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洪洋 朗诵:谢东升
音乐设计:杨建松

文革期间,武斗随处可见,我们小学停课闹革命,部队大院把大铁门锁上,院子里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玩,花样也不少。这天,父亲突然带了一位陌生人来,此人身材魁梧、宽阔的脸、黑黑的、胡子拉碴,穿着一身军装,但没领章。父亲似乎还挺高兴,可来的客人一脸疲惫和愁容。但他一见到我,似乎高兴起来,把我抱起来,还用那满脸胡子拉碴的嘴亲我,弄得我连连躲闪。他笑着在衣服和裤兜里摸着什么东西想送我,可兜里都是空的。

父亲打电话叫母亲回家做饭招待客人,母亲一听客人名就在电话那边大声地重复喊了声“张计发!”这个叔叔我知道了,是电影上看到过的《上甘岭》中的连长的原型人物,电影上的叫张忠发,他真名是张计发。母亲很快赶到家,手里还提着临时买的肉、鸡蛋和蔬菜。母亲做菜是能手,她是南方人,但北方面食,南方家常菜她都做得好。父亲和我们都喜欢吃母亲做的菜,从志愿军退役后,她在外语学校当校医、支部书记,工作忙,一周也才能见她一次。所以能吃上一顿母亲做的菜,也是奢望啊!

很快菜上桌了,有青椒炒肉丝、炒鸡蛋、凉拌皮蛋、油炸花生米,大白菜炖豆腐。我和叔叔吃得很高兴,叔叔突然发现了什么,说:“你们两位战友怎么还是老习惯,好东西净让我和你儿子吃了,你们光吃大白菜和豆腐啊!”,“现在总比上甘岭上强吧,那时一个苹果传过来,传过去,干部让战士吃,战士让伤员吃,伤员又让重伤员吃,重伤员说,我们起不到作用了,还是让能战斗的同志吃吧,最后我带头吃了一口,转了一圈回来,一个苹果还没吃完。

”父亲和母亲停下筷子,听张叔叔讲着,也回忆起往事来。张叔叔看我也停下了筷子,拍拍我的头说:“小子!来喝口酒。”,母亲赶紧挡着说:“孩子小,不给他喝。”。张叔叔看了我父亲一眼说:“军人的儿子不喝酒咋行,来!喝一口。”。父亲让母亲坐下,我把张叔叔递过来的小酒杯里的酒舔了一口,顿时感觉舌头麻辣辣的,全身也开始发热。我张大口呼着气,张叔叔和父母都笑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的体验。

酒喝到脸红了,张叔叔开口说:“我这次是跑出来的,造反派要批斗我,说我是军内走资派,是反革命,要拉我戴高帽,上街游行。我趁着天黑,独自跑出来了。这不就到你家来躲一躲。”听了张叔叔的话,父母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窝藏反革命,那是会随时被揪斗游街的,刚才那种活跃的气氛一下消失了。

好一会,父亲开口说:“我们是革命的战友,彼此都了解,你怎么可能是反革命。到我这来,就住下,现在形势很紧,招待所你住不进,就住我家吧。”那时我家房子也不大,张叔叔就和我睡一张床。晚上我起来解小便,听着张叔叔晚上打着很响的呼噜声。心里想,这么个大英雄,怎么会是反革命呢。那时人小,听着张叔叔的呼噜声,并不觉得吵,相反觉得这呼噜声都有英雄气慨。

第二天,父亲母亲又要出差了,出差前给我15元钱说,一定看住张叔叔,别让他出去,就在家呆着。张叔叔需要什么要我去买,真要有人问起,就让我说是老家来的叔叔。父母临走时又反复叮嘱张叔叔,千万别外出。张叔开始几天很听话,每天在家跟我下军棋,他的仗打得好,但军棋下不过我,还常常悔棋。开始我还让他悔棋,后来熟了,就不让他悔。他开始求我,我不许,后来他瞪着大眼珠子很凶的看着我,我也不答应,还说他,你要在战场上打输了,还能求敌人退回去把阵地还给你吗?

他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张叔不是没丢过阵地,我们白天丢了阵地,晚上再夺回来。阵地上的敌人,你不打他,他哪里会把阵地拱手还给你。臭小子,打仗轮不到你教训我。除了下棋,张叔还会做弹弓给我玩,我们在桌上摆一排瓶子,看谁打得准。在家住了3天,张叔有些坐不住了。吃完晚饭非要拉着我在大院里走走。在院子里走的时候,路上会碰上一些人好奇地打量张叔叔,有一次,我和张叔在院中散步时,他离我走的远了些,不知哪里冒出个大孩子抢了我的军帽就跑,我在后面追着、喊着,抢我帽子的大孩子直跑向张叔的方向,张叔听到动静,朝那个大孩子大吼一声,一下把那孩子震慑住了,双手直抖,乖乖把帽子还给我了。

我看着张叔,心想,有这样一位英雄叔叔在身边真是棒极了!有一天,一位部队干部敲开了我家门,询问叔叔的情况,我照父母的话说了,来人将信将疑地走了。
没过两天,父母都回来了,父亲跟张叔说,部队已通报了张叔出逃的事,张叔在院里的活动也已引起了部队中造反派的注意,在我家已不安全了。父亲说已联系好老首长,原上甘岭15军45师师长崔建功,他现在在昆明军区当参谋长,已答应让张叔去他那里避一避。 晚上,我被什么声音弄醒了,起来一看,床上少了张叔叔,我爬起来跑到门外,正看见母亲在捡地上散落的罐头、饼干,原来是他们要趁夜里人们不注意,送张叔乘火车去昆明。
我舍不得张叔走,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父母没办法,只好带着我一起去送张叔。一路上,在吉普车里,张叔紧抱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张叔登火车前,紧紧握了下在擦眼泪的母亲的手,又与我父亲紧紧拥抱,两人眼里都流出了惜别的泪水。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张叔掩着泪面登上了火车,父母给他买的是硬卧票,记得有一年母亲带我们几姊妹去贵州探亲,为节省钱,买的都是没座位的硬座,一直站了5-6个小时才挤了一个座。我母亲拖儿带女的也是不容易,但他们给老战友买的却是硬卧票,可见战友情深。

张叔上了火车,见我还在哭,就从车窗伸出头来,把手伸向我,父亲把我抱起来,张叔又用他那满是胡子拉碴的脸靠着我的脸,这次我没躲,反而把脸紧紧贴在了他那宽大的脸上,口里还边哭边说:“张叔叔,你一定还要来我家住啊,我们再下棋,你可以悔棋的。”我们的脸紧贴着,我看不到张叔的脸,但我感觉有水滴在我的额头上,那是张叔的泪,是英雄泪。
定稿于2020年12月7日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赵洪洋,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协和医院二级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湖北省医学会神经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湖北省第一届神经外科师协会主任委员、世界华人神经外科学会委员、中国卫建委继教中心颅底外科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精准疗放学会常务委员、湖北省神经电生理协会名誉会长、湖北省脑血管病防治协会副会长。

朗诵者简介:谢东升,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朗诵播音专家团专家,中华文化促进会主持人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诗歌学会朗诵演唱专业委员会委员,湖北广播电视台播音指导。武汉市全民阅读促进会副会长,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长。中国电视主持人三十年风云人物,金话筒百优奖得主。

音乐设计: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深圳文学学会诗歌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九州风雅颂朗诵艺术团副秘书长,《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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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邓斌听诵感言——
谢东升会长的这篇关于张计发老英雄的朗诵,我一字不落的听着,被吸引和感动着。它似乎不动声色,却藏着滚滚激流,感情的潮水最后爆发奔泄,催人泪下。
东升会长的朗诵,每句每字都赋予了感情色彩。汩汩流淌的是感情的河。伴着两岸的花草,一会儿是泉眼无声惜细流,一会儿是在雾里云里潜流,一会儿叮当唱响,虽没有大起大落的瀑布,没有奔腾入海的欢畅,然而,那缓缓的清流中,分明是带着血染的风采,带着深沉的爱和质朴的情,无畏的精灵,飘扬的战旗,都在你脑海中飘荡着,特别是那历经战火同生共死的战友深情,使人泪催。这富有磁性和感染力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宣泄着我们的情感,净化着我们的灵魂。从中,也发现了内心,身边和社会生活中的那种善与美。
想起过去年代的一些黑白影片,至今难忘却。过去一些黑白照片,却是艺术的永恒。它靠的不是外在的粉饰打扮,而是那内在的力量,那勇敢的真实,泥土的芳香,纯真的理想,全身心的投入。这内功也许是艺术大家点真正本色。东升先生拥有了这种本色。
有人说,冰山只是露在水面上的一角,1/8的冰体是在水平面的下面。东升先生的这篇朗诵,也如冰山一样给我以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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