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鸦道丨
乌鸦作为一匹异化了的马
甩掉骑手
独自在鸦道上驰骋
乌鸦的道路并非马道
是通常意义上的马和骑手不屑的道路
看不见的道路
乌鸦偶尔也出现在看得见的道路上
今早它选择了一条树枝
在上面跳来跳去
20240321
窗前丨
黑鸟抓断雨线。一些碎片
在我试图看清一片密林的视界中
溅出明亮闪光
天空背景再次沉入铅灰色
鸟不见了。寂静
雨接上原来的轨迹落向地面
几百米外,钟楼尖顶越发模糊
扭曲、摇晃。12点的钟声也变得迟顿
我固定校准腕表
完全看不清楚,在我和钟楼之间
是一片池塘
荷叶正在衰败,雨中处境可以想见
那鸟飞过荷塘和钟楼
把我能够看见和想到的事物
抛在身后
它在这一个片断中并不为人所知
只在我眼中刻下了
黑,孤独和迅捷,以及锋利的印象
20231203
渡鸦丨
我感觉我病得很重了
是渡鸦的那种病
“咳”,它的声音短促、嘶哑
清冷的秃枝
暗光。不经意掉下一撮雪
而我连发出渡鸦的这一声
不,确切说是半声
都十分困难
我惊奇地发现自己越来越黑了
越来越孤单
这一点倒很像渡鸦
雪越落越大
渡鸦的世界越来越白
哦,这并不是它的世界
渡鸦又叫了一声
逃走了
这一声意外地完整、响亮
而我还得努力
首先要争取能叫出半声
其次要能够在那些白围过来的最后一刻
从容地飞走
20231205
乌鸦的黑丨
乌鸦原本是白色的——
我完全同意休斯的看法
它挑战太阳,把喙插入自己的心脏
把身体烧成了黑色
我也是黑色的
但与休斯的乌鸦不同
我无法挑战太阳
我的黑是因为沉浸在更黑里面
一直,从出生时就开始了
我只能在暗时代
起飞、落脚、觅食,供养一家老小
虽一直向着星光跋涉
心是红的,血是红的,肉体洁净
但整个形象
外表,甚至言辞,都是黑色的
乌鸦的围困丨
要突围必须知道围在哪里
乌鸦生活在一个暗域,没有边界
它能够看到一些遥远的光点
唤起潜意识中白色记忆
但它无法飞向那里
挣扎中不知从祖辈哪一代开始
周身被染成了漆黑
对乌鸦来说这算不上羞辱
只是有点滑稽
只是让它的执着更加可笑
乌鸦的黑白观丨
乌鸦告诉我们
这个世界十分可疑
人们放着大白天不走
在夜间争拥于道
这样也好——它说
我总能独享光明
它在一个人类的黄昏振一振翅膀
再次向天空飞去
边际乌鸦丨
在告别的人群外,我看到了乌鸦
它瞇着眼蹲在一根树枝上
仿佛不认识我
我知道来接我的就是它
一枚黑洞,有鸟的外形
棺木合上人世。和它一样黑
车轮子扬起雪水
乌鸦征婚启事丨
有没有谁和我一起
去占山为王
去占一个巢也可以
不一定要鹊巢
当然,占
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
做爱。造个黑二代,以免江山
落入他人之手
凝视丨
在漆黑的夜里
我瞪大眼,凝视黑暗深处
像一个不甘心的盲人
有一团光隐隐约约
有一股风嗅着视线追了过来
有一些影像在摇晃
一只整夜站在树上的乌鸦
是看清了的唯一一个
它焦急地冲我说:“哇,哇哇,哇呀!”
那声音真正洞穿了黑
这并不妨碍我继续举目凝视
我最后能够指出的是:
有一个禁止标牌,有一些闪着幽光的语录
有一条模糊的路通向深处
被一只百灵鸟刺痛的乌鸦丨
作为一个批判者
乌鸦必须先抹黑自己
这样看上去它只是在否定自己
同样作为自由的歌者
它必须让歌声区别于黄鹂和画眉
尤其要区别于一只胸前吊着牌子的百灵鸟
那一天她站在广场正中
体态不再年轻,姿色不再靓丽
却依然挤眉弄眼
从任意变形的嘴壳发出令人吃惊的声音
娇媚,甜腻,肉麻,公开
迅速传遍森林王国
但这在乌鸦的听觉里是刺耳的
对它是严重的刺伤
它煽动翅膀飞到对面旗杆顶上
在一大片红色飘扬的顶端使劲蹬了两脚
踹出个黑洞,然后回过头来
用响亮而真实的声音说:
哇,哇哇,哇——!
黑雪丨
那场雪我记得是一些白色的碎片
对,只是碎片
但很可能主要是黑色的
我记得一只乌鸦从雪地上惊飞到树杈上
被一声巨响撕碎
除了羽毛,那些铁砂是也黑色的
涂上血飞到对面土墙上
瞬间变红,很快又变成黑镶嵌在里面
那场雪事并未消失
那些铁砂和一些老旧的铁器早已风化不知去向
我还记得雪中一张面孔:狰狞,蛮横
雪光冰冷的表情中
藏着一个妇人和几个破衫褴褛的孩子
这些影像也渐渐破碎了
这些碎片是黑色的在那场原本是白色的雪里面
但就算在不下雪的季节
几个特定日子,也必然以一种古怪的姿式
洒落在几个黑色的墓碑旁
七夕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我的恨是压根找不到另一半
河对岸也没有
即使有,也没有喜鹊为我搭桥
"喳喳",它们获准
临时停留在黄釉瓦片上议论
呈雪白色摊开鄙夷目光
这提醒了我
我只是银河上方一个小黑点
挣扎,轨迹断续,但完全可以自己飞
对一只受伤的乌鸦来说
爱十分艰难,然而和恨一样
都可以化为黑亮的羽毛
温暖的力量
我振一振受伤的翅膀,抖落玉露
仍背负起夜色
在一阵暗送的金风中飞过去了
是夜星光灿烂岁月静好
是夜,一个黑影子并不存在
一片不同颜色的雪丨
清晨,雪掩盖了校园
被压在下面的一片
突然翻身跳起,令人吃惊的黑色
它机灵地抖抖翅膀,斜拖着比划两下
在昨晚还在那里的旗台原址上愉快地走了几步
倏地向天边飞去
逆着仍在不断涌来的雪的方向
黑得闪亮,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茫茫里面
我与雪地的关系解构丨
我走进雪地吐出自己
梅花半含在雪唇而我竟吐出了自己
我吐出雪地大面积开放
但我被吐了出来我不是梅花
雪不愿把我含着
雪枝上乌鸦大张着嘴
小脑袋上高清镜头让它吃了一惊
一只比它还黑的怪鸟移动在雪中
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酷似去年失踪的另一只乌鸦
足迹再次指向雪地隐秘的深处
再次被高处美白的手抹得干干净净
浅涉丨
01
黑暗是光明的孩子
太阳有多红
这世界
就有多黑的夜晚
02
一定是乌鸦
引诱我走过公园的草地
在官方的宣传里
它们总是不怀好意
但我失落在地上的阴影
肯定是另外的因素造成的
就像那尊表情庄严的铜像
他脸上的伤疤
一定另有一道光芒曾经掠过
那并非乌鸦的爪子
或言辞
03
我袖着手
耐心等待着寂静的冰面
风从我的脸颊上剥走温暖
但有更多的温暖涌了上来
我唯一感到寒冷的
是那块快递进我骨缝的冰面
我唯一感到害怕的
是那个神秘消失的快递员
04
一只乌鸦好心地对我说
回去吧
它一定在那里观察了我很久
那是一根枯枝
一根形状惊悚的枯枝
它就蹲坐在上面
一根剥皮的枯枝
一根受过酷刑的枯枝
它一定狠狠鞭打过春风
没活过夏天
它已经死了
而它就蹲坐在上面,黑铁的爪子
紧紧地抓住它
05
伟大!
我听到激动的喊声
循声望去
我发现河岸上古墓的石门
有移动的迹象
一只精瘦、孱弱的麻雀
带着它剩余的孩子们
站在墓碑上
梦想蓝的天空
掠过一只巨大影子
这影子投射在冰面上
整个地覆盖了它和对面的麻雀
及坟墓
乌鸦罪行实录丨
一
乌鸦擦着天
越擦,天越是黑了
山腰亮起了灯
忽闪着,暗示风暴来袭
乌鸦追着天,继续
擦啊,擦
二
乌鸦把自己弄得一身漆黑
渐渐与天融为一色
人们浸进黑里,渐渐黑白不分
大声漫骂和诅咒
确实,好像,果然,正是……
乌鸦带来了黑喑
三
乌鸦擦去了什么
或试图擦去什么,无从得知
可以肯定,写上天的
只能是宏大发光的字体和内容
四
乌鸦在深黑的巨幕上
执拗地擦着
使命般地——擦
徒劳地——擦,擦,擦
身上的黑已然无法抹去,成了
对它拟罪的铁证
五
乌鸦成群结队坠落,死去
昭示着不祥
乌鸦是先驱者
它最先得知,并宣告
灾难终归会到来
那暗域,幸存者越陷越深
20221121
城楼上的乌鸦丨
乌鸦站在庄严的城楼上
啄着什么
那道紧闭的门是黑色的
黑得像是个虚构
乌鸦的喙由纯金打造
它的形体陷进了黑门里面
只剩下一个尖锐物
在太阳落山后仍闪耀着光芒
一下下啄着,耐心地
那声音响亮如钟,如击发的枪膛
20220721
乌鸦丨
一一看到人类,我就想为乌鸦写首赞美诗。
乌鸦,我想把人类的荣誉给你
让你也高举起爪子
发出党卫军的誓言,太监的谀词
乌鸦,我想把人类的颜色给你
让你跳入其中就完全隐身
或格外醒目
乌鸦,你的话真不受听,虽从无谎言
你一大早冲我焦急恬噪
我将你赶跑,出门就碰到了他们
乌鸦,你从不掩饰自己的肤色
你带着同样黑的爱人和孩子
在雪地上跳跃,偏着头思考
比冰雪更纯洁,清澈如天空的瞳仁
乌鸦,多年前你被射杀
带血的羽毛嘭地飞出,煽起黑夜
抺去了凶手的准星和灯火
让他在魔鬼指出的道路上迷失
至今没走出密林
乌鸦,你隆起有力的翅膀
为姗姗来迟的黎明挡住黑暗
等到阳光灿烂的时候
他们说你是阴暗面,从家园里将你驱逐
乌鸦,请忘掉我由衷的赞美
放弃那些人吧
我相信在上帝那里
他们才是乌鸦,而你是天使
20170916
乌鸦赞歌丨
——尽管黑,乌鸦是诚实、勇敢、高尚的鸟类!
一、
乌鸦的黑超出人类想象
包括我这个变异者的想象
它天生的使命是收集和出示黑暗
招致世间的黑铁之箭一鏃镞蜂涌射来
扎进它并非黑色的光洁皮肤
娇嫩洁净的肉包裹一万枚尖剌
疼痛使它无法入睡,鲜血流淌成暗夜
它收下这些箭
把箭杆捋成一片片轻质的
黑色之羽
现在它起飞了,姿式并不好看
飞行的轨迹有些怪异
在一阵阵嘲笑声中闪着黑金色泽
象一枚小小黑洞
在人类虚忘的空间穿行
拦截、摧毁落到他们身上的迷彩光线
有时又变成黑色子弹
在一个不准持枪的国度
伴随着惊悚的的出膛声——"哇"
通常是在夜间,破空飞来
一个小黑点
洞穿阁楼顶部温暖的木箱
击碎肉鸽们关于光明和吃食的虚幻梦境
我无权利评价乌鸦的行为
但必须指出
在它引人厌恶的外表中有颗小小心脏
与地核一样
比人类的心更加鲜红
沸腾、奔涌,持续发射不可见磁力线
将两个排斥的远端贯通、连接
其实乌鸦并不想获得什么
不需要告诉我们什么
更没有义务帮助我们什么
它的义举令我惭愧——
当它带着独特的智慧和善意
象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春秋侠士
从道路右侧一片浑浊的阴影中跳出来
有点滑稽地,孤独而勇敢地
站到左侧
那片可疑的阳光带中央的时候
二、
我并不是一个禽类学家
如果是,我想我会研究误以为
自己在飞翔的人类
而不是落到地上的乌鸦
但正如前述,乌鸦其实十分简单
而且十分固执
它们相亲相爱,每天带着孩子去找虫和果子
除了“哇”的一声
哪怕在反哺时也没有多余的词语
它的族群没有领袖和核心
不会借口抵抗老鹰驱使和奴役
更没有豢养一些专家
他们饱食终日,披着光鲜的羽毛
每天用油晃晃鸟嘴
大粪般发射导致物价飞涨的词汇
我生活在亚洲
一团著名的雾霾之中,视界越来越差
离真相越来越远
已渐渐分辨不清碗里的粮食和毒药
更无法阻击打进孩子们胳膊
喂给婴儿的不明液体
幸亏有一只叫休斯的乌鸦
一只原来是白色的乌鸦
它挑战太阳,把喙狠狠剌入它的心脏
把自己烧成黑炭然后骄傲地说:
看吧,我羸了!
这无疑是一只可敬的乌鸦
从一枚挑战自己的太阳落败而成的乌鸦
但现在我开始担忧它的命运
我担心那团雾中有它无法抵御的现代化捕网
担心密林中有一所白大褂隐现的第三鸟民医院
不过我更愿意假设它平安地活到多年后一个黄昏
在那个宁静的黃昏
有一间茅屋和一片湖泊
有一些鹭岛悠闲地飞来飞去
有一柱光渐渐垂下
它像一个粗黑体问号,孤独地
最后一次立在人间
枯干的眼从黑喙上方看向关爱了一生的事物
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不可及
翅膀上慢慢耷拉下黑夜
象修道院垂垂老去
最后一刻终于见到了柯赛特的冉.阿让
柯赛特,纯洁的小天使
那个林中黑暗被他一点点啄走保护起来的小女孩
尽管在我看来
这些鹭鸟比柯赛特更不懂事
更不值得操心
它们的洁白原本也属于乌鸦
它们的静美原本也是它一生的向往
但乌鸦显然觉得那颜色太轻
那美过于乏味
它干脆为它们背走了沉重的黑
全部的黑。也许
这就是它最大的幸福和快乐
2018

以上内容为用户自行编辑发布,如遇到版权等法律问题,请第一时间联系官方客服,平台会第一时间配合处理,客服电话:18749415159(微信)、QQ:7577008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