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若酬勤
老同学聚会
李教授儿时就是我们身边的学霸,红领巾的大队委,可算得上是我们这伙中最大的官了。尽管如此,平日里他仍显温良恭俭让,这厮情商高,让身边异性的目光愈显柔美,自然挺有女生缘。
我和他处得蛮好。在知青林场,我们共度时艰。1978年高考,他一考即中,被武汉大学录取,但真正的高光时刻,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美籍华人诺奖获得者李政道教授,从国内名校严格考试,筛选出优秀人才,再推荐给美国名校,他正是凤毛麟角之一。
功成名就后,李教授任职纽约州立大学。这之后的二十年多年间,他经常回国进行学术交流,也顺带探亲,闲时还喜欢写点生活散记。其中一篇《童年故事》,在1989年4月11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并作为选文,和冰心、茅盾、老舍等文学大家的作品共同被九年义务教育三、四年制初级中学语文自读课本《我在北极光下》引用。
这篇文章写了这样一个唯美的童话:一个孩子到卖金鱼的小店,兴致勃勃地挑出最名贵的金鱼和最精致的鱼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石头给老板,在瞬间地犹豫后,老板收下石子,说:“你给的太多了,我应该再给你一条金鱼。”孩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李教授小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金鱼店老板”,而我就没有遇到。
那时,学校一会儿成立这个组织,一会成立那个组织,发张表格,每个同学都要填写家庭成分,然后发证。第一天,李没有去领证,我去了,家庭出身一栏填写的是“资本家”,全称应该是工商业(资本家)兼地主,比资本家更糟。一个同学骂我:你这小子就是资本家的小崽子!我自然被排斥在组织之外。
李的父亲尽管解放前就参加革命,但家庭出身却是“富农”。他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才去领证。校长杨世英问到家庭出身,他怯生生地回答道:“职工。”杨校长生疑地说:“这个成分太模糊,你父亲的家庭成分是什么?”他低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富农”这两个字,再也没敢抬起头来,直到杨校长把填好的学生证塞到他的手里,轻轻地说了声:“填好了。给你吧。”他接过学生证放进口袋,羞愧地走出了传达室。带着怨恨、失望和害怕,跑到学校魁星亭旁的小树丛里,颤抖地掏出学生证。翻开红色封面,却发现杨校长清秀的“职工”二字工整地躺在“家庭出身”一栏里。他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和庆幸,他哭了,高兴地哭了……
语文自读课本的选编者在李教授那篇童话后的”想一想,查一查”中评道:小时候有些灾难,当时使人忧惧不已,待到大起来回头望去,不过小事一桩。
可能是多了这篇文章的原故,每次他回国和大家聚会时,都会叫上我,只要可能,我也乐意奉陪。这也藏着一个蛮俗的私心,因为,在当时每每提及有这样一个儿时同窗好友的美国名校大教授,作为闲聊和酒后的谈资,还是蛮长脸的。近几年已少有联系,只是偶然也听到与他有联系的好友说,他的思想言论,愈发美国化了。
直到今年6月2日,我发现被儿时好友拉进了实小五二班的群里,原来联系到李教授的好友,听从了他的提议,建了这个群。很快群里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加进了一群同窗的资深美女,刚开始李教授发来了他新写的散记,美女们发了抖音随红歌起舞,以显幸福美满,青春永驻。
我自以为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受,却不知李教授眼里则是不屑,他看到的是左的影子。这之后他对抗日、解放战争和台海等议题都给出了美国式的解答,这使群里除他之外的同窗都很不爽,更有爱憎分明的美女愤然退群,也有好友一怒发出反国家分裂法,以示之。更多的同窗用近年来国家发展的事实和他展开语重心长的论战。只是我们都过六十而耳顺,所闻皆通的年轮。谁又能说服谁呢?再随着扬州近期的疫情加重,群里的美女惊呼道:谁人救扬州?前有和学霸教授的论辩,后有同窗美女的惊呼,我以为活在这个有幸的时代,不妨把时间当作一剂良药,以足够的耐心和包容,历经失望与希望,痛苦与幸福,在并不完美的现实中,去争得可期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