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彭先春,60后,白羊男,第三代诗人。喜欢码字,有诗集《慢生活》,现居绵竹。
诗观:口语诗不需要绕来绕去,可以直接进入事物内部。重要的是它能做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拔刀就是个窟窿。

拉萨的春天
《》我是上班挣钱吃饭的人
你知道西西弗吗
对,就是那个一直都在
推石头上山的人
他每天都在推
石头推上坡
就滚下山去
他又走下山去推
就这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也像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日升,到日落
有一点我们不同
西西弗要
永远不停的做下去
我只再干六年
@本怀诗歌解析
深有同感,因我也是上班挣钱吃饭的人,并且再干两年就可退休了。
回头想这几十年的意义在哪里,尤其在进机关之后,还真看不到有太多意义与价值,于是觉得自己也成了西西弗,“对,就是那个一直都在/推石头上山的人/他每天都在推/石头推上坡/就滚下山去/他又走下山去推/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比如,我所经历的教育改革至少十次以上,但这些改革究竟有什么效果,恐怕多数人心知肚明,或许正因为如此,教育部长某的视频才引来一片嘘声与吐槽。
“我也像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日升,到日落”,许多人与诗人一样,包括我,不能说不辛苦,也不能说费力,关键是其意义与价值何在?彭先春与我或许短时期内就可得以解脱,但如果将来一代又一代人只能像西西弗那样“永远不停的做下去”,这是否为个体与族群莫大的悲催?
《》该问的
这几天很多人都在骂人
就像当年鲁迅那样
骂国人是冷漠的看客
就是冷血动物
但我看到那个残杀九岁儿童的凶手
他的屁股都露在外面
头发也乱七八糟
我就是没看到有人问
这个神经病
他该关在精神病院
咋个跑出来的
还带着扳手和螺丝刀
@本怀解析:
诗人看问题应比一般人更深一层。比如长沙九岁男孩被杀,多数人都在骂那些冷眼旁观的看客,那些看客当然该骂,但这只是表象,彭先春通过“那个残杀九岁儿童的凶手/他的屁股都露在外面/头发也乱七八糟”及其神经病身份,来追问“这个神经病/他该关在精神病院/咋个跑出来的/还带着扳手和螺丝刀”,并因此认定有关部门对这个悲剧的发生应该承担责任,这就在某种意义上进入到了事件的本质。
诗对事件的呈现真实而又具体,并有能够高度还原现场的细节,而对这个事件的批判与揭露显然超越了一般,能够做到由现象而本质、由个体而社会。神经病人的存在无法改变,看客的存短时间内难以克服,唯有有关部门加强对神经病人的管理,让他们都呆在应该呆的地方,这才有可能避免悲剧再次上演。
怎样让自己的诗变得独特,比别人深刻为途径之一,正如彭先春所言,“直接进入事物内部”“做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拔刀就是个窟窿”,而当一首诗有了如此之洼地效应,便离好诗不远。
《》敏感词
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
文人遣词造句的功夫
就是避开敏感词
最大的本事
就是躲过404
不会此功
文字就活不出来
辛苦半天
却胎死网管之手
于是,渐渐的,慢慢的
我们练就了上乘武功
不等他们审查
自己就把文字洗白
@本怀解析:
凡喜欢写几个字的人,对此深有同感。“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应该是反讽吧?一个连话都不能好好说的年代,还会是一个什么好时代吗?
“文人遣词造句的功夫/就是避开敏感词/最大的本事/就是躲过404/不会此功/文字就活不出来/辛苦半天/却胎死网管之手”,当下不知多少人每天都在经历着这样的煎熬,诗人对此概括得精炼而又准确,“于是,渐渐的,慢慢的/我们练就了上乘武功/不等他们审查/自己就把文字洗白”则充满了无奈,要是有一点可能,谁又愿意将自己的文字洗白,甚至变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写出来的东东呢?
敏感词时代汉语是最大受害者。老卒子曾有首《庚子年汉字病变史》,不妨作为《敏感词》的补充:“庚子年,汉字都染了病/越来越多的字词呼吸困难/呼出上气,没下气/磨砂玻璃肺叶背后/银河系被逼成淫河系/逃亡路上,汉字丢盔卸甲/有的丢了偏旁,有的落了部首/丢魂的丢魂,落魄的落魄/无数汉字被坑焚而转世为天书/Grd却还不松手。”
字犹如此,人何以堪?
《》伏尔加船夫曲
我从来不唱这首歌
也不唱黄河颂
我晓得列宾有一幅画
画里面,就在伏尔加河边
那些悲伤的船夫
吃力的拖着一条大船
我觉得俄罗斯人就像中国人
伏尔加河就像黄河
流淌了几千年的文明
也见证了老百姓的
苦难和沉重
现在黄河越来越黄
伏尔加船夫拖的那条船
也越来越重
由这首诗,体会到诗人浓厚的人本意识。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宏大的背景,而在那些卑微者本身,无论俄罗斯人还是中国人,苦难与沉重是底层共同的宿命,或许也正因这苦难与沉重的宿命,才导致“我从来不唱这首歌(伏尔加船夫曲)/也不唱黄河颂”。
“列宾有一幅画/画里面,就在伏尔加河边/那些悲伤的船夫/吃力的拖着一条大船”,客观地说,画里的那些人今天依然存在着,也许只是换了方式与背景,甚至他们在今天过得还更不容易。
“我觉得俄罗斯人就像中国人/伏尔加河就像黄河/流淌了几千年的文明/也见证了老百姓的/苦难和沉重/现在黄河越来越黄/伏尔加船夫拖的那条船/也越来越重”,这种表达既有对时间的跨越,也有空间上的链接,既有对历史的再现,也有对当下的咏叹,而同情与悲悯则于字里行间一以贯之。
《》官方数字
《切尔诺贝利》是一部神剧
本来就该俄国人拍
结果美国人做了一件好事
那场灾难后
30万人背井离乡
更可怕的是
因辐射死亡的人
一般估计在4000到93000人
而苏联官方给出的数字
是31人
从来就没变过
@本怀解析:
如此“官方数字”,你信吗?我肯定不信,打死也不相信!
前两年,看过《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其中那些有名有姓的死难者,岂止31个?不知要超过了多少倍?该书曾获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作者阿列克谢耶维奇是白俄罗斯著名作家、记者,1948年出生于乌克兰,成长于白俄罗斯,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学系。她走出校园后,曾在几个当地报纸任职记者,然后在明斯克(白俄罗斯首都)一家文学杂志任记者。2000年至2010年,她离开白俄罗斯,住在巴黎、哥德堡和柏林。2011年,她又回到明斯克。为了收集到这些第一线证人们的珍贵笔录,阿列克谢耶维奇将自身健康安危抛之脑后,将他们的声音绘成一部纪实文学史上令人无法忘记的不可或缺的作品,并籍此期盼同样的灾难绝不再重演。
“《切尔诺贝利》是一部神剧/本来就该俄国人拍/结果美国人做了一件好事”,这其中是否有反讽意味?而那些将“官方数字”定于一尊的国度,又哪里会自己揭自己的疮疤呢?“31人/从来就没变过”显然不符合事实真相,就连三岁小孩也恐怕难以相信,作为国家层面却一直坚守,这是否既可笑,更可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