了很多人等等。但问他部队番号和连长、排长名字时，他说记不清了，只听说他们的大首长好像叫杨德志。当时战争还没有结束，要找到他的所在部队很难。我父亲本应该是伤残军人，可享受优抚待遇，但一直到去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那时要是有退伍军人事务部一定可帮他找到部队。
      父亲病好后，全国已经解放了。随后几年我母亲生了三个小孩，我是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在我两岁多时，姐姐和妹妹先后因病夭折了，对母亲打击很大。母亲对我寄予很大希望，他害怕再失去我，找算命先生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命硬，上面顶死一个姐姐，下面踩死一个妹妹。还说我12岁前犯关刹，如果能活过12岁，必成大器，一生都有贵人相助，我母亲被吓住了。这本来是算命先生的一个套路，我母亲却深信不疑，他花几倍钱向算命先生求破解办法。算命先生告诉她用五色花线编织成项链戴在颈脖子上，相当于加了一把安全锁，可顺利度过12岁。我母亲被算命先生忽悠了，我被母亲用五色花线项链锁起来了，一锁就是十年。十年间，母亲为了让我健康的活着，编织了多少条五色花线项链不得而知。但其中有几个小插曲还是记忆犹新。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在外面和小朋友打架，他扯断了我的花项链，还笑话我一个儿子伢戴花项链，不知羞丑。回家后我对母亲说，别的小朋友都不戴花项链，我也不要戴。我母亲当时又给我戴了一条新的，并威胁我说，别人家的孩子戴不戴我管不了，但你必须戴，你要是敢取下来，就打断你的腿。上小学三年级时，也是和一个同学打架，在撕扯中他扯断了我花项链，因为当时在愤怒中全然不知，他把我的脸抓破了。由于打架打输了，还被抓破了脸，十分郁闷，整天无精打采。几天后，我母亲发现我没戴花项链，问我怎么回事，我对母亲说可能是前几天打架被扯掉了，我母亲立马又给我戴上一条新的。一边给我戴花项链一边自言自语，我说这几天看你无精打采病殃殃的，原来是花项链掉了（其实是架打输了，和花项链没关系）。我母亲总是找证据证明如果我不戴花项链就一定会生病或没有精、气、神。还有两次是自然磨损脱落没有及时发现，我母亲也拐弯抹角的找到了我精神状态不佳的证据。在我母亲眼里，如果不是她编织五色花线项链给我戴，我肯定活不过12岁。从算命先生告诉她算起，她亲自编织和时刻关注我戴五色花线项链整整十年，可怜天下父母心。
      12岁前母亲怕我离她而去，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满12周岁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她把担心又变成了期望，她对算命先生的话坚信不疑，相信我日后必成大器，而且一生都有责人相助。我没有让母亲失望，上小学时我记忆力特别好，一般的课文看一两遍就能背下来。语文也很好，作文曾当范文在班上朗读，多次受到老师表扬。和村里同龄孩子相比，我算是比较优秀的，这让母亲感到欣慰。
        十一岁那年，“社教”工作组进驻我们村，帮助村里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村里先后成立了“贫协会”、宣传队、儿童团。我被任命为儿童团长，我们儿童团晚上在主要路口设岗盘查可疑过往行人，结果真的抓到盗窃集体财产的坏份子。平时儿童团利学校放假时间为集体做好事，比如组织到田间拾麦穗，捡稻子等活动，受到工作组的好评。我们儿童团被公社党委树立为先进典型。我个人被评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我被推荐参加全区教育系统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全区各学作报告。当年在公社召开的一次万人大会上，我戴着红领巾在会上作典型发言。这一切都让母亲为我感到骄傲。
       17岁那年，我被推荐当了铁路工人，成为吃商品粮拿工资的人。我把节省下来的钱全部给了我母亲，几年后，我们家的草房变成了砖瓦房。从80年代末开始，我和我爱人商定每月开工资后给父母寄200元，一直寄到他们去世。我母亲每次收到汇款单后，都会向左邻右舍炫耀，我儿子又寄钱来了，充满自豪感。当邻居们夸她有福气时她总是笑的很开心。她还向邻居们说我儿子现是什么什么职务了，还管不少人呢。当时200元在乡下还是很起作用的，粮食和蔬菜不用买，物价也便宜。晚年，我父母生活无忧。我每年回家还要给她们留一笔钱备用。
       我也曾做过让母亲伤心的事。八岁那年，我大堂姐夫来我们家拜年，私下给我六元压岁钱。我没有交给我母亲，私自藏在衣服兜里。春节过后，我母亲在给我洗衣服时发现了六元钱，问我那来的？我如实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上来就是两耳光，打的我晕头转向。她边打边骂我不懂事，不该隐瞒压岁钱让她失礼丢面子。在我们当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女婿初次上门给的压岁钱在他走时要加倍返还给他。由于我隐瞒了压岁钱，大堂姐夫走时我母亲就没有给他压岁钱钱，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这件事让母亲很是伤心，觉得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后来，我母亲又养育了四个子女，在没有外援（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的情况下，把我们兄妹五个拉扯大实属不宜。 晚年，我母亲信佛，每月初一、十五到附近庙里去烧香，十分虔诚。说是求菩萨保佑他的子孙后代平安。但菩萨并没有保佑她，70岁那年因病去逝了。巜拉着妈妈的手》歌曲里面有一句歌词：想起儿时的不孝顺，心里好难受。母亲在世时，我们没有很好的去孝顺她，陪伴她。留下终身遗憾。一转眼母亲离开我们22年了，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她子孙今天的幸福生活一定会万分的高兴。她的孙辈中大学生有六个，在读博士研究生一个，还有一个重孙去年也上大学了。
       天堂的母亲，安息吧！

      2022.3.8日写于宜昌

作者简介：陈定方   湖北荆州人，铁路退休员工，中共党员。爱好文学和音乐。近期在巜江陵文学》巜南国文学》巜蒙东作蒙》巜作家美文》发表作品十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