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两篇
作者：一片红叶
播讲：篁竹瑾
一、二愣子买农药
“卖农药!卖农药！厂家直销品牌货。
买农药!买农药! 假一赔十恁①找我。
双霉威，多杀威，一六零五敌敌畏。
百菌清，多菌灵，波尔多液鼠特灵……”
戊戌大暑，日头正南。一个面相四十挂零的男人，骑着一辆拖斗车，播放着广告录音，在村口一棵大枣树的阴影下，一面搧着扇子，一面东张西望地来回走动着。
片刻，一个模样五十出头的男人，从一家院子里走出来。这男人叫任仲虎，外号“二愣子”。不论在本村还是邻村，外号都比大名还有名。
“兄弟，你这一次卖的，看这包装不像是假的？”二愣子对卖农药的男子说。
卖农药的男人：“这位大哥，你可真会说笑话！俺这里，你想买假的都买不到。”
二愣子：“兄弟，不是笑话；俺就是想买两瓶假农药。敌敌畏！”
卖农药的男人：“别处买，别处买！俺从来只卖货真价实的品牌货。”
二愣子：“别骗我！就两瓶，一瓶也中。二楞子板上钉钉，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冒牌“敌敌畏”似的。
“你到底想干啥？”卖农药的男人，顿觉身上有点冷、心里有点慌。
二愣子：“上个月，俺老婆喝了在你这里买的敌敌畏，奶奶的，她没死，差一点没把俺吓死。医生说幸亏是假药！要是真的，医院送不到。 ”
二愣子越说越动情：“万一哪天她再想不通，找不到敌敌畏，上吊了，跳井了，那俺不就惨啦？”
他一边说，一边给卖农药的男子递上一支烟，又帮他点着了，接着道：
”兄弟，就两瓶，敌敌畏，一瓶也中。越假越好，拜托了！”
卖农药的男人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道：“你老婆也真是的，喝啥不比喝敌敌畏好！因为啥？”
二愣子：“也不为啥。她跑到别人家，把麻将撒了一地，又骂骂咧咧，说我是个大浑蛋，找我真是瞎了眼。我那几天，手气也忒孬，天天输。不到一星期，输了半头猪。谁还不想赢呢？也不知道那阵子是谁借给我一个胆，俺当场就给了她两耳光，又跺了她两脚。谁会想到，她还会来这一套！”
卖农药的男人：“大哥，我这里真的没有假农药，倒是有几瓶过期的药。”
“过期的就不好说了！有效没有效，鬼都难知道。俺可不能拿着老婆子的性命跟你碰这个！兄弟，俺四十九岁才结婚，讨个媳妇，容易吗？嗨！②谁叫咱没文化啦！”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转身而去。
眼看着这个二不愣登的男人就要进家门了，卖农药的男人终于存不住气了，高声道：
“回来，回来！有假嘞③，有假嘞！要几瓶有几瓶，买一瓶送一瓶。”
“我想着你就有，还骗我？！”五分钟后，二愣子一边掏钱，一边对卖农药的男人说：“兄弟，是不是真假？可千万别拿错喽。”
卖农药的男人：“放心吧！错不了。你要不踏实，回去后，再用牛奶把一瓶勾兑成两瓶，喝它一瓶瓶也没事。出了问题你找我。”
二愣子：“那就好，那就好！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了，谢谢!”
让他后悔不已的是：三年过去了，他勾兑好的那四瓶假农药，还是原封不动地摆放在老地方—— 一点点儿用场也没有派上。原因是：就在他买回假敌敌畏的第三天，他媳妇就不翼而飞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人建议他去找《等着我》，可找还是不找？他至今还在犹豫着。
二、童铁真造句
公元2021年10月20日，星期三。这一天，九女集小学四年级二班的头两节课，是“作文”。语文老师王常奇，忽发奇想：让同学们用“越------越”来造句和联句，要求是：1、造的越多越好，联的越长越好；2、联句不少于五组，每组的"越------越------”，不少于四次，多则不限；3、内容也不限，想咋说就咋说，通篇字数不少于500字；4、时间是两节课。谁的分数最高，谁就是这次作文比赛的“造句大王”，奖品是：一支铅笔、两块橡皮。
沙沙沙～～～刷刷刷～～～三十六个笔尖尖，在作文本上跳着“芭蕾舞”——同学们一个个紧紧张张地思考着，忙碌着，争先恐后着。
下课铃响，比赛结束。好多同学都造了七八组，有几位还造了十几组。唯独童铁真小朋友造的最少，只造了六组，却获得了“造句大王”的称号；而且，竟然破天荒地得了个102分，还受到了王常奇老师史无前例的特别嘉奖——除了一支铅笔、两块橡皮，又增加了两本书——鲁迅老爷爷的散文集《朝花夕拾》和冰心老奶奶的散文集《寄小读者》。
又是一个星期三。王常奇老师站在讲台上，从头到尾津津有味地给全班同学朗读了童铁真上周作文的全部内容。然后，又对全班同学说：“从今以后，谁的作文上了95分，老师都给谁奖励上一本书；谁超过或达到100分，老师就奖给谁两本书。“好！好！好！”孩子们高兴得直鼓掌。现将童铁真小朋友的作文练习——造句和联句，抄录如下:
1、自从学会了玩抖音、打游戏，俺奶奶和手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和俺爷爷却越来越疏远了。俺爷爷呢？好像也越来越不把俺奶奶放在心上了，倒是对他的几头猪儿越来越有感情了。我就纳闷了：俗话说’老来伴，老来伴’，可他们咋就越老越不把自己的老伴当回事了呢？我责怪俺娘：“娘，都怪你！俺奶奶自打学会了玩抖音，打游戏，和手机越来越形影不离了，和俺爷爷一块看电视和拉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还不都是你教的？”俺娘笑着说：“儿子，你奶奶打麻将赢过几次啊？哪个月还不得输它个三百二百的？可她却越打越上瘾。这个还不说，你看你奶奶的腰都成啥样了？是不是越来越弯了？一张小方桌，四个小矮凳，再继续打下去，还不成虾米啦？自从学会了玩手机，你奶奶的麻将瘾是不是越来越小了？我一想：还真是的。俺奶奶自从打麻将上了瘾，后背就越来越驼了；自打玩手机上了瘾，打麻将的次数还真是越来越少了，都是别人来叫她，推辞不掉她才去。老师，您说俺娘英明不英明？
2、俺爷爷养的几头大白猪，越来越胖了，而且越来越爱睡觉了；皮肤和毛发，明明亮亮的，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也难怪俺爷爷越来越喜欢它们了。俺不知道爷爷究竟使了啥法术，会让猪儿们吃得那么香，睡得那么甜，长得那么快，而且越来越俊了。但是，俺能看的出来，俺爷爷对这几头“胖猪猪”越来越情有独钟了，到猪圈来的次数越来越勤了，看到它心爱的猪儿们笑得越来越开心了。爷爷啊，爷爷，我多么希望您能越来越像关心猪儿们一样关心着我奶奶呀！
3、俺二大爷的烧饼，个头儿越来越小了，价钱却越来越高了。前两年还是一块钱一个，现在都卖到一块五了。可天天卖个精光光，从来没剩过。真是奇了怪了！我问俺娘：“为啥会这样？”俺娘说:“你小子咋就越来越笨了！这还用问吗？现在的人，越来越不像原来的人了；现在的钱，也越来越不像原来的钱了。你二大爷的烧饼，价钱还得长嘞！”我一想：还真是的。凡是能吃能喝的，除了麦子和棒子，哪一样不比原来贵呢？”
4、现在的人成亲，男家给女家的彩礼越来越多了，而女方给男方的彩礼却越来越少了。我觉得有点儿不公平，问俺娘，俺娘说：“因为男人越来越不值钱了，女的越来越金贵了。”我又问:“哪又是为啥?”俺娘说：“傻小子，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小伙子越来越多了，姑娘们却越来越少了。”我一想：还真是的。咱们学校，哪个班的男生不必女生多？
5、俺们村有一个越来越明显的现象：年轻人，日子越来越红火了；老年人，却越来越可怜了！他们不光住在又旧又矮的房子里，有病了也是强撑着，从来不去医院看医生。我有点儿不理解，问俺娘：“他们为啥不去医院看病呢?不是医药费可以报销吗？俺娘说：“你懂啥！报销是报销，可报销后，却掏得越来越多了。看一次病，少说也得几百块；住一次院，两千块钱下不来，他们掏得起吗？”我这才明白了：难怪越来越多的老人们，病得不像样子了，也不去医院。
6、在我们村子里，还有一个越来越普遍的现象：儿媳妇不把婆婆放在眼里的，越来越多了；婆婆们不讨好不害怕儿媳妇的，越来越少了。可临街墙上的大标语明明写着：“在家讲孝心/出门讲爱心”，“建设和谐乡村/人人都有责任”。我有点儿想不通：现实和口号，差距咋就这么大呀？问俺娘，俺娘说：“傻小子，我看你快成书呆子了，连这个弯弯你都拐不过来？写归写，做归做，现在和过去能一样吗？过去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的儿媳妇呢？随时都可能飞——飞得让神仙都找不到。有几个公公婆婆不是提心吊胆的？”我服了！俺娘不愧是个高中生，知道的可真多。
王常奇老师给童铁真同学这次作文的评语是：赞赞赞！童铁真同学，下周的作文课，你教教同学们怎样造句和联句吧！我也学习学习。以后，凡是弄不明白的，就问问恁娘。老师相信：你会写得越来越好的！
①恁，人称代词，此处读nen，三声。相当于“你”，鲁西南方言。
②嗨，叹词，此处读hai，四声。鲁西南方言。
③嘞，语助词，此处读Iei，二声，鲁西南方言。
2021年11月
【作者简介】一片红叶，本名冉庆忱，山东曹县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1973年12月入伍，1978年4月转业到柴达木油田。从教13年，从事文秘工作、行政管理、党群工作16年。退休以后，从敦煌迁居温江。喜欢文学创作，闲暇时，自吟自乐。已撰写小说、散文、诗歌等体裁百余篇。
【朗诵简介】篁竹瑾，诗人，配音员，有声书播讲员，中国国家图书馆特约讲师，辽宁延安朗诵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全民悦读沈阳青少年阅读会朗读指导专家，华夏传统文化教育网、华夏传统文化网络电视台首席主播，诗之韵朗诵艺术团演员，红月亮诗画艺术社副社长， 荔枝FM签约主播，文学茶社创办人，篁竹瑾录音工作室负责人。
微信公众号平台《江南诗画艺术院》创建于2016年1月31日，《桃花艺苑》创建于2016年4月20日，《红月亮诗画艺术社》创建于2016年6月21日，《晓犁文化传媒》创建于2017年6月21日。以文交友，文学之旅与您同行，美文美声与您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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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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