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武汉谍战风云（三十六）陈少鹏／死亡地带（长篇小说连载）
红色引擎，诠释党史；生与死的较量，波澜壮阔，惊心动魄，读起来不忍释卷；
江城轶事，演绎忠诚；智与力的博弈，起伏跌宕，精彩纷呈，细品中回味无穷。
第三十六章 死亡地带
死亡地带（一）
石迪海直到第三天黄昏时才回到赵家屯。
晚饭过后，大家聚集在翁如彪房里。石迪海说：“国民党在军事进攻东北的同时，设立了党政军东北联络部，派驻了大量的特工情报人员，他们四处搜捕我方人员。我到铁岭后，原地下情报站已经转移。好不容易找到了交通员老柳同志，与他交谈了近期时局的一些重大变化。”
石迪海从身上拿出翁如彪交给他的那张东北地图，铺在桌面上继续说道：“当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公路上到处都是顽军的追击部队和车辆，他们的番号也很混乱。新1军、新6军、71军、52军10个师，约10万余人突破四平街后，相继占领了长春、公主岭、吉林等松花江南岸的重要城市，我军且战且退，现已退居到松花江以北地区。从目前态势分析，现在最好的结果是，能形成以松花江为界、南北对峙的局面，但顽军还准备继续向北推进。”
“沿着中长路，顽军正面攻势呈扇形展开，我们走中长路无疑十分凶险；其侧翼的吉林由52军扼守，他们战线较长，兵力分散，这易于我们过江。但现在吉林的松花江大铁桥，在我军撤退时已被炸毁。我们只能想办法找船将货运到对岸。老柳同志已去了离吉林10多公里的哨口村，那儿有个渡口，可偷渡松花江。我要他为我们的行动提前做些准备工作。”
“我们的行动路线打算怎样确定？”翁如彪问道。
石迪海指着地图说道：“目前顽军60军的182师扼守铁岭至昌图铁路线周边一带，我们须通过他们的防区从开原绕道辽阳，再从辽阳去吉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我们这辆车本来就是60军汽车运输连的，他们丢了4个人和一辆车，经过开原防区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李声扬说道。
石迪海说：“据老柳从内部得到的情报，60军不属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他们的3个师，在数百公里战线上被分割成三块，184师驻防鞍山、海城、营口一带；暂编21师驻防抚顺；再就是驻防铁岭至昌图的182师。他们仅仅只是担任交通警备任务，现正在向长春推进。当前，我们的人正在做他们部队的策反工作。”
“我看这个前行方案可以执行。现在趁战局混乱，我们可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最好定在今晚行动。”翁如彪说道。
说走就走。他们在各自房间里迅速清理和收拾好东西。在大院里，李声扬正凭借黑夜中微弱的光亮，把一根橡皮管插进车上的油桶口，另一端牵到车下油箱口边，他用嘴使劲汲着管口，准备向汽车油箱里加油，可是没有汽油流出，他喊道：“翁长官，油桶里的汽油已经不多了。”
翁如彪接过了李声扬手中的橡皮管说道：“我提桶试过，这油桶里面应该还有油。你上车去把油桶慢慢放倒，我来加油。”李声扬上去后，翁如彪开始用嘴对着橡皮管口猛汲几口，汽油又汩汩地流淌出来，他将管口迅速插进油箱口，并吐出嘴里汽油。
一切准备完毕，他们又与赵大爷和李大娘一一道别。翁如彪握着赵大爷的手说道：“几天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太感谢了！”李大娘说：“两位大姑娘也没少给我们做事，洗衣、做饭、带孩子，你们挑水、砍柴，还给我们送来这么多的粮食，我知道你们军务忙，真舍不得让你们走啊！”赵大爷说：“待你们军务忙完了，路过此地，可不要忘了来看我们啊！”最难舍难依的还是那小铁蛋，他与两位姑姑厮混熟了，缠着闹着非要跟她们一起坐大汽车。
汽车从黑咕隆咚的山里驶入公路，从开原绕道辽阳，从辽阳到双阳，道路上常有顽军的汽车前后相伴而行，遇到过三次盘查，他们出示证件，基本上还算顺利过关。卡车快到双阳时，前面遇到一队国民党士兵，大约有10来人。他们在路口上摇晃着手电筒光，嘴里喊着：“停车，停车！”
翁如彪停下车来，但并没有熄火，他从驾驶舱里走下来喊道：“怎么回事？”
一个长个马脸走过来说道：“我们是195师的，现在抓获了共军的一个团长，想搭乘你们的车回吉林。”
死亡地带（二）
翁如彪看到两名还穿着新四军土灰布军装的军人，被五花大绑地捆着，他俩衣衫褴褛，脸上、身上到处是血渍，其中年纪稍大的军人已昏厥在地，有两个士兵用脚狠狠踹他的头，踹醒了，又强迫他站起来走路。他的一只腿已负伤，直立起来十分痛苦；脸色苍白，口里泛着黄水，黄水里还夹带着青草皮儿，看来饿得厉害。翁如彪用眼扫了一下这10多个士兵，给旁边的石迪海丢了个眼色。这时，后车篷里的翁如虎他们也持枪跳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翁如彪率先一枪，击倒了前面的长个马脸，石迪海和翁如虎也同时向后面的士兵扫射，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枪响，10多个士兵倒下了一半，剩余的慌忙择路而逃，并隐蔽在黑暗中反击，一时枪声大作。他们迅速将受伤的两名军人抬上卡车，翁如彪上车后，朝双阳方向驶去。
卡车前行不到20分钟，已接近双阳。前面有一个检查大站，几盏马灯挂在岗亭边的木柱上，旁边停放着两辆黑色的警备车和4辆军绿色的三轮军用摩托车。七八个哨兵拦住路口，其中一个打着旗号示意停车。翁如彪减缓了车速，慢慢靠近检查站，汽车发动机仍然轰鸣着。石迪海递过证件后说道：“我们是60军的，到吉林去执行重要军务。”
一个中尉军官喊道：“后面枪声是怎么回事？”
“在过来的路上我们遭到了小股共军骚扰。”
“奉上峰命令，凡通过此处车辆，都必须上车例行检查。”中尉说着，一脸的严厉。他手一挥，士兵们蜂拥地朝车厢后墙板上扒去。翁如彪想到车上被救的两名军人和自己一帮伪装身份的战友，还有藏匿在面粉下的货物，如果一旦被察觉，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只有冲过去，别无选择。他踏在油门上，将加速器一踩到底。卡车吼动着，他猛地转动方向盘，卡车先从停放的摩托车斜边撞了过去，顿时有2辆摩托车被撞得稀巴烂。接着他又一扭盘子，汽车闯开路障，以迅猛的车速一溜烟地冲了过去。
但是，检查站还停放着两辆中型警备吉普车。此时，检查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呆了，他们四下奔逃，即而又聚集着向离去的卡车开枪射击。从检查站边的房子里又跑出来一些士兵，他们迅速地扒上后开门的警备车和摩托车，朝前面追去。
现在有4辆车一直尾随在翁如彪的卡车后面。暗淡的公路上，车灯照射着前行的道路，车速都不快。翁如虎、李声扬和林美英朝追击车辆射击。不久，最前面的2辆摩托车已经追到了卡车的两侧，时而和卡车并排行驶，时而又落在车后，另2辆警备车也紧随其后。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叫声，不时有子弹击打在后墙板或面粉袋上，车篷里弥漫着小麦面的粉末味。更要命的是，一颗子弹击中了车上的那只油桶，顿时车篷里浓烟滚滚。好在油桶里的汽油并不是很多，车上的人很快将油桶掀下了车，油桶落地不久就发生了爆炸，把追击到最前面的一辆摩托车掀上了天。
另一辆摩托车大约是出了点问题，被甩在后面，但2辆警备车却依旧紧追不舍。其中一辆超到卡车前面，车上大约有五六个士兵，他们开枪射击驾驶舱和汽车轮胎。翁如彪一咬牙关，加大油门，卡车猛地斜撞到警备车的侧面，只听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和摩擦声，继而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警备车被掀下公路后发生了爆炸，顿时烈焰腾空，浓烟滚滚。
翁如彪被震得甩掉了方向盘，胸部也被撞伤，卡车一时就像喝醉酒似地在公路上东摇西晃地行驶着。这时，后面一辆警备车又追赶上来，但遭到车篷里翁如虎致命的连击。其中一枪击中了汽车侧面的油箱，顿时引起警备车爆炸起火，四射的火焰燃着了卡车车篷，并借着车速的风势越烧越旺，公路也被燃烧的烈焰和浓烟所阻断。翁如彪赶紧停车，和石迪海脱下衣服，到车篷上扑火；林美英和赵敏茹迅速帮着翁如虎和李声扬把两名伤员安全转移下车后，又一起上车救火。大家齐心协力，终于将火势渐渐压灭。
烧成光秃的车篷，现在只剩下几根支撑的光杆，面粉袋被烧焦落下的帆布残片过火后一片狼藉；救火时林美英和赵敏茹被浓烟熏过的脸黑乎乎、脏兮兮的，只有那透亮的眼眸还在黑暗中闪烁。翁如彪两手拍打着她们的肩膀，彼此相视而笑，分享着这份战斗中的快乐。
幸好卡车无大碍，还能继续前行。石迪海说道：“我们已经暴露了目标，不宜像现在这样继续前行，唐突地进入吉林。我们必须改换方式，好在这儿离吉林已经不远了。”
“我们赶快先把伤员抬上车。”翁如彪吩咐道。
“这是我们的张团长。”警卫员小吴说道。他在李声扬的搀扶下勉强能站立起来，可张团长不行，他一条腿受伤，3个将他抬上了车。
“你们是些什么人？”张团长先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现在醒来，看到救他的人都穿着国民党军装，仍迷惑不解地问道。
死亡地带（三）
“我们是中共东北局社会部的地下工作人员，现在有一批重要物资要送到江北解放区。我们只是在途中顺便搭救了你们。”石迪海说道，从一个包里拿出几张玉米饼递给张团长和小吴。
“这太谢谢你们了！四平街保卫战失利后，我们团为掩护部队撤退，被阻在松花江南的这片三角地带，与旅部也失去了联系。现敌军四处搜索我们，很多同志或战死，或被俘。唉，我们躲在灌木丛中，几日几夜都没吃过东西，饿至极时，就食嘴边的青草，昏迷中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一仗打了30多天，真够惨烈！”张团长拿起大饼就大口地吃了起来，他的情绪有些低沉。
“你看我们过得了江吗？”翁如彪问道。
“现在敌军已封锁了江南，要过江难啊！”张团长满嘴包嚼着说道。
石迪海走到翁如彪面前说：“我看先在周边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歇着，待我进吉林找老柳同志商量过江对策，你看如何？”
翁如彪没有马上回答，他向远处望着，天边已经显露出的一丝惨白的光亮，他脑子里紧张地思考着。我们现在误入四平、长春、吉林这危险的三角地带，这儿到处都是国民党部队的密集设防、深度重围。我军被打散滞留在敌后的残余部队有些也在这儿，恰恰我们也赶来凑热闹。
卡车本身目标大，能隐藏得住吗？放弃卡车，缩小目标，可这批货又怎么办呢？还有身边的这些同志。敌人早已在搜索我军的残余部队，何况我们还和他们的哨兵遭遇，打死了他们的人，烧毁了他们的车辆，他们能干休吗？现在往前走，无疑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如果隐蔽起来不走，天亮后，他们会出动大量人员搜索，无疑也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进入了这黑色的死亡地带，要突出去是十分困难的。
翁如彪思考良久后，还是拿定了主意。他说道：“我们虽然选择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方式，执行这次艰难的秘密押运任务。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有退路可走，我们只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竭尽全力豁出去了。现在趁前面的敌人尚未完全知觉，或许还有一线突围的生机。”翁如彪当即做出继续向吉林前行的决定。
“在吉林过江可不行，我军撤退时已炸毁了松花江上的大铁桥。即使没有炸毁，我们也很难从桥上通过。”张团长拿着军用水壶喝了几口水后说道。他的嗓子刚才说话声带沙哑，现在湿润多了。
石迪海说：“看老柳同志准备接应工作做得怎样了，如果哨口渡口不行，再向前行从土城子的西门渡口过松花江。”
“走，上车去，大家要随时准备战斗。”翁如彪突然两眉舒展，待大家上车后，他跳进驾驶舱后，掉头朝刚才的事发现场驶去。
第二辆爆炸的警备车还在公路边燃烧，周边散落着四五具尸体，稍后驶来的那辆摩托车停在第一辆撞车起火地点，两个背枪的士兵正在现场救援，见卡车折返回来，慌忙地摘枪射击，但已经来不及了，卡车在驶近的一瞬间，石迪海、翁如虎、李声扬从已无车篷遮挡的车上对准他们一阵扫射，救援和被救援的几个受伤士兵，他们爬起来准备负隅顽抗，现在又一起全部扒下了。
“快下车，我们必须全部换上他们的军装、番号和装备。”翁如彪停车后下来喊道。大家开始脱下地上士兵的军服换着。翁如虎说：“刚才救火时这衣服都烧破了，现在正好换件新的。”在被打死的敌人里面，最高级别的也只是个中尉。
“这套马甲你换吧！军衔是小了点，还能凑合着穿。”李声扬一甩手将剥下的军装丢给了翁如彪。连林美英和赵敏茹也各拣了一套男式军服换上，她俩把头发往上一髻，戴上大檐帽也与男军人无异。
“还真不赖啊！清一色的美式卡宾枪。”翁如虎说道。
“52军是国军主力，全副美械装备，牛得很！这次四平之战，他们也尝到了我们的辣汤辣水。尽管我们败了，哼！这一箭之仇，老子迟早是要报回来的。”张团长在车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军服里的证件可都是2师的。”李声扬借着一线天光，像捉虫似的辨认着证件上的符号说道。
“听说2师师长刘玉章过去也算是个抗日有功之臣。现在打起内战来，不遗余力地替蒋家王朝卖命。”张团长说道。
这装备一配，大家都长了精神。翁如虎说：“我们能突破重围更好，突破不了，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就是死也要死得英勇壮烈。”
他们草草清理了现场残骸，把车厢里的货用面粉作了平行伪装，然后继续开车向吉林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