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东香人,真名朱双顶,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爱好者,以读书为乐,不时写点随笔、札记、散文、诗歌等,近一年多在数个微信公众号发文二百余篇,多次获奖


“以诗为词”与“以文为词”
作者|东香人(中国)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当鼎盛的唐诗进入大宋时,虽然依旧是光彩照人,深深影响着宋初文人,但已有人试着跨越它那山峰般阴影,另辟蹊径,跋山涉水了。一个诗歌新的样式一一宋词,就这样诞生了,并走向了辉煌,成为唯一能够与唐诗相媲美的诗坛新体。
“方之曲艺,犹不逮焉”,这就是词在宋初文人心目中的地位。也是,自晚唐五代以来,词一直被视为“小道”,只是诗人墨客写诗之余而为,或用来游戏歌咏填词而已,是不能与“载道”、“言志”的诗歌等量齐观的。就是出了个专力写词的柳永,也只是改变了词体,并未能改变“诗言志、词娱情”、“诗尊词卑”的地位。

一代文豪苏轼,适时而生,有了“方今太平之盛,文士辈,要使一时之文有所宗主”的大担当,当仁不让地接过文坛宗主位子,扛起词体变革的大旗,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向人们表明:词是“无事不可写、无事不可入”的,词与诗一样,具有充分表现社会生活和现实人生的功能的。从而跨越了词与诗之间的障碍,实现了词的艺术升华,开通了词由“小道”晋升为与诗同等地位的康庄大道。
“万恨千愁,将年少、衷肠牵系。残梦断、酒醒孤馆,夜长无味。”苏轼是怎样将柳永的慢词进一步推进变革的呢?他在唐诗山峰无人能过的阴影下摸索,终于找到了打开解决诗尊词卑大门的钥匙一一“以诗为词”的创作手法。 所谓“以诗为词”,就是在词的创作中,通过使用题序、典故等形式,将诗的表现手法移植到词中,提升词的审美内涵,实现词的抒情、壮怀、言志等意境。就是要突破音乐对词体的制约和束缚,把词从音乐的附属品中变为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真正从唱中走出到以吟诵为主体。
“以诗为词”,苏轼用他的创作让人最终接受了“诗词一体”的认识观念,明白了诗词同源,本属一体,在艺术本质和表现功能上是一致的,只有外在表现形式之别,而无“诗尊词卑”之异。最终打通了词与诗之间的藩篱。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你还能看出词与诗的差别吗?还能说这不是诗吗?
“以诗为词”,苏轼用创作实践很好的实现了词在词体上“自是一家”的创作主张。词最初地位低下,不被看好,是因为词最初被定为以小令为主的文本体式、以柔情为主的曲调取向、以柔软婉丽为美的审美规范。正是苏试将作词像写诗一样,带入创作之中,实现了词追求壮美的风格和阔大的意境,达到抒发自我的真情实感和独特的人生感受,成为词品与人格的一致,“其文如其为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眼,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首《水调歌头》,有如天风海雨吹来,你能说它不是“自是一家”吗?
“以诗为词”,苏轼用序和典故将词的意境引向词外,很好地解决了词的局限和内涵不足问题,扩大了词的功能,丰富和深化了词的审美内涵。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苏轼在《江神子•密州出猎》词中,就是这样将进取精神、远大理想借典故赋于词中,这不是将词的内涵引出词外令人无限遐思吗?天才的苏轼就这样举旗树帜,开启了南宋辛派词的先河。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接过苏轼大旗的辛弃疾,不负众望,更上一层楼,在苏轼“以诗为词”的基础上,“以文为词”,独创出宋词“稼轩体”,确立了豪放一派,成就了辛派词人。所谓“以文作词”,就是在词的创作中,将古文辞赋中常用的章法、议论、对话等手法移植于词,从而赋于古代语言以新的生命活力,使词焕然一新。
“以文为词”,辛弃疾采取移植手法,古今融合,对词的创作手法进行革新,独创出“稼轩体”,使辛词真正达到了“无意不可入、无语不可用”,合乎规范而又极尽自由的艺术境界。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甚矣”句和“二三子”句出自《论语•述而》中,“不恨”两句则从《南史•张融传》中“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化出,辛弃疾在《贺新郎》词中,就这样将经史中的语言信手拈来,“以文为词”,化入他的词中,如同己出,开创了词的表现手法,带来了词境的新变化。
“以文为词”,辛弃疾利用古文辞赋中可用元素,古为今用,对词的语言进行变革,独创性地将经史子等散文中的语汇入词,实现了词的语汇空前地扩大和丰富,构成了辛词多样化的艺术风格。他晚年作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怀古》一词:“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将孙仲谋与廉颇的典故引入词中,虽为“怀古”,却处处针对现实而发,将悲愤激烈情怀,含蓄吐出,但又极尽沉郁跌宕,而富于新意。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苏轼的“以诗为词”,打破了词的束缚,结束了“诗尊词卑”的贯有定位,奠定了辛词派的基调,开豪放派之先河,使词“无事不可写、无意不可入”。辛弃疾的“以文为词”,推进了辛词的变革,扩大了词的创作手法,丰富了词的表现语汇,确立了辛词派的最终形成,独创出“稼轩体”,使词“无意不可入、无语不可用”。宋词的辉煌,就这样烙上他们的印痕,在众人不懈努力之下而登上了巅峰,成为与唐诗争奇斗妍的另一朵艺术奇葩。
(二〇二一年八日二十九日)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