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到脚心里的铁钉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俺家里很穷,穷到买不起煤,点不起灯。吃饭没有一片菜,一年吃不上一次肉。
俺娘做的一日三餐是:“早晨小米稀粥煮红薯,中午红薯萝卜配小米稠饭,晚上红薯煮小米稀粥”,基本靠我们兄弟俩刨荊棘根,捡棉花棵拾玉米根烧火做成的。若遇上大雨或连阴天,柴火返潮点不着或着的不旺,要么做成夹生饭,要么清汤寡水煮不黏,娘经常为做不好饭招急上火。
离我们村五华里有个薛村矿,每天从矿井里淘汰一些用于矿井顶棚支撑的废弃木料。这些边角下料没有了做制工具的功用,但用于烧火做饭,那劲头可不小呢,因为它们大多是有很大油性的东北红松。
为给母亲做饭提供更多更好用的能源,那天,我借了生产队的排子车,兴高采烈,一路欢歌地到矿区里挑拣着大小不同,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废木料。
看到堆着像小山一样的废木料,心里好生激动,因为从来没见过,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看哪里都新鲜好奇,瞄瞄哪段儿都振奋,摸摸哪根儿都可爱。想着这些东西拉回家,母亲做饭能省多少心,不再着急上火,唉声叹气,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于是,往车上码放废料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嘴里不由得哼唱起了地方小曲。什么粗糙的松皮儿刺手,什么坚硬的木茬扎皮肤,都被手上厚厚的老茧给挡了回去,让快乐的心情所取代,那种成就感和获得的快感啊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
突然,我感到右脚心传导出剧烈的疼痛,于是就本能地想收起右腿看个究竟。谁知不收不要紧,一收疼痛更撕心裂肺。原来右脚上的胶鞋被一根短木板上的三寸钉子刺穿了,并已扎进脚心肌肉层,往下落脚疼得钻心,往上挪动钻心的疼痛。可周围又没有一个人能帮到自己。这时候的我,好像是被魔鬼施了“定身法”,欲走不能,欲动不行。俗话说的十指连心,诸不知钉子扎到脚心上,比扎到心肝上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自己好生无奈,处于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惨烈境地。自己心里很清楚,要破解“定身法”,必须忍痛割爱自己救自己。想到此,我把心一横,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大喝一声:“嘿”!趁着瞬间注意力的分散,猛然向上拉动右腿,就听“噗嗤”一声,右脚与铁钉脱离,马上有了一种“浴火重生“,如释千斤重负的轻松感觉。
这时,我只觉得鞋里黏黏糊糊的,赶忙脱下观瞧,这一看,几乎把灵魂惊出了窍,那鲜血几乎灌注了半个鞋槽。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害怕的浑身发抖,紧张得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为止住流血,我立即蹲坐在地上,抓了一把细土糊在伤口上。不一会儿,土就被鲜血浸透了;于是又抓了第二把、第三把,直到把血止住。在日后的生产劳动中,有个皮外伤什么的,自己都用细黄土当“云南白药”使用,还真的没有过伤口感染发生。
止住出血,忍着伤痛把车装满,用绳子梱绑结实,把拉车的绳环套在肩膀上,弯着九十度的腰,眼珠子溜圆地瞪着崎岖坎坷的路面,前腿弓后腿蹬,俯身如“四角牛”的姿势,呼呼喘着大气,如雨的汗珠湿透破衣烂衫,歪歪斜斜很艰难地把一车有三四百斤重的木柴拉回了家。
山里布衣
编辑:孔建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