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
•吴麟趾• 
父亲去世整整半个世纪了。一九七一年四月的一天,当时我还在新余人民银行工作。那天,我正在行里的农场里栽禾,突然接到父亲病危的电报,我立马赶到地区人民医院,见到父亲已处在弥留之际,吸着氧气,说不出话来。这时,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心中万分悲痛。几天后,父亲的丧事,在众多亲友的帮助下,得到了妥善处理。
50年来,父亲生前往事,一件件印在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我的祖父是南昌豫章政法学校大专毕业,生育五个儿女,毕生教书。要不是家庭的拖累,他应该是个大法官了。在这个家庭,父亲是男儿中老大,他除了承担兄长的责任外,自己用功读书,一直读到高中(肄业)。在当时,文化水平是比较高的。从我祖父开始,一家三个教书(我的叔叔也是教书),也算得是教育之家、书香门第了。至于三个姑姑自然也是大家闺秀。

父亲在旧社会就开始以教书养家糊口。不过,那时候教的私塾,学生少的只有几个,多的也不过一、二十个。他在清贫和简陋的环境下,做农村儿童的启蒙老师。解放后,正式成为公办教师,继续他热爱的教育事业。
父亲一生坎坷,中年丧妻。从我记事起,父亲一担夢筐,一头是行李和书籍,一头是我和妹妹,随着他工作单位的变动,挑来挑去,辗转各地。有时候太忙,就把我送往柘源山背外婆家里。我在外婆家里时间比较长。慈祥的外婆、四位舅舅、舅妈、众多表兄都待我很好,让我享受着美好的童年生活。那里的山山水水,山区的风土人情,印象特别深刻。
父亲教过书的好几个地方,都离家很远。最近的石龙小学,离家也 有八、九里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他生前最后的一个教学点,丰顶山刘家山小学,离家40多里。在那个年代,交通工具自然是步行了。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年复一年,他用脚步丈量自己的人生,这就是我的父亲。他既要完成教书育人的光荣任务,又要照顾困难的家庭。 因为家中有不善于做家务的继母,还有年幼的我的妹妹。父亲的教书生涯,一直在边远和偏僻的山区度过的。他不善言辞,从来没有,也不敢向领导说出自己的困难,申请调回离家较近的地方。当然,组织上在这方面也没有给父亲任何照顾。也许在那个年代,应该就是这位老实巴结的教书匠最后结果吧。
父亲一生节俭,吃冷菜剩饭是常事。他从来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为了节省开支,家里种蔬菜,有时候还养一头猪。他不惜从40多里的丰顶山肩挑手提,带回家里需要的东西。从来没有空手过。他走路飞快,不怕劳累。他哪里像个教书先生,分明就像一个地道的“农民”。父亲工资很低,直到他去世时,每月工资只有34.5元,在当时教师队伍里,工资是最低的。就是这样一点薪水,他精打细算,维持家里的最低开支。1971 年7月教师队伍开始增加工资,按当时条件,他可以增二级工资,一下子达到45.5元。可是,他没有等到增加工资的时候就去世了。
在文化大革命那个动乱年代,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父亲也蒙受冤案。他被当地邮电所一个混蛋诬陷为“现行反革命”,被迫东躲西藏,挨过批斗。使他在精神上、肉体上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不久,他就患病,长期腹泻和便血,吃药不见效果。又被金瑞卫生所张梦德医师误诊“慢性菌痢”,后在地区人民医院确诊为“结肠癌”。从而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机,最终不幸早逝。

父亲一生只坐过一次火车。那是1968年左右,他同继母以及儿媳一同来新余人民银行看望我。可那时候,行里条件很差,没有客房,也没有招待所, 只有单身宿舍。他只住了一晚就回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最后一次坐火车出远门。
父亲对我学习要求很严。他经常教育我,要有出息,走出家门,就必须好好读书。在读小学的时候,一有空闲,他就教我读百家姓、三字经、增广贤文、论语之类的书。使我比同龄人多懂得一点古文、古诗词。有段时间,他布置我每天早晨写三页大字,偶尔写得潦草,当面提出批评,并要求重写。这些使我一生受益匪浅。正因为父亲严格要求,使我后来在学习上从不敢懈怠,学习成绩一直保持良好。
往事如烟。50年来,当我每一次回忆父亲,都有一种自责感,那就是我在父亲身边的时间太少了。1958年,我14岁就离开父亲,在外读书,直至参加工作。以后的日子,与父亲总是离多聚少,平时只有通过书信来往。他走得太早了。没有等到自己的工资连升两级;没有等到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没有看到改革开放后的城乡发生巨大变化,没有看到粮食和副食品紧缺现象一去不复返了;没有看到电灯、电视、冰箱、洗衣机进入普通百姓家庭;他也没有看到儿孙们的成长,享受其天伦之乐。父亲一生劳累、奔波,为了生计挑起了教书和家庭两副重担,他积劳成疾,57岁就离开了人世。想到这些,我心里充满难过和惋惜。
今天,值得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是,我没有辜负他生前对我的期望。1963年,我中专毕业后,在分宜高岚农场经过近两年的劳动锻炼后,1964 年底,我有幸被地区人民银行和地区人事局联合招干,成了一名国家干部。先后在新余县人民银行、宜春县农业银行金瑞营业所工作过,1980年正式调入宜春地区农业银行,履职地区分行计划科长17个年头。在银行系统工作近40年,我没有辜负党的教育与培养,爱岗敬业,努力工作,为金融事业做岀了自己的贡献。现在平平安安地享受着退休后的晚年生活。
二0二一年五一劳动节撰稿
文章来源于吾的文化

袁州区人。农业银行宜春地区中心支行干部,已退休。平时喜欢写点东西,曾获农业银行总行有奖征文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