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风》诗刊第十期总览

(封面和封底)

卷首语
从语言与姿态看诗歌的发生
作者|普驰达岭(彝族)
坐在文字的对面,静候铁树开花时,夏花落尽处,美无处不在。无论天堂里众神持丹议九天,还是桃园隐士把酒话桑麻,都各存其美中。归隐于原乡无处不在的诗意之美,成为我书写精神所能皈依的出口。不仅天堂有灵魂,而且我所行移的大地有生命。
盘座于全球化的书橱前,仰天望地间,我追寻的灵光总是在透穿现实与历史迂回之路上,它们在反复的审美过程里,把历史幻为诗歌中的现实,又把现实幻为历史中的诗歌。这是我所能掌控的人文情怀和精神追索的美学意义所在。动物靠进化,人类靠文化。人区别于动物的一显著标志就是语言。有了语言,才有文字,有了文字才有文献。语言作为人类文化的载体,人类智慧才得以代代传承与发展。感谢语言,让我们有挽留时光的历史炊烟,感恩文字,让人类有了捕捞文明,书写记忆的思想武器。
诗歌作为最为纯粹的言说,与身体保持着最为亲密、最本己的关系。从基底而已,诗歌源于人的身体、姿态及情意。
诗歌的内涵不仅仅是事实、事件和内容的真相。诗性意义对于诗,恰如灵魂对于人。不是思想,而是诗想。诗者首先是感觉的敏锐,思想的独特、审美的独到。文学作品只能在感性和理性都达到极致并相互渗透以后,才能产生伟大的作品。这也正是中国传统书写模式: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后又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道德经》有云:“惚兮恍兮,恍兮惚兮”,其中有“象”与“物”对举,可知“象”在先秦时代就是和“物”相区而行的。即“意”隐藏在“象”的背后。意象作为诗和散文诗的重要元素,提醒了诗在文学文体意义上的独立与自觉,它决定了诗人不能像撰写论说文那样离开“象”的框架而直陈其对事物的意藏、意义和意味的识见。严羽论诗早有“四忌”,即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而忌浅直,重含蓄,正是我国古典诗学的基点。因为意象背后有诗人的深情的美学追求。这些藏“意”于“象”的含蓄储籍的风格应该说正是诗的文体特征。
写诗的实质:就是在生活的历炼、思考与审美中找到本真,并关照人性的担当与人类的良知。因此在创作中,首先要在词语间找到一种张力;其次要在在句子间找到一种旋力;再次要在篇章间找到一种合力,最后要在各集间找到一种动力。这样的写作,才能在诗歌里找到真正思考着的自己。因为,想象必须要能催生起情感到情思并举,否则有情无思难入境,有思无情难入神,必定滑向失败。而想象又必须立于经验之上,同时经验又必须得本于超越真实的真。这是诗歌想象的特征和内涵。
海德格尔在《语言的本质》中指出“我们对语言的体验将触及我们存在的最内在构造”语言的本质不是概念或思维,而是对某种存在意义的体验。也就是说,人最初传达意念靠的是全部肢体姿态,声音附随姿态运动而产生,后来才慢慢变成语言。缘此,文艺批评家布莱克谟认为语言既然生成姿态,生成后必然留有姿态的本质,姿态是隐在文字之下的核心奥秘。
布莱克谟在《语文姿态观》中指出:“当文字的语言不足时,我们就要求之于姿态的语言……当施用文字的语言最成功时,则在其文字中可成为姿态”。
一首好诗的生成,最初由诗人深感到某种基本情意要表达,他由此不自觉地操持或倾向一种生理器官姿态,以至他在遣词造句上有意识的思考外,还受无意识的支配,最终诗人所选择的字词虽不同,而根本上源于同一姿态,字词所发出的声音便契合着其“言外之意”。
可以说,诗歌的发生,姿态是情意与语言之间的秘密通道,即“意”“姿”“言”三者在人类最初表达中同为一体。有道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真正纯粹的诗,必然生发真情意,其内在与某种相应姿态的基本情意配合无间,才会声韵协调,达到“意在言外”的美妙境界。可见,姿态在语言表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也就是说,姿态是诗人在情感驱使下心灵状态的外化,它包含了潜意识维度,即具有超越字面含义的更高纬度的真实。姿态在诗歌内部实现了形式的统一与调和,使二者产生意想不到的共振效果,诗歌由此成为气韵贯通的有机的生命体。
王国维在《人间词语》中也强调诗有“隔”与“不隔”之别:“隔”如“雾里看花”,“不隔”如“豁入耳目”,“语言都在眼前”。若从姿态出发,诗歌不是概念的组合或辞藻之游戏,诗人的创作必须内发于身心的真意真情,于此,语言才能超越意识,充分言说自身,反之,诗人的创作只会具诗的外壳而缺活之姿态,无法沟通语言与情意。
艺术是对那些不忍孤独的时光的雕刻与挽留。握住时间的纸张与笔墨,内心成为挽留灵魂隐秘脉动的审美武器。时间如沙,从指缝间漏下,肩膀所依靠的山,生命中奔流不息的水成为文字书写的见证。
诗是内敛的哲学,水上的雕塑,需储满太阳的语言,它既要有向内的引力,又要有向外的光芒。诗的中心力量储于内敛。
站在生活的边锋,伸出的手所能捕捉到的,永远是生活的影子,甚至是万物中随时光隧道漂流而下的自己的影子。挽留与捕捉那些迁徙的影子便是我们书写所承载的美学认知价值所在。希望的初衷是它的历史价值永远高于挽留或捕捞的本身。
也就是说,要理解诗的本质,必须认识到语言并不是思维的外壳,它内生于我们的身体,根植于我们的生命体验,只有达到“意”“姿”“言”三者的亲密无间,才能获得纯粹的诗歌体验。
2022年1月26日于北京书斋阁



(作者照片选登)





后记
作者|海上(湖南)
一册民刊办得风生水起,而且纵横捭阖,在二十一世纪当口成为一道难以涂抹的人文景观。在自由的民间、城市或乡野,我们说在这个人世间,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地球上,人类真的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及危机而生存;而诗歌却一直伴随着民生,一起经历着千年不遇的灾难:比如疫情。
惟有诗歌仍有抚慰的功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抒发,所有的期盼以及所有人间表达都可以通过诗性的叙述,哪怕人轻言微地低吟也是一种源自生灵的心声。
所以说: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它的光芒就有诗意的穿透,直抵魂穴。
在民间,我们读到的民生、民情更真实。带着凶险的2021年翻篇了,2022年,我们总会期待新的转机。山风又劲吹,新春的辇车徐徐在眼,我们的《山风》不负众望,大展风姿,群英聚集。
一步一个足印,《山风》走到今天,自有它的古往今来之道:立足于民间,放眼于世界,成长于众望。
《山风》十期竟然汇聚诗家五百人之余,这不是个小数目。尽管诗人实在是千千万万之上几个几次方,而齐汇于一堂的几乎都是拉帮结派的熟面孔,一册民刊,众家闪烁,其意义均在文本之上。
当然,展示实力并不是倚仗人多势大;但这种不拘一格,不以“主义”、“流派”排斥诗写者,实现一种民刊的“和而不同”的风尚,是当今诗界最值得践行的。
有五百多人的荟萃,热量骤升,八面来风;信息量很大,犹如一次诗歌饕餮……
我仍然禁不住要赞扬这个民刊所秉持的理念:无流派、不主义,群而不党;无背景、不势利,恃而不争。因为它是“山风”,自由而自然。所以它是《山风》,吹入当代诗歌发展史。
作为一份档案,任何人或者任何有头脑、有良知的批评家都不可能忽略它。这是个很个性化的世代,曾有权威性的诗学评论家认为,他可以关注谁或不关注谁,事实亦如他以为的现象,许多混乱发生了,但他不想一想,他自己的写作由于认知上的偏差,失去了正义的根本。
作为一册民刊,纵观民间风起云涌的诗歌;有义务和责任去搜索及收集它们,让这些陌生的面孔积分在一起,形成一页厚重的历史图式。
从《山风》的创刊号到现在的第十期,汇聚了洋流般的诗情,很难说这其间没有传世之作,或许若干年以后,某些诗家茁壮了,成长为巨浪骇涛,他也不敢否认曾经在《山风》上稚气的登陆。
今天所汇合于《山风》的几百张面孔,即使他们的作品少人细品,但是免去他们的文字,哪怕只是一声“咳嗽”,那也是一种力量,几百声咳嗽汇聚一堂,你不瞠目?
2022年,《山风》迎来开始了的“未来”。
2022年元月27日
(湖南侘寂居)


(封二、封三)



本期荐稿:沙玛中华(中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由沙玛中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