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他乡
作者//唐半傻
【五】
故乡是失忆里的一盘石磨,在光阴的旋转中流淌着粮食的眼泪,初恋是被冰凉的月光温暖过的黄花,十七岁的果实在胸前的故事里消瘦成骨感的瓷器。
一个人从小在哪里长大哪里就是故乡。你吃了故乡的苞米面饼子山野菜喝了故乡的山泉水你就不再是动物而是植物,你是故乡的泥土里长出来的稗子,无论后来你去了何方你的根永远留在了故乡,你的骨头肉身你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用故乡的山水喂养的。我曾见过一个在北大荒老去的辽宁人,他临死前让儿女们雇了一辆救护车一千公里奔袭回到故乡,躺在故乡的老屋里拔掉氧气……死也要死在故乡!
故乡是唐诗里的魂牵梦萦,是宋词里的柔肠寸断。故乡是风筝的卷轴线,哪怕线断了把风筝放到火星上化成灰睡在小盒子里也要在故乡的山坡上寻一个角落入土为安。
可我注定是故乡的逆子,注定不能老守田园。

打着补丁的麻袋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父亲的名字,每年一口人六百斤苞米棒在秋风瑟瑟的午后用生产队的老牛车分到家里,猫冬的季节顿顿苞米面糊肚萝卜条咸菜,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熬豆角炖土豆锅帘上蒸着烧心的地瓜;富农成分的父亲冬天积肥春天刨粪堆夏天风雨无阻割草喂马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重新做人;窗户纸糊在外养活孩子吊起来,邻家的悠车悠荡着邻家的孩子也悠荡着我的困倦,邻家南北炕上方幔杆上花花绿绿的幔子让我浮想联翩想入非非;春天老母鸡下蛋的叫声让我心烦夏天的村庄横躺在南河北岸酷热难当秋天收割后的田野一片荒凉冬天的被窝没有一丝温暖……所以我要离开,离开这大山冰凉的怀抱,随便去一个没有人管我叫地主富农崽子的城市。笃信知识改变命运,笃信“好孩子苦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我背着娘用一条白毛巾对折缝制的书包去四壁透风的学校里捂着干瘪的肚子立志要解放全人类去了!
灯枯油尽的父亲像一头役牛累死在盛夏的田野,骨瘦如柴的他“铺金盖银”地躺进六块板里,纸花圈的正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有人在旁边说那个字是“上西天”三个字的叠加。造这个字的古人真有才。父亲去了没有疾病没有批斗衣食无忧的极乐世界,我脏兮兮的手擦干眼泪平复了许多。小时候怕鬼,如今却真的希望有鬼,走夜路时如若偶遇死去的父亲就问问他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祖坟遥远,故乡遥远。父亲洁白的骨殖覆盖着贫瘠的沙土,覆盖着薄薄的星空,他的灵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花儿山的夜里闪着蓝幽幽的磷光照耀着破旧的村庄。村庄的老屋里忙碌了一天的娘睡得人事不醒鼾声如雷。
太阳高照,万物色彩斑斓,晨雾渐渐散去,就像一个人忍住泪,风干,在拥挤的人群中悄然离去。离去的是我们的背影,我们的影子。会有许多人踩踏我们的影子……
胭脂河边的梦里醒来,故乡的露水还挂在眼角,想给娘打个电话又怕她唠叨个没完耽误我跟李琼的河洲之约。

行唐县,四千年前唐尧南行路过之地。驱车奔驰而去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当年唐尧的车马该是何等的气派威严前呼后拥风光无限!李琼选这个地方约我莫非她想做女皇丹朱?她桃粉色内裤又在我那日的眼前晃来晃去,虽如昙花一现我却挥之不去念念不忘心猿意马!
故乡的南河在我的心里流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我又想起了出嫁的四秀,此刻她也许正懒洋洋地从与她爷们儿合盖的缎子被里坐起身,然后问一句那个那个精疲力尽的男人:“我好不……”
四秀十五岁那年七月的夜晚静谧风凉,故乡月华如水白雾缭绕,村庄和庄稼清晰可辨,西岭的红沙路如娶亲的红毯地,登高望远,我送给她一个小小的钥匙扣,她接过去的那一刻我把左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佯装不知,一任我隔着白纱衣抚弄她的鲜嫩韶华。碾盘大平展展的巨石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拉着她坐下来的时候我顺势亲她的脸,她把脸埋进及腰长发里面浅浅地笑……关于初恋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一刻定格成生命的永恒风景,从那以后所有的花前月下都演绎着人间醉美故事。
长大的日子,四秀身体的每一寸起伏跌宕都是我才子的手催化泡发的。每次寒暑假回家不用约她就会在后山的夜里等我,巴掌大的小村东头打个喷嚏西头听得真真的,谁家几个盘子几个碗彼此都知道。
从十五到十七她花光了两年的少女时光眺望十里外的巴士站,眺望红白相间的巴士会如期走下一个穷酸书生。

冬天的白月光照在白雪地上铮明瓦亮如同白昼一般,走在村外的小路上远处的景物清晰可辨看得真真切切,四秀的前胸在月光下的碎花棉袄里胀鼓鼓地挺着仿佛藏着宝藏等人开采。隔着有里有面的棉花摸上去总是不得要领,试图去解她的纽扣坚决不让,我只好鸣金收兵余音袅袅,直到暑假来临。
没有月亮的夏夜繁星满天银河垂地仿佛触手可及。青纱帐边刺槐树下夜露嘀嗒萤火虫游弋不定,远山模糊小河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庄稼野草开花的香味。十七岁的四秀早已出落成妖精。她领口半掩,我的手越过她浑圆的肩义无反顾地伸了进去。
“拿出去,拿出去不?你的破手……”
我装聋作哑左右而言它,她欲拒还迎不再坚持。我得寸进尺索性沿着她光滑细腻如丝绸的腰把手伸进她的裤带没遇到一兵一卒,我继而把手转到前边……
她骂了我一句娘!
那晚,她的裤带很细,我说:“把裤带解开,勒我手好疼。”
“烦人……”

娘的烧火棍如一柄权杖打折在我的青铜背上,许多年过去依旧隐隐作痛瘀血散去印记还在。四秀出嫁那天凤冠霞帔唢呐喧天。唢呐乃乐器之王,可以把人从生吹到死。芷樱、鲍舒心、还有正在行唐县等我赴约的李琼都是在四秀出嫁后来我命里填补虚空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就像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木马病毒。
车窗外太行山浅丘陵已经退去,眼前已是华北平原,行唐县就在眼前,李琼的桃粉色内裤就在眼前,一条荷尔蒙蛊惑的毛毛虫在肉欲里苏醒肿胀!
那晚,李琼四姐家的餐桌上肉林酒池,他们误以为我是李琼的男朋友第一次认门把我当成了上宾。喝着喝着我心生悲哀:我算哪根葱啊?我是个沦落的行者,天南海北不知家山何处的浪子。芷樱、鲍舒心、李琼你们这几个女子总有一天也会像四秀一样嫁给别人……
那晚,我被李琼的姐夫和两个小外甥灌的酩酊大醉,最后一杯酒下肚忽然泪流满面,想去宾馆离开餐桌都扶墙了,只好被搀进小卧室不省人事地呼呼大睡,醒来时已是后半夜。李琼坐在床边看着我没敢睡觉。看见我醒了问我:
“你喝酒时哭啥呀?”

三室一厅的房子,李琼想去她姐的房间睡,把她姐夫撵两个小外甥的房间去。
我说:
“大家喝的太晚这会儿睡得正香你去折腾人多不好!”
她小声说:
“那我也不能跟你睡一个床呀!”
我坐起来抱住她:
“在这住吧,啊……”
“多不好啊……”
“来吧,好人。”
我帮她宽衣解带……
“都脱啦?”
“都脱……”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唐胜德,笔名唐半傻,网名独坐凭栏。1988年开始在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获过奖。做过国企经理,杂志社编辑,住过军营,种过庄稼。辽宁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都市头条认证编辑,食用菌专家。
七分不食烟火,三分苟且偷生。深山老林一个安静写诗作文的老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