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东香人,真名朱双顶,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爱好者,以读书为乐,不时写点随笔、札记、散文、诗歌等,近一年多在数个微信公众号发文二百余篇,多次获奖。

边塞诗风从何刮起
作者|东香人-朱双顶(中国)
“秦时明月汉朝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的扛鼎之作《出塞诗•其一》,被推为七绝之首,使他当仁不让地成为唐最负盛名的边塞诗人之一。正是有了像王昌龄、高适、岑参、李贺、杨炯、陈子昂等一批诗人的奋力作为,才促成了唐边塞诗发展史上的黄金时期,一部《全唐诗》竟收录了边塞诗两千多首。他们站在时代前沿,秉持保家卫国之义,以边塞地区军民的生活和自然风光为题进行创作,以边塞的军旅生活为主要内容,成就了闪耀边塞之光而传之千秋的边塞诗,成为我国古代诗歌史上的又一瑰宝。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唐王翰的《凉州词二首•其一》被称为七绝压卷之作,描写的正是边塞征战将士慷慨悲壮之歌,让人想起有多少将士为戍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壮烈献身之举。边塞诗就这样以它特有的艺术魅力而独立诗坛一方。沿着唐时边塞诗盛况向上溯源,自然想到了汉魏六朝时代,已有了初步的形成与发展。如西汉名将李陵不得已投降匈奴,成为“异域之人”,与苏武“一别长绝”,作《别歌》:“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起舞而歌,泪洒西域。可再向上溯的话,似乎就没有了踪迹可循了。但只要一想到边塞诗源于战争之实,顺着战争这条线,就会发现描写战争的诗歌,早在《诗经》中就已明确出现。从这一点上看,边塞诗的风源从战争中刮起,其雏形早在三千年的周朝时就有了踪影,也就是说《诗经》乃是边塞诗的发源地。我们不妨来欣赏一下《诗经》中的《国风•邶风•击鼓》篇:
“击鼓其镗(鼓声),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开篇即用赋的手法直铺战事已起,用兵在即。在雷鸣般的声声战鼓激励下,士兵们正积极进行演练,无数男丁将要发往战场浴血奋战了。战争将至,到处都是修筑防御工事的苦役,既便如此诗人也不想离家远征作战,可又哪里能逃脱“我独南下”呢?原来“踊跃用兵”的背后凝聚着一种被迫无奈,战前的画面及人物心里就这样在诗中展开。唐代诗人李贺的《雁门太守行》诗写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是不是《击鼓》的一种千年之后的延续呢?只是表现得更加激烈与悲壮些。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诗人就要跟随南征的孙子仲将领,去跟陈国和宋国作战了,一想到自己长期戍守异地他乡而归期无望,就难去忧心忡忡。战争就这样迫使无数人夫妻分离而不能团聚,人未行思已成,家召唤妻盼归,便成了将士们的思乡之念。北宋政治家范仲淹的《渔家傲•秋里》词就写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也许就是对《击鼓》之人穿越时空的注脚。
“爰(何处)居爰处,爰丧(跑失)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诗人与众将士在东征西战中,居无定所,席地而眠,还要时刻保持高度戒备之心,真的是既要承受奔波无定的肉体折磨,还要饱受不能回归的精神煎熬,就连马也不服拘束而跑掉,最后虽然在林中找到而虚惊一场,却彰显了主人公征战久不能回家而精神恍惚、失魂落魄之状。唐代诗人岑参,在《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诗中写有的“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的诗句,倒回去放在此时此景,不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吗?

“生死契阔(聚散),与子成说(誓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时的诗人,想到曾对妻子立下誓约:此生无论生死聚散,我都会握紧你的手,跟你白头偕老!可人生无常,这个誓约我现在却做不到了,悲哀呀!唐代诗圣杜甫在《日夜忆舍弟》诗中写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意蕴呢?只是将妻子换成了兄弟,都有着悲哀之叹。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信用)兮,不我信(通“伸”,伸说)兮。”对于当初立下的誓约,诗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言而无信,不能做到,是由于战争将他们的美好愿望破碎,于是只能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之中,无奈之中发出:我们相隔太遥远了,不知道活着能否相见;我们分别太久了,不知能不能脱现当初的誓约。其痛之切、怨之深跃然诗中,留下的便是一声哀叹、一时怨望。唐代诗仙李白在《关山月》诗中写道:“明日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是不是《击鼓》中的诗人在家中妻子的续本呢?望眼欲穿的高楼上将士们妻子,哀愁叹息,哪里会停歇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边塞诗因唐人而盛名永传,成为古代诗坛领地一朵艺术奇葩,熠熠生辉,但溯其之源不应忘却《诗经》之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真执朴实而走进现代,成为今人婚礼上的最真诚誓约,热泪盈眶,但赞其之热不应忘却《击鼓》之冷。当我们读到“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焕诗句时,就应想到唐边塞诗昨日流光之璀璨;当我们面对爱人高声立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诗句时,就应想到《击鼓》中的人生无常之尴尬。惟如此,文化传承才更有现实的意蕴。
(二O二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