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与《正蒙》

文/张康德

张载（1020—1077）是中国北宋唯物主义思想家、哲学家，关学的创始人，又是宋眀理学的奠基人之一。字子厚，号横渠，陕西凤翔横渠镇（今陕西省眉县横渠镇）人。南宋淳佑元年（1241）理宗封为“眉伯”。明嘉靖十二年（1533），谥曰：“明公”、“夫子”。祖父张复，宋仁宗时，曾任殿中丞，涪州（今四川省涪陵县）令，卒任上。张载自幼聪颖，知虔奉父命，求知明理，十岁就外傅。继少孤自立，赞军从政。十八岁向邠（今陕西彬县）人焦寅学兵法，以至欲结客取洮西失地。二十一岁以《边议》谒范仲淹，得范启导，遂翻然志于道，三十八岁中进士。他两召被晋，三历外仕。先后任祁州（今河北蒿城东北）司法参军，丹州云岩（今陕西省宜川县）令，后迁著作佐郎，签书渭州（今甘肃平凉县）判官公事。熙宁二年（1069）冬被召入对，升迁崇文院校书。次年移疾。十年（1077）春复召还馆。同知太常礼院。是年冬谒告西归，行至临潼，卒于馆舍，归葬横渠。

《正蒙》是张载的主要著作。成书于熙宁九年（1076）秋。一天，五十七岁的张载做了一个奇异的梦，神志恍惚，预感到“老之将至”，遂将事年来写的书稿交给门人，并说：“此书予历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于前圣合与！大要发端示人而已，其触类广之，则吾将有待于学者。正如老木之株，枝别固多，所少者润泽华叶尔。”后来门人按照《论语》、《孟子》的编写体例，把这些书稿编为九卷十七篇①，凡二万五百余言，谓之《正蒙》②。

《正蒙》是中国古典哲学史中一部重要的典籍，代表了张载哲学思想的精华。在《正蒙》中，张载提出宇宙的本源是“气”，“太虚即气。”（《太和篇》）他认为，有形可见的“气”与无形可见的“大虚”的关系，实际上是气的两种不同形态之间的关系。“太虚”即指气散而未聚的原始状态。气的聚散变化形成万事万物。世界上万物统一于气，气有聚散而无生灭，气聚则有形可见，气散则不可见，无形无状，但不是空无所有。他说：“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康。”“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知太虚即气，则无无。”（《太和篇》）气的运动是有规律的，他说：“由气化，有道之名”，“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真为理也顺而不妄。”（《太和篇》）

张载又提出“一物两体”的辩证观点。他说：“一物两体，气也。”（《参两篇》）“两体”即阴阳两争对立面。他对阴阳两体之间的辨证关系作了深刻的说明，他说：“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参两篇》）他还认为，事物运动变化（气化）的原因在于事物（气）内部阴阳两体的相互作用。他说：“气有阴阳，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 （《神化篇》）所谓神，就是指气的神妙莫测的变化本性。他说：“惟神为能变化，以其一天下之动也。人能知变化之道，其必知神之为也。”（《神化篇》）“神”、“道”，均指事物的规律性。

张载还以天体运动行为例，说：“凡圜转之物，动必有机，既谓之机，则动非自外也。”（《参两篇》）圜转之物，指日月等天体；机，指内在的动因，亦即阴阳两体的相互作用。由此可见，张载已把古代朴素唯物辩证法思想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张载还提出了人性论。他把人性分为“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他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诚明篇》）就是说，人在出生之前，就有了“天地之性”，这是天地之气所固有的，并且是至善的；当人生下来以后，又形成了“气质之性”，这便有善有恶。

张载的思想对关中地区影响很大。当时追随张载学习的门人一时云集，逐渐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理学史上最大的四个学派（濂、关、洛、闽）之一，张载为关学的鼻祖。关学在北宋以后历经元、明、清各代，在很长时期内仍影响关中地区的学者。连明代王守仁③亦说：“关中自古多豪杰。其忠信沉毅之质，明代英伟之器，四方之土，吾见亦多矣，未有如关中之盛者也。”（《王文成公全书》卷六《答南元善》）。

《正蒙》在中外有着广泛的影响。与张载同时代的程颢、程颐④则称《正蒙》中的《西铭》为秦汉以来学者所未能。“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这句名言就出于此。叶剑英元帅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周年的讲话》中，将这句名言引申为“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借以激励人们勤奋建国的精神。1992年，汉城奥运会主会场的后方赫然出现了张载的四为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2004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美国哈佛大学演讲时，十分自豪地引用了这四句话；不久，国民党主席连战在北京大学演讲时，同样也对张载的“四为”学说进行了高度的评价。

新中国成立以来，研究张载哲学思想的单篇论文、专著不断发表和出版。1991年8月，在张载故里眉县举办了首次“全国张载哲学思想与关学学术研讨会”。1999年、2001年、2003年、2007年、2014年、2016年、2017年、2018年，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宝鸡市委宣传部、眉县人民政府、宝鸡市传统文化促进会等单位在张载故里眉县又相继举办了“张载关学与实学国际国内研讨会。19世纪中期，美国来华的传教士丁韪良在其《翰林集》中推测，17世纪法国“近代哲学之父”迪卡尔的“以太”说和“漩涡”说很可能曾经受到张载关于气的学说的影响。

当代著名的学者——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剑桥大学闭维尔和凯厄斯学院院长、英中了解协会会长李约瑟（JosephNeedham)在其臣著《中国科学技术史》（《SCIENCE&CIVILISATIONINCHINA》）中高度评价了张载的“宇宙论说”，并在一篇论文中引用了张载《西铭》中的一段话：“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以肯定新儒家⑤“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的世界观之合理性。近年在陈俊民先生倡导下，西德的汉学家已将《正蒙》翻译成德文。在日本，以东京大学的学者为代表的东京学派自明治维新以来一直把关学作为自己的重点研究课题。日本、韩国早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把张在的《西铭》作为必修课，编入了大、中、小学教科书。

当然，《正蒙》也有其局限性。张载的唯物论是不彻底的。由于张载的“气一无论”不是建立在对于自然科学成果进行归纳基础之上，而是用儒家经典，特别是用《周易》中的范畴，概念加以推演，因而不可避免的带有唯心主义成份。如他在《乾称篇》中，从封建的伦理道德出发，讲“博爱”、“泛爱”、“人类之爱”，其核心是“仁孝”。他把天子作为人类的父母，天下一切都是这一父母所生的亲兄弟。封建帝王是天地的长子，是代表天地来管理国家的，因此，人们应该相亲相爱，情同手足，应该服从君亲之命，竭尽忠孝之道。他说：“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乾称篇西铭》）他的这套埋论，适应了封建统治阶级维护宗法制度的要求，因而为封建统治者所利用，作为麻痹人民思想的工具。

张载的著作除《正蒙》外，有《易说》（十卷）、《语录》（一卷）、《经学理窟》（一卷）、《孟子解》（二十四卷）、《崇文集》（十卷），还有《论语说》、《礼乐说》、《春秋说》、《诗传》、《注辽尉子》、《渔樵问答》等，把他的全部著作集中起来，就叫《张子全集》。1978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张载的著作，书名曰《张载集》。2015年1月西北大学出版社编校出版了《张子全书》。

注释：

①《太和篇》第一，《参两篇》第二，《天道篇》第三，《神化篇》第四，《动物篇》第五，《诚明篇》第六，《太心篇》第七，《中正篇》第八，《至当篇》第九，《作者篇》第十，《三十篇》第十一，《有德篇》第十二，《有司篇》第十三，《大易篇》第十四，《乐器篇》第十五，《王禘篇》第十六，《乾称篇》第十七。

②《正蒙》二字源于《周易》，《蒙卦彖传》：“蒙以养正，圣功也。”喻博文教授说：“《正蒙》的题解应当是：教育、启迪蒙昧无知的人，批评、纠正异端邪说，使之归于大中至正之道。”（《正蒙注释》第2页，1990年，兰州大学出版社）。

③王守仁（1472—1528）字伯安，号阳明。浙江余姚人。明代著名的心学家。著作后人辑为《王文成公全书》。

④程颢（10 31—1085），字伯淳；程颐（1033—1107），字正叙。号称“二程”为北宋理学家。其著作收入《二程集》（中华书局版）。

⑤新儒家，指南宋以朱熹(1130—1120)为代表的理学派，以与春秋孔孟的儒家相区别。

 [作者简介] 张康德，男,1963年生于西安，陕西郿县人。研究员，高级编辑。九三学社社员。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中央文史研究馆、西北大学陕西文化产业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地方志学会、中国传统文化促进会理事，宝鸡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宝鸡市关学文化促进会顾问，陕西省人民政府参事。中国网络作家协会主席。陕西梯北书栈文化传媒有限公司（http://www.sxtbsz.com）董事长，中国文艺出版社（http://www.zgwenyi.com.cn）、《中国文艺》总编辑。（微信：13319170325. 邮箱：kd196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