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新民系列作品
《天下文章一大抄
就看会抄不会抄 》6
(根据《舜都大讲坛》
文学讲座摘编)
(原创 家在山河间 2022-02-07)
就是著作等身的老作家,一生也创造不出几句像样的话,都全凭抄哩。就那几千个常用的方块儿,你刚摆罢我又摞,谁抄谁的很难说。
——李新民
第六节
不要过多地引经据典
我看书不多,又不会引经据典,只好列举自身为例,包括前边也偶出现,并非刻意炫耀,也不值得炫耀。
通俗易懂的话最容易被人接受。一知半解的话,再精彩也别记它。我笔记本上就有小时候摘抄下的许多名言古训,当时可能融贯全文、借助注释还能看懂,现在却不知其意了,想用也不敢用了,不知耗费时间记它干啥?二十几年前,我曾在长篇小说中引用了一句古文,后来读者问起,我却说不上个子丑寅卯,这不成笑话了吗?我就不欣赏《周易》,就是佩服其专业水平,也不佩服它的语言表达能力,或者说是文化功底。字面解析,是简易、便易,实为不易。还能谁都看不懂啊!谁都看不懂你写的是啥,那你写那干啥?画鬼容易画人难,看不懂的文章谁不会写?我就反对让学前班的孩子背唐诗宋词,他就不懂,你让他背那干啥?小孩记性好?记住了又要咋哩?就像让婴儿学英语一样,他连人话还不懂,你拿啥给他译释?他都不知道再见是啥意思,你给他说拜拜就是再见的意思?就是“锄禾日当午”,也有时辰和阶段,也要等他上了学,知道锄是啥了草是啥了再锄也不迟。

写文章不要过多地引经据典,尔后又是一大堆的注释,你不嫌麻烦也不怕读者麻烦吗?明明白白地写诗咱也写不明白,却还朦胧啥哩么?名人大家写诗也在力求简明易懂。陶渊明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辛弃疾的“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陆游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都很通俗,都不用注释。不瞒大家,我不会写诗,文章憎命达,愤怒出诗人。我老没激情,也写不出来。我也不会对联,平平仄仄我就没学过,但我大势能看出瞎好,能感觉它有无意义。三十几年前的对联投稿,我就知道我对得不工整,我就知道我中不了奖,但央视春晚改动下的我也不欣赏。煤出自西山,而不是运往西山。比如我曾听过一副对联:吸烟摇扇,眼前风云聚会;屙尿打屁,胯下雷雨交加。不能单论工仗,还得有点立意。如果只谈工仗,我觉得“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就很工仗。笔记本上还有抄下副更工仗的:前混浊后清明左文臣右武将上圣下氏三车宣纸四缸墨一根狼毫著千秋;前秃疮后斑癣左麻木右瘫痪上火下寒三片生姜四颗枣两付汤药治百病。我非常喜欢白居易的诗,白诗贴近生活、通俗易懂、意义深远、耐人寻味。在我心中,其历史地位与李杜不埒上下。六十大几的人了,我还能背下来那么长的《观刈麦》。我给大家背一下(略)。因为我能理解,所以我能记住,而且一直忘不了(我学小学生造句哩)。《观刈麦》的后几段说得最好:“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立意之深刻,上千年之久远的一首古诗,却丝毫不用注释,你能说它是顺口溜?我再给大家背一首50年代《火花》杂志上刊登的一首打油诗,题目叫《捎口信》:“大娘,你赶集呀,捎个口信给我妈,说我打井、积肥、学文化,没工夫去看她老人家。”你敢说它意思肤浅吗?明末郑广系海盗,招安为官,同僚皆羞与为伍,郑广写打油诗以泄愤:“郑广有言告众官,大小官员都一般;众官做官又做贼,郑广做贼又做官”。什么是诗什么是文,有意思的话就是诗就是文。只要立意高,不在你文笔妙。索性再给大家背一首五六十年代较为激昂的诗,题目是《矿山春色锁不住》:“风在吼,雪在飘,溪水封冻,大地静悄悄;花不开,鸟不叫,在这风雪世界里,谁敢逞英豪?……当然有!往这瞧—咱矿山,偏不听从大自然的律条!纵然冰封大地,矿井对天笑!哪管滴水成冰,浑身热汗冒!不怕这数九隆冬,咱要掀起春潮!”多么奔放,直截了当,让人好记又难忘!
著书立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只读不写,无疑眼高手低;只写不读,自然原地踏步。阅读是汲取,写作是倾吐。
文学不是玄学,文学是诚实的,不要把文学谶纬化。
文学其实是一个十分残酷又很不容易成功的职业,文学同样是一个需要理智、六根清净、只讲耕耘不问收获的职业。
做人一定要谨慎,作文一定要谦虚。文人相轻是老生常谈了,也是包括我在内,常说常犯的通病。一统天下诸葛亮,二统天下刘伯温,你知你前多少人?老子、孙子、孔子、孟子、庄子、荀子,光“子”就一大堆,更别说还有许多“老”。屈原骚,相如赋,司马史,右军帖,道玄画,李杜诗,苏辛词,汉卿曲。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过江之鲫,恒河沙数,车载斗量,人生目光能所及者,不过太仓之粒耳。更别说不学无术、坐井观天、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文人还有一个毛病,不爱与人交流,不爱人云亦云、拾人牙慧。你不借鉴抄录别人的东西,单凭你能造出几句话来?韩如海(愈),柳如泉(宗元),欧如澜(阳修),苏如潮(轼)。柳青的凝重,老舍的风趣,赵树理的质朴,朱自清的典雅,丰子恺的淡泊,郁达夫的虔诚。文学不比科学,非得比前人强不可,只要咱能学会一招就行。
文人还有一个毛病,大都清高峻节、自命不凡。宁叫柴门狗吠、往来白丁,也不仰慕名家鼻息,不溜权贵之腚。提批评意见出口成章,拿正确方案便是外行。尤其不愿图解政策、不愿粉饰太平、不愿趋炎附势、不愿附会假借,总是刻薄寡欲、愤世嫉俗。有啥了不起么!不就玩弄个文字吗?李白可傲霜雪,却难为栋梁。文章合时而著,诗歌合时而咏。政策好的话,为什么不去歌颂?时代可赞,为什么不去点赞?非得违心做事是要咋的?切记:装哭坏嗓子!
文人穷毛病多哩,该改的就得改改,我亲爱的朋友们!

作家简介:李新民,山西省万荣县高村乡北薛村人,1952年生。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入编《中国人才辞典》。公开发表文学作品近二百万字,著有长篇小说《百泉河》《世道》《一路走来》,散文《拾贝集》《英娃》及《杂·碎》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