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长眠,我常念
作者/谢淑华
走在街头,店家在卖纸花纸冥币,纸花制作劣质且颜色艳丽夺目,涌在店里购买的人很多,老板在忙碌,收款机语音也忙碌提示收款到账。今天冬至了,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所以我也要买了这艳丽的纸花和冥币去公墓祭拜您,只为您在那个世界衣食无忧。若真有魂灵可通,只想问问您在那个世界还好吗?想知道您在那个世界寒冷吗?这阴阳两隔,哪来魂灵可通?徒然的悲伤来袭,街上的喧嚣及寒风中零落起舞如枯叶蝶般的树叶,在我眼里是冷冷寂寂的了。
每到清明,中元,冬至,总用自己的文字来叙述对您的思念。
人间五月杨花酩,岁岁来勾想父亲。

爹爹,一别已是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您是曾到过我梦里的,只是留给我都是模糊的或背影或身形,您没有只言片语,我甚至没看清您胖了瘦了,抑或还是板寸发型老样子,但仿佛您只是个路过我梦乡的人,对我挥挥手也没有。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您这样的沉默路过,只能让梦境醒来的我失落惆怅悲伤怀念,爹爹!难道孟婆汤让您忘记了前尘往事?忘记了您是我父亲?您没有了不舍的牵挂吗?
假如时间能倒回十二年前,只要是不下雨的下午二三点钟的时候,您照例是要从家里出发去南河公园散步的。您照例是要走到农业银行门口停顿脚步,您知道对面街上一家女装店,有个女孩会探出笑脸对您挥挥手,您会带着浅笑向她轻轻点点头。然后你散步回家又在农业银行门口停顿,换成是您和对面的女孩挥挥手,如果不是在忙服装生意,女孩也会冲您挥手笑,您嘴角是挂着笑意的,因为您是在挥挥手告诉您女儿,散步好了回家。现在的农业银行还是农业银行,学校放学的时候街道交通还是堵塞,服装店里还是那个女孩,但她是个老女孩了,南河公园也没有您散步的身影了。我时常能回忆起我们父女间默契的打招呼方式。如今再写下这场景,已是泪盈于睫,永远我是您的女孩,下辈子也是,您真不能喝了孟婆的汤,忘记了这个女孩是谁。
纪念您的文字我写了又写,而关于您跌宕起伏这一生的故事,我一直酝酿却怎么也写不好,我在家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您的履历,却只有您每年在单位的先进工作者奖状,这些纸质奖状已然陈旧,找不到您写的自己,您是默默无声的。

十二年前您是在大雨滂沱的那天走的,没有征兆,没有告别,更别说临终遗言,这也太符合您沉默寡言的性格了。那天我早上出门去店里时您一如往常在吃您的早餐,天空也是晴朗的。中午时突然天昏地暗大雨倾盆,妈妈语无伦次哭着打电话到店里说您走了,我和妹妹失魂落魄狂跑在雨中哭着喊着,爹爹千万千万不要离去,您终是决绝去了那个世界,天地同悲,那天的暴雨那天的那道霹雳闪电将我们痛的痉挛的心都击碎了,您应该是有很多交待的,奈何命运的戛然而止。
都说时间会抚平伤痛,但在墓碑前看到您安静在照片里,泪还是来的很猛烈。现在每每听筷子兄弟唱的《父亲》,“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我也还是会泪流满面,这世间没有了那个我叫爹爹的人了,也不能再牵他温暖手掌。
平淡的烟火里,当时光行遍昼夜,当流年落满肩头,当往事沾满衣袖,当回忆涌上心头,我还是不能忘记那些旧时光的味道。
我回忆里的您都是琐碎的日常,弄饭炒菜,修修补补。生病后的那十九年,一杯茶,一张报纸,一台电视,下午去散步,雷打不动的晚上七点钟看新闻联播。还有,还有您在心情很愉悦时会和外孙玩猫和老鼠的游戏,还会唱一段老戏,那或高亢或一拖三叹的曲调在我们听来不知所云,而您自己唱念配乐高兴的不亦乐乎。我眼里的您从来舍不得花钱,从来舍不得扔掉旧衣服破袜子,缝缝补补又穿在身上,我经常背后调侃您是葛朗台,这就是晚年的您,平庸又抠门的老头。但在您耄耋之年的老战友回忆里,您是有过轰轰烈烈和英姿飒爽,您高大挺拔帅气,在部队年轻有为,在单位秉公办事大公无私。后来那场史无前例,妈妈至今不愿意回忆那场浩劫给您带来的伤害,您的老战友老泪纵横您饱受的摧残。我兄妹仨懂事起就知道爹爹是沉默寡言的对子女管教严厉。关于您过去的岁月,您从不向我们谈起,而您第一次中风时还在惦记交党费。

所念皆星河,星河中是您。
2021年的冬至晴空万里,太阳暖暖。这样的天气您喜欢把您那磨的有年代感的藤椅晒在太阳下,您或阅读报纸或捧一册旧书,当然必不可少的戴着您的老花镜,小茶几上是一杯茶,这样的镜头总是如老电影定格在我记忆里,岁月静好。
关于您的一切,只能怀念收藏了,想起您总是无法坦然释怀。生命,是一段相逢,亦是一场离别,是一纸繁华,亦是一世凋零,是一场热闹,亦是一指清寒,您长眠,我常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